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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血色 ...

  •   昨日傍晚,林清池与华洇回到家中便径直上楼,一个伏案临帖,一个捧书细读。
      楼下,华奕与陈靖却突然接到组织的紧急密令——午夜之前,必须与线人接头,取回叛徒名单。
      二人对视一眼,沉默着检查器械。
      窗外雨势渐急,檐下水滴砸在青石板上,一声声像催命的更鼓。
      “怎么回事,这几天他们明明没什么大动静,我们也盯了好几天,怎么说出动就出动。莫非是要发生什么变故了,才不得不让我们速战速决?”陈靖看着华奕上车,随口抱怨道。
      “上层的意思,我们不得不遵从.....对了,东西你带了吗?”华奕回答着他的疑惑,突然想起之前两人都怀疑埋伏在组织的卧底是上层人物,而他们两个人又是组织的骨干,拿着枪防身也是以防万一。
      “嗯,我明白你的顾虑,不过在我的车里你放心说就行,我亲自检查了,没有什么窃听的东西。”陈靖瞥了瞥华洇,说道。
      “凡事都要留心一点”华洇语气有些沉重。
      “嗯,放心。”
      二十分钟后,车子驶入一条偏僻的胡同。
      夕阳的余晖斜斜地洒在青灰色的砖墙上,胡同里静得出奇,只有车轮碾过碎石时发出的细碎声响。路旁的老槐树投下斑驳的阴影,几片枯叶被风卷起,打着旋儿落在积了薄灰的石阶上。
      华奕眯起眼,目光扫过胡同两侧——太安静了。
      平日里,这里该是嘈杂的。杂粮店的老板娘会坐在门口剥豆子,几个孩子追打着跑过石板路,街坊邻居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可今天,店门紧闭,连只野猫的影子都瞧不见。
      “不对劲。”华奕低声道,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枪柄。
      陈靖没应声,但右手已经探进大衣口袋,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稍稍定了神。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放慢脚步,朝十几米外的照相馆走去。
      照相馆的门虚掩着,玻璃橱窗上蒙了一层薄灰,里头黑黢黢的,像是张着口的兽。
      华奕推门的瞬间,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两位是要照相?”一个瘦高的男人从里屋踱出来,脸上堆着笑,可眼神却冷得像刀子。
      华奕的脊背绷紧了——这人不是组织里的。
      他刚想后退,男人袖口寒光一闪,匕首已朝他肩膀划来!
      “嗤——”刀刃割破衣料的声响格外清晰,华奕倒抽一口冷气,血腥味瞬间在空气里漫开。他和陈靖几乎同时拔枪,可二楼已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七八个持枪的壮汉冲了下来,黑洞洞的枪口齐齐对准他们。
      “砰!”华奕抢先开枪,最前面的男人捂着肩膀栽倒。
      木屑飞溅,陈靖侧身滚到柱子后,子弹擦着他耳畔掠过,将身后的玻璃橱窗打得粉碎。晶莹的碎片如雨点般砸落,在夕阳下折射出猩红的光。
      “跳窗!”华奕厉喝一声,纵身撞向窗框。
      “噗!”子弹穿透他的右臂,血珠溅在窗棂上。紧接着又是一枪,他腰侧一麻,剧痛让呼吸都滞了一瞬。
      陈靖一把拽住他胳膊,两人踉跄着跌出窗外。碎玻璃扎进掌心,华奕闷哼一声,额角沁出冷汗。
      “走!”陈靖架起他往车旁拖。华奕的军装下摆已被血浸透,每走一步都在地上留下暗红的痕迹。
      引擎轰鸣的刹那,子弹如冰雹般砸在车身上,后视镜“啪”地炸裂。陈靖猛打方向盘,轮胎碾过碎石,将杀喊声远远抛在身后。
      车厢里只剩下华奕压抑的喘息,和仪表盘上那抹幽绿的、微微颤抖的光。
      破晓
      这两个孩子睡在一间屋子里,期间华洇不老实的爬上了林清池的床,想让他陪自己玩,可林清池实在是太累了,打发了几下就睡着了。
      一大清早,林清池睁开眼睛,朦胧的睡衣还没有完全褪去,他一时间有些恍惚,这是他这么些年来第一次睡过这么舒服的床,醒来便发现床前有一套干净的衣服,是华洇在衣柜里挑的。
      不仅如此,他甚至闻到了饭香,一种说不出来的委屈感席卷了林清池的感官,他抑制住自己的眼泪,起床穿衣。微红的眼眶加上还没有完全清醒,弄的眼睛很难受。
      自己明明是来照顾华洇的,怎么感觉倒是这家的少爷了。
      厨房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林清池起身去查看。
      “你......你在干嘛?!”林清池朦胧的眼睛瞬间不困了,他看到华洇这小屁孩居然想开火做饭,凌乱的厨房已然不堪入目,这家伙居然还笑得出来。
      “你要是饿了和我说啊,你自己动什么手?”林清池心想,就算你爹不在家你也不能这么祸祸厨房吧。
      “我爹和我说,陈叔叔家的孩子很小就学会做饭了,我可不能被比下去。”华洇握着锅铲的手正在微微打颤。
      华洇并没有看到林清池把脸撇向一边偷笑。现在他正专注于研究手里的锅铲怎么才能听自己的话。
      “我来弄......”
      敲门声截断了话语。
      不是敲,是撞。一下比一下重,最后变成濒死野兽般的抓挠。
      门开时血腥味扑面而来。
      华奕跪在台阶上,衣领浸透暗红,指尖滴落的血在青砖缝里蜿蜒成溪。
      “爹!”华洇的惨叫惊飞檐下麻雀。
      林清池脸色惨白,他的手本能地按在华奕腰侧枪伤上,温热的血立刻从他指缝溢出来。
      “让开!”陈靖带人冲进来时,林清池正撕开衬衫下摆。
      布料擦过华奕锁骨,痛的他浑身打颤。
      华洇突然不哭了。他盯着父亲锁骨,又看看林清池瞬间惨白的脸。
      “带他上楼。”陈靖拽过医药箱,镊子捅进伤口时发出黏腻声响。
      林清池捂住华洇眼睛,孩子睫毛在他掌心颤动,像被困的蝶。
      “好孩子,你们先去玩吧,这里交给我们。”陈靖一脸担忧地看着华奕,此次出行卧底告密,害得华奕险些丢了性命。
      房门关上的一瞬间,华洇的呼吸仍有些急促。
      窗外天色阴沉,乌云压得很低,仿佛随时会砸下来。远处隐约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低沉的交谈声,那些人带着华奕离开了,而他却只能站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
      林清池轻轻锁上门,金属锁舌“咔嗒”一声扣紧,像是将外界的混乱暂时隔绝。可华洇的手指仍死死攥着衣角,指节泛白,像是要把布料撕碎。
      “华洇。”林清池低声唤他,伸手抚上他的脸。少年的脸颊冰凉,泪水无声地滑落,砸在林清池的掌心,烫得他心头一颤。
      他缓缓擦去那些泪痕,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易碎的瓷器。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林清池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沉静的力道,“父亲已经离开我好多年了。”
      华洇的睫毛颤了颤,没说话,只是呼吸略微平缓了一些。
      林清池拉过他的手,带他坐到床边。窗外风声渐紧,树枝的影子投在墙上,张牙舞爪地晃动,像是某种不详的预兆。
      “我只见过他两次。”林清池低声道,“一次是我刚出生,一次是我两岁。后来……他就再也没出现过。”
      华洇的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
      “我恨过他。”林清池的声音很平静,可眼底却闪过一丝晦暗,“我甚至不记得他的样子,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可我就这么活下来了,带着这份恨意,过了很多年。”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华洇苍白的脸上。少年的眼神空洞,像是被抽走了灵魂,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躯壳。
      “后来……我遇见了你母亲。”
      华洇的呼吸骤然一滞。
      林清池察觉到他的反应,轻轻捏了捏他的手,像是无声的安抚。
      “她跟我说,一定要照顾好你。”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某种隐晦的哀伤,“我当时不明白……可现在想想,她或许早就预料到了今天。”
      窗外突然响起一声闷雷,紧接着,雨点砸在玻璃上,噼啪作响。
      华洇的肩膀微微发抖,像是被那雷声惊到。林清池伸手揽住他,将他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你父母……一定是很了不起的人。”林清池轻声道,“否则,这世界不会对他们如此苛刻。”
      华洇的喉咙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可最终只是咬紧了嘴唇。
      林清池叹了口气,指尖轻轻拂过他的发梢。
      “我母亲后来告诉我……世界会给爱留下退路。”他低声说,声音几乎融进雨声里,“现在,我把这句话送给你。”
      华洇闭上眼,泪水再次涌出,可这一次,他的呼吸终于平稳下来。
      林清池扶着他躺下,替他掖好被角。少年的身体仍有些僵硬,可眼神不再那么空洞,像是终于找回了一丝生气。
      “睡吧。”林清池轻声道,“天快亮了。”
      窗外,雨势渐猛,整个世界都被笼罩在一片模糊的水雾中。可在这狭小的房间里,至少还有一丝温度,能让人暂时忘记外面的风雨。
      华洇慢慢闭上眼,可他的手指仍紧紧攥着被角,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林清池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他,直到他的呼吸彻底平稳下来。
      可他知道,这场风雨……远未结束。
      华奕和陈靖已经不在了。
      厨房里,全是一些被剁碎了的青菜,刀口一点都不整齐,华洇居然拿刀,林清池吓得出了一身冷汗,万一手抖没拿住.....
      他吸了吸鼻子,开始收拾厨房,将完好的青菜收到篮筐去,被糟蹋的想着给他做菜汤喝,但仔细斟酌还是自己喝了吧。
      他将完好的青菜仔细清洗,切成菜丝,往烧开了的锅里放,这种吃法自己很喜欢,就是不知道华洇吃过没有。
      接着他又打了两个鸡蛋,一并放入锅中,加了少许白糖和其他调味料,又将旁边的肉切丝,他拿肉的手微微颤抖,差点没拿住,接着就是等待。
      饭香飘逸,林清池将锅盖打开,盛出一碗,拿好餐具,小心翼翼地端到华洇的房间。华洇闻到饭香探出了一个头,见林清池站在那里,也就起身吃饭。
      林清池见他吃的很开心,也就回到厨房,将剩余的肉汤倒出,就这汤底把那些残存的青菜洗净放入,接着打了一个鸡蛋。
      他的目光撇向旁边的肉,像是刺痛了眼睛,赶忙收回视线。
      屋里的华洇舔舔嘴巴,还想喝一碗,就抱着碗走进了厨房。
      正巧林清池在盛汤,华洇看清锅里的东西惊讶的说:“你怎么没有肉?”他又注意到旁边的肉汤,想明白了,这是给自己留的。
      没等林清池开口,华洇便说道:“再弄一点吧,要和我这碗一样的,我不够吃。还有啊,林哥哥要和我吃一样的,否则你怎么才能尝到自己的手艺呢?”华洇放下碗,说道
      林清池愣了片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压抑不住自己嘴角的笑意,他重新将肉切成丝放进去。
      “太少了。”华洇继续道
      “那放多少?”林清池依旧带着笑容。
      “嗯.....这么多就可以。”华洇用手比量着
      林清池照着他的分量放入,等饭好了,林清池尝着肉的味道久久不能平静。
      他突然想起来自己以前想吃肉却被母亲责怪,他知道自己家穷,以后就再也没问过了。
      林清池和华洇吃完饭后便开始刷碗,之前那个老仆辞去工作回家照顾妻子了,一切的活都交给了林清池,但华奕也不是冷血的人,他有时也安排陈靖和他的儿子陈康趁着两个孩子午睡的时候帮忙收拾一下。
      华洇放心不下父亲,林清池便握着他的手一直安慰他,直到他的情绪渐渐稳定,他才舒了一口气。
      “阿洇......我能这么叫你吗?”林清池盯着他看了许久,忽然说道。
      “可以啊。”华洇转头,笑着回答。
      “那个白姨......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我记事的时候吧,可能更久.....或许我出生的时候他就与我爹相识了。”华洇回忆道
      “那她有小孩吗?”
      “不知道,应该是没有,不过她像是在等什么人。”华洇回答道。
      林清池还想多问,却被华洇打断。
      “最好不要在白姨面前提起哦,她不喜欢别人问她这种问题的。”
      “嗯,我知道了。”林清池微微点头。
      “对了,你生日什么时候?”林清池问道
      “嗯.....满打满算还有四天”华洇掰着手指说道。
      林清池颇有兴趣地问他:“八月十五?中秋节吗?”
      “是啊。那你的生日呢?”华洇问道
      “我跟你是同一天的,好巧啊。”林清池笑道。
      “我们到时候可以吃月饼啦!你喜欢吃什么馅的?五仁的还是豆沙的?或许......也有别的口味的。”华洇一提到吃的就停不住了。
      “我......我都可以。”林清池望门外看去,也不知道母亲现在过得好不好。
      “哦对了,关于白姨,他父亲从未露面,不过之前听我爹说他们二人闹矛盾,白姨亲自和他断绝了父女关系。”原本安静了的华洇再次出声,吓了林清池一跳。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林清池用审视的眼神看着他。
      “我爹房间睡觉,偷听他和我娘的谈话记下来的。”华洇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林清池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瓷杯里的茶水早已凉透,倒映出他微微蹙起的眉头。
      白姨和父亲断绝关系?
      他隐约觉得哪里不对。
      白姨那样冷静自持的人,怎么会冲动到与亲生父亲决裂?除非……那根本不是冲动,而是某种迫不得已的割舍。
      华洇还在兴致勃勃地掰着手指算日子:“到时候我们可以去巷口那家老铺子买月饼,他们家的枣泥馅是祖传秘方——”
      林清池突然打断他:“你爹还提过白姨父亲的什么事吗?”
      华洇一愣,歪着头回忆:“好像说……那人是个‘疯子’。”
      他压低声音,模仿着父亲当时的语气,“‘为了那点虚妄的执念,连亲生女儿都能逼上绝路’。”
      茶杯“咔”地一声磕在桌面上。
      窗外忽然传来一声夜枭的啼叫,尖锐得像是警告。
      林清池猛地站起身,吹熄了油灯。
      “睡吧。”他轻声说,阴影中看不清表情。
      “以后要做的事,还多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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