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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下手 ...

  •   茶杯在檀木桌上震出细碎水纹,陈靖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白微这条毒蛇。”他声音压得极低,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
      “明明已经咬住七寸......”
      华奕将烟头碾灭在青瓷碟里,火星在阴影中明灭。
      窗外槐树的影子投在两人之间,枝桠如鬼爪般摇曳。
      “十七局安插在警察厅的暗桩今早断了联系。”他突然说道食指在桌面上划出三道刻痕。
      “第三个了。”
      陈靖猛地抬头,瞳孔骤缩。
      他们都知道这三道痕迹意味着什么——白微的反扑比预计的更快。
      墙角的座钟突然敲响,惊起檐下一窝麻雀。振翅声里,华奕的声音轻得像叹息:“玫瑰暴露是因为香水?”
      “砰!”陈靖的拳头砸在五斗橱上,震得相框里的全家福微微倾斜。
      “那丫头执行任务前特意问过我......”他的喉结滚动两下:“说想喷点母亲留下的夜来香,她怕是最后一次执行任务,希望身边有母亲陪着。”
      两人同时沉默。
      窗外传来厨娘哼唱的小调,欢快的民谣衬得屋里死寂更甚。
      华奕突然起身,军靴踏过斑驳的光影,从博古架暗格取出份电报。
      陈靖看清落款处“芦苇”二字时,后颈寒毛陡然竖起。
      “康儿在剑桥的住址。”华奕指尖摩挲着电报边缘的焦痕。
      “上周有人去打听过。”
      瓷勺“当啷”掉进粥碗。陈靖想起儿子最后一封家书里夹的枫叶,说等毕业要带回北平栽在院里。
      此刻那抹红色却在眼前化作血泊,他一把攥住华奕手腕:“你早知道白微要动家人?”
      “敌不动。”华奕任他抓着,另一只手缓缓展开掌心,一枚玫瑰形状的铜钥匙在灯光下泛冷。
      “我们怎么请君入瓮?”
      陈靖张了张嘴,没再说话。
      随后,陈靖主动打破沉寂:“我给阿洇准备了成年礼物,你看。”
      他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鎏金盒子。华奕打开一看,是一把枪。
      “嗯,挺不错的。花了不少钱吧?”
      “还好。”
      华奕突然笑了:“陈兄,你放心,我明白你的心思,你能看出我的犹豫,但其实......我早就决定好了。”
      陈靖撇撇嘴,无奈道:“华兄啊,我以前也劝过你,不要让阿洇跟着我们做事,但我真的,真的看不了你犹豫不决又痛苦不堪的样子。索性,我就推你一把吧,也算是遂了你的意。”
      说完,他又补充道:“阿洇随你们,聪敏的很,不用担心。”
      华奕点点头,笑意不退。
      “改天交给清池保管吧,离阿洇生日还有些时日。”
      “好。”
      暮色给芦苇镀上金边时,华洇的食指正无意识绕着林清池的衣带。
      那截湖蓝绸子在他指间缠了又松,像捉不住的流水。
      “哥。”他突然凑近。
      “你睫毛上沾了柳絮。”
      林清池屏住呼吸。
      少年温热的鼻息拂过他眼睑,惹的他有点燥热。
      远处传来布谷鸟的啼叫,一声声催得心跳如鼓。
      当华洇的指尖即将触到他睫毛时,林清池猛地后仰,后脑勺“咚”地撞上白桦树。
      “噗嗤——”华洇笑倒在芦苇丛里,惊起几只萤火虫。
      “哥,你好傻!”光点落在他眉间,映得眉眼格外明亮。
      华洇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突然收了声。
      “其实我......”
      华洇突然翻身压住他衣角,眸色暗了下来。
      “前天看见陈叔往你房里送鎏金匣子。”
      芦苇沙沙作响,盖过他发颤的尾音。
      “是......定亲帖对不对?”
      林清池怔住了。他想起匣子里那支德国造手枪,枪柄刻着“洇”字——那是华奕托他转交的成年礼。此刻少年眼眶泛红的模样,让人看了心疼。
      “傻瓜。”他抬手弹在华洇额头,却在触碰的瞬间变成轻柔的抚摸。
      晚风送来远处教堂的钟声,惊得两人同时缩手。
      林清池望着西天最后一缕霞光,轻声说:“等你生日的时候......”
      华洇突然扑上来捂住他的嘴。掌心相触的刹那,两人都僵住了。
      少年人急促的心跳透过单薄夏衣传来,林清池受惊般地看着他,轻微挣扎。
      “有动静。”华洇比口型时,林清池才注意到芦苇丛深处的金属反光。
      他立刻将人护在身后,暮色中传来“咔嗒”声,像是子弹上膛。
      “啊呀,哥,不是说要带我去舞厅找几个美女姐姐聊聊天吗?怎么还没到啊!”华洇拖长腔,慵懒地靠在林清池的肩上。
      林清池没什么表情,他忽略掉自己逐渐加快的心跳,平缓地回答:“马上到,不是说她们几个要来芦苇荡接我们吗,人呢?”
      “我看到了,快快快,姐姐!”华洇站起来,超远处挥手。
      他看到身侧的芦苇动了动,然后归于平静。
      回想起刚才林清池不太正常的心跳,他一是震惊与哥哥居然这么害怕,二是崇拜于哥哥的应变能力,三就开始自满自己的接应能力了。
      真有本事,他想。
      二人害怕身后的人追过来,就迅速绕道回了家。
      同一时间,舞厅内。
      “不是你什么意思啊?我花了钱,你们就这态度?!”温霓舞厅内,一声怒吼被迫叫停了所有音乐。
      “我……”赵岚摘下蕾丝手套,唯唯若若走到那名男子身边,她抬头瞟了他一眼,典型的喝醉酒后无理取闹的登徒子 。
      “你什么你,小娘们,长的好看却一点都不识时务。”那人的吼叫声再次提高,周围人聚拢在一起,对于这位并不熟悉的小姐投来同情的目光
      “……”赵岚叹了口气。
      “先生,是您先动手的,我们舞厅卖艺不卖身,望自重!”赵岚的脸色很不好看,她转过身去便想离开。
      “回来!”那人想要去抓赵岚的手腕。
      “滚滚滚!”那人冷不丁被人狠狠踹了一脚,捂着屁股转身。
      “凤姐姐!”赵岚在感激之余发现白凤穿着一双带细跟的鞋,那刚才那一脚……
      “你这娘儿们!”那人抡起拳头就想冲过来
      “哎?!你想打我们凤姐那就不行了,谁都知道凤姐可是这儿的头牌!你敢打她就是跟我们这一屋子人作对!况且你对那位姑娘动手也是你的不对!”不知是谁在人群中高喊着。
      在所有人的注视中,那人不服气地点了点头,还不忘用手指着白凤和赵岚。
      “你们给我等着。”
      接着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舞厅。
      赵岚盯着他的背影,眼神一改往日的柔顺与胆怯,突然被一层薄冰覆盖,又像是突然融化,冷的彻骨。
      水晶吊灯熄灭的瞬间,赵岚的高跟鞋正卡在舞台缝隙里。
      她保持着谢幕的姿势,听见子弹穿透天鹅绒幕布的“嗤嗤”声。
      前排的惨叫撕裂了黑暗,血腥味瞬间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赵岚本能地绷紧身体,右手滑向大腿内侧。那里缝着一个暗袋,藏着她的掌心雷。
      “低头!”
      一道熟悉的女声在耳边炸响,赵岚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人一把扯住手腕拽离原地。
      “别说话,跟我来。”
      赵岚踉跄着被拖进后台,耳边是此起彼伏的尖叫和沉重的脚步声。
      化妆间的门在身后砰地关上,赵岚这才发现自己的戏服后背已经湿透。白凤松开她的手腕,转身锁门,动作干净利落得不像个舞女。
      “换衣服。”
      “什么?”
      “来不及解释了,小岚,我信你,有意栽培你,你就说,要不要加入我们?”
      白凤从衣柜里甩出一套服务生制服,自己却站在化妆镜前,慢条斯理地涂着口红,但语速却极快。
      “我说了,我一辈子都跟着你!”赵岚坐直身子,接过那套制服就开始脱衣服。
      “我们这些人,随时会毙命,你想清楚了。”
      “不用多想,我知道我在干什么。”
      镜面反射出走廊里晃动的人影,赵岚看见她旋开的唇膏管里寒光一闪。
      那分明是把微型匕首。
      “凤姐姐......”赵岚刚开口,大门就被猛地踹开。
      穿警靴的男人举着枪冲进来,却在看清镜中人的瞬间愣住。
      赵岚认出了那张脸——警察厅特别行动队队长王远。
      “王队长,”白凤轻笑一声,指尖若无其事地划过对方枪管。
      “进屋要先敲门呀。”
      她的裙摆拂过瓷器,瓷片飞溅的瞬间,赵岚一个翻滚躲到戏服箱后,手指摸到了藏在夹层里的手枪。
      冰冷金属触感让她想起训练营里教官的话:“旗袍开衩要留三寸,刚好够藏掌心雷。”
      此刻子弹穿透门板的碎木屑扑簌簌落下,赵岚突然明白了为何白凤总坚持要她们在裙摆缝暗袋。
      她屏住呼吸,看着白凤与王远对峙的背影——那绝不是舞女该有的站姿,而是经年训练形成的防御姿态。
      “走消防梯!”白凤突然踹开化妆间的窗户,夜风卷着传单灌进来。
      赵岚瞥见纸上“剿匪捷报”四个大字,配图赫然是玫瑰被俘的照片。
      她抠着窗框的手指突然收紧。
      装货。
      远处警笛声越来越近,白凤突然塞给她一张船票:“明早九点,十六铺码头。”赵岚借着月光看清票根编号。
      后来她才知道,这是上周牺牲的交通员约定的暗号。
      她猛地抬头,却见白凤摘下发间银簪,轻轻一拧,簪头露出微型胶卷的金属光泽。
      “告诉芦苇,”白凤将她推向逃生梯,自己却转身面对追兵。
      “白海棠开了。”
      消防梯在脚下震颤,赵岚轻盈地跃下最后几级台阶,隐入小巷阴影中。
      她摸了摸缝在大腿内侧的枪,又确认了藏在发髻里的细铁丝。
      这些本该无人知晓的装备,白凤却仿佛了如指掌。
      姐姐,你做的事都好厉害。
      远处俱乐部的灯光忽明忽暗,赵岚最后望了一眼三楼的窗口。白凤的身影立在窗前,正将一枚银质打火机举到唇边。火光乍现的瞬间,赵岚看清了她用口红在窗玻璃上画的符号。
      是一个残缺的三角形。
      这是组织最高级别的警告:有内鬼。
      敌人可能已经渗透到了组织最核心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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