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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北极星谜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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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克小镇的雨来得突然而猛烈。莫曼站在旅馆窗前，望着外面被雨水模糊的世界，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窗框。
距离采访还有三小时，但他的思绪已经飞到了那座不起眼的火山博物馆——父亲的老照片里出现过相同造型的建筑。
"看这天气，你的采访可能要取消了。"
司丞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刚冲完澡，头发还滴着水，白色T恤贴在身上，隐约可见腹肌轮廓。
莫曼迅速移开视线，指向桌上冒着热气的杯子。
"我给你泡了咖啡，不知道合不合口味。"
司丞挑眉，拿起杯子抿了一口："双份浓缩，不加糖。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样喝？"
"观察。"莫曼耸耸肩，"在青旅你每天早上都这么喝。"
司丞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笑了："作家都这么善于观察细节？"
"职业习惯。"莫曼低头整理采访提纲，掩饰脸上莫名的发热，"对了，你今天有什么计划？"
"本来想去黑沙滩拍照，但这鬼天气..."司丞望向窗外，雨点像小石子一样砸在玻璃上，"也许在旅馆睡一天。"
莫曼犹豫了一下："其实...如果你感兴趣，可以跟我一起去博物馆。馆长据说是个火山学专家，收藏了很多罕见的地质标本。"
"听起来比睡觉有意思。"司丞出人意料地答应了，"等我换件衣服。"
二十分钟后，他们冒雨跑向租来的车子。
司丞不知从哪弄来一把大黑伞，大半倾斜向莫曼那边，自己右肩全湿透了也没在意。
博物馆位于维克镇边缘，是一栋低矮的玄武岩建筑，看起来更像仓库而非展览馆。
门口的木牌已经褪色，上面用冰岛语和英语写着"埃里克森火山研究所"。
莫曼在门前停下，呼吸微微加速。父亲的老照片里就是这扇门——粗犷的木质门板，铁制把手做成火山形状。
二十年前，父亲曾站在同一位置。
"怎么了？"司丞注意到他的异常。
"没什么。"莫曼深吸一口气，推开门。
室内比外观更有博物馆氛围，但显然缺乏资金维护。
展柜里的岩石标本上落着薄灰，说明卡片字迹已经褪色。
一个白发老人坐在角落的办公桌前，正用放大镜研究一块黑色石头。
"古德蒙德尔·埃里克森？"莫曼用英语问道。
老人抬头，冰蓝色的眼睛锐利如鹰。他看了看莫曼，又看向司丞，用带着浓重口音的英语回答："是我。你们是...？"
"莫曼，我们约了今天下午的采访。"莫曼上前一步，"这位是我朋友司丞。"
埃里克森的目光在听到"莫"这个姓氏时微妙地闪烁了一下："啊，是的。关于火山与冰川相互作用的论文。"他站起身，个子比莫曼想象的高大，"跟我来，我的办公室在楼下。"
他们跟着老人穿过展厅，来到后部的一个螺旋楼梯。
楼梯陡峭狭窄，司丞不得不低头以免撞到天花板。
下到地下室，温度明显降低，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怪的硫磺味。
埃里克森的办公室更像一个科学狂人的实验室——墙上贴满了地图和图表，桌上堆满岩石样本和发黄的笔记本，角落里甚至有一个小型熔岩模型正在缓慢流动。
"请坐。"老人搬开两把椅子上的书籍，"要咖啡吗？"
"不用了，谢谢。"莫曼拿出录音笔和笔记本，"我想请教您关于卡特拉火山与米达尔斯冰盖的相互作用..."
采访进行得很顺利。埃里克森知识渊博，讲解生动，莫曼几乎不用引导就能获得丰富的素材。
司丞安静地坐在一旁，时而用手机记录，时而若有所思地观察办公室里的各种图表。
一小时后，莫曼合上笔记本："太感谢了，这些资料对我的书非常重要。"
"你的书？"埃里克森突然问，"是关于什么的？"
"全球濒危自然景观，冰岛章节主要讲冰川退缩与火山活动的关系。"
老人若有所思地点头："跟你父亲的研究领域很相似。"
莫曼浑身一震："您认识我父亲？"
"莫立群，中国地质大学的教授，1999年来冰岛参加联合科考。"埃里克森的语气变得异常柔和，"我们共事过两个月。他...还好吗？"
"他十年前就去世了。"莫曼轻声说。
埃里克森闭上眼睛，仿佛在消化这个消息："我很抱歉。他是个杰出的科学家，也是好人。"老人站起身，走到一个老式保险柜前，"事实上，我有东西应该交给你。"
莫曼和司丞交换了一个疑惑的眼神。埃里克森转动密码盘，柜门咔哒一声打开。
他取出一个牛皮纸信封，递给莫曼："你父亲离开前托我保管的。说如果有一天你来冰岛，就交给你。"
莫曼的手指微微发抖。信封上确实是父亲的笔迹——"致我的儿子莫曼"。他正要打开，司丞突然咳嗽了一声。
"已经快五点了，我们约了晚餐..."司丞委婉地提醒。
莫曼这才意识到时间飞逝："对，我们该走了。"他小心地将信封放进背包，"埃里克森先生，太感谢您了。"
"等等。"老人突然说，"还有件事你应该看看。"
他领着他们穿过办公室后方的一扇小门，莫曼惊讶地发现里面是一个隐藏的储藏室，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冰岛南部地图，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各种符号。
"这是...?"
"你父亲参与的项目。"埃里克森指着地图上一片红色标记区域，"他发现了卡特拉火山下的异常岩浆活动模式，预测了一次可能的大喷发。"
莫曼凑近看，心跳加速——这些图表上的笔迹，与父亲留下的笔记本如出一辙。
"但卡特拉最近一次喷发是在1918年，之后一直很安静。"司丞插话道。
"正因如此，官方机构忽视了你父亲的警告。"埃里克森苦笑，"他们认为一个外国科学家的理论不足为信。但你父亲坚持自己的发现，甚至自费留在冰岛继续监测。"
莫曼胸口发紧。父亲去世前那几年频繁出国，说是参加学术会议，原来是在冰岛继续这项研究？为什么从没提起过？
"这些数据..."他伸手触碰地图，发现边缘处有一行小字注释：北极星项目，仅供M小组。
"什么是北极星项目？"莫曼转头问。
埃里克森的表情突然变得警惕："我不清楚。也许是你父亲自己起的代号。"他迅速取下地图，卷起来递给莫曼，"这些都给你。现在，我建议你们在天黑前回镇上。暴风雨要来了。"
离开博物馆时，雨确实更大了。莫曼把地图和信封小心地包在防水袋里，塞进背包最内层。
司丞全程异常沉默，直到车子驶出停车场才开口：
"那个老人认识你父亲，这巧合得有点奇怪。"
"不算太奇怪。"莫曼盯着窗外模糊的景色，"父亲是地质学家，冰岛是地质研究的热点。他们有交集很正常。"
"但他居然一眼就认出你是莫立群的儿子。"
莫曼皱眉："什么意思？"
"没什么。"司丞转动方向盘，"只是觉得...他好像一直在等你出现。"
回到旅馆，莫曼迫不及待地想查看父亲留下的资料，但司丞坚持先吃晚饭。
他们在旅馆餐厅点了冰岛传统羊肉汤和黑麦面包。
食物很美味，但莫曼心不在焉，几次把汤勺送到嘴边又放下。
"放松点。"司丞敲了敲他的碗，"资料又不会长腿跑了。"
"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父亲从没提过这些。"莫曼低声说，"他去世前我几乎每天都去医院陪他，有那么多时间可以告诉我..."
司丞突然伸手覆上莫曼的手腕，温暖的触感让莫曼一愣。
"也许他想保护你。"司丞的声音异常柔和，"父母总是这样，把最重的东西留给自己扛。"
莫曼抬头，发现司丞的眼神中有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深沉情感。
这一刻的司丞，与平日里那个玩世不恭的富二代判若两人。
"你听起来像是深有体会。"莫曼轻声说。
司丞收回手，表情重新变得轻松："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老爸想让我继承家业，我不愿意，就这么简单。"
晚餐后，他们回到各自的房间。莫曼锁上门，拉上窗帘，才小心翼翼地取出信封和地图。
信封用老式火漆封口，上面盖着一个奇怪的符号——像是字母M和北极星组合而成的徽记。
他深吸一口气，拆开信封。里面是几张发黄的信纸和一个小U盘。信纸上是父亲熟悉的笔迹：
"亲爱的儿子：
如果你读到这封信，说明你已经踏上了冰岛的土地，并且找到了埃里克森。原谅我一直没有告诉你这个项目的全部真相..."
莫曼刚读了个开头，突然听到隔壁传来司丞的声音。
墙壁很薄，能隐约听到他在打电话——不是平常那种随意的语调，而是低沉、严肃，几乎带着命令口吻。
"...确认了，确实是北极星项目...不，不只是资料，还有人...需要更多背景调查..."
莫曼屏住呼吸。北极星项目？这不正是父亲地图上标注的名字吗？
通话很快结束，接着是司丞出门的声响。
莫曼犹豫了一下，决定暂时放下信件，跟上去看看。
他悄悄打开门，正好看到司丞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
外面雨已经停了，但风依然很大。司丞快步走向停车场，钻进一辆陌生的黑色奔驰车。
车子立刻启动，驶向镇外。
莫曼站在旅馆门口，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
司丞明明说他的车是那辆路虎，这辆奔驰是哪来的？他口中的"背景调查"又是什么意思？
回到房间，莫曼重新拿起父亲的信，却发现自己无法集中精神。
司丞的神秘行为、埃里克森的异常反应、父亲隐藏的项目...这一切似乎有某种联系，但他抓不住线索。
信的后半部分更加令人困惑：
"...卡特拉火山的活动模式异常绝非自然现象。我们在冰川下发现了人工结构的痕迹，可能是冷战时期的军事设施...但更奇怪的是，近期监测显示这些结构仍在运作..."
莫曼反复读了几遍，仍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父亲是说冰岛冰川下有人工设施？而且还"仍在运作"？这太荒谬了。
他打开笔记本电脑，插入U盘。里面只有一个加密文件夹，需要密码才能打开。
莫曼试了父亲的生日、自己的生日、家里的门牌号，都不对。
正当他准备放弃时，突然想起父亲常说的一个词——"极光之眼"。他输入"AuroraEye"，文件夹应声打开。
里面是一系列扫描文件：地质数据图表、手写笔记、几张模糊的黑白照片。
最后一个是视频文件，标注日期是父亲去世前三个月。
莫曼点开视频。画面中的父亲比他记忆中消瘦许多，眼窝深陷，但眼神依然锐利：
"曼曼，如果你看到这个，说明我的担忧是对的。听着，北极星项目比你想象的更危险。不要尝试独自调查，尤其要小心任何自称认识我的人..."
视频突然中断，画面变成雪花噪点。莫曼重新播放，但后半部分确实丢失了。他反复检查U盘，没有其他文件。
窗外一道闪电划过，随后是轰隆的雷声。
莫曼关掉电脑，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孤独和困惑。
父亲到底卷入了什么事情？司丞又为什么对"北极星项目"感兴趣？
他决定等司丞回来直接问清楚。
但时钟指向凌晨两点，司丞仍不见踪影。
莫曼最终撑不住，倒在床上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敲门声惊醒了他。莫曼猛地坐起，发现天已大亮。
他打开门，司丞站在门外，手里拿着两杯咖啡和纸袋。
"早。"司丞微笑，看起来精神焕发，完全不像熬过夜的样子，"睡得好吗？"
莫曼仔细观察他的表情，找不到任何破绽："你昨晚去哪了？"
"酒吧。"司丞面不改色，"碰到几个德国背包客，喝到凌晨。"
他递过咖啡，"今天天气不错，想去黑沙滩吗？"
莫曼犹豫了一下，决定暂时不提昨晚的事："好，等我洗个脸。"
一小时后，他们站在了雷尼斯德兰格黑沙滩上。
昨夜的风暴留下了痕迹——沙滩上布满海藻和浮木，但玄武岩柱依然巍然矗立，像一排排巨大的管风琴。
"这些柱子是怎么形成的？"司丞仰头望着那些近乎完美的六边形石柱。
莫曼的专业本能被激发："熔岩流遇到海水急速冷却收缩，形成裂缝。理想条件下，裂缝会以120度角相交，最终形成六边形柱体。"他指向远处的海蚀洞，"看那边，你可以清晰看到熔岩流的层次..."
他突然停下，发现司丞正专注地看着他，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怎么了？"莫曼问。
"没什么。"司丞收回目光，"只是觉得你讲这些的时候...很生动。"
他从背包里取出无人机："想试试航拍吗？这个角度拍出来会很壮观。"
莫曼从未操作过无人机，但在司丞的指导下很快掌握了基本操作。
从高空俯瞰，黑沙滩与玄武岩柱的几何图案更加震撼，像某种远古巨人的艺术品。
"太神奇了..."莫曼盯着控制器屏幕，"就像看到了地球的骨骼。"
司丞站在他身后，指导他调整角度："再向左一点...对，就是那里。"他的呼吸拂过莫曼的耳际，温热而轻柔。
莫曼突然意识到两人站得极近，几乎背贴胸。
他的手指在控制器上微微发抖，无人机也随之晃动。
"放松。"司丞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双手覆上莫曼的手，帮他稳住操作，"就像写作一样，找到节奏就好。"
那一刻，莫曼忘记了父亲的谜团、北极星项目、甚至他们所处的这片神奇景观。
世界上仿佛只剩下司丞手掌的温度和耳边的心跳声——他分不清那是自己的还是司丞的。
他们拍的照片后来被当地旅游局转发，获得了上千点赞。
但莫曼记忆最深的，是回程车上司丞不经意的一句话：
"你知道吗？那些玄武岩柱...看起来各自独立，其实地下是连在一起的。就像有些人，看似毫无交集，却在看不见的地方紧密相连。"
说这话时，司丞的目光直视前方道路，但莫曼觉得他似乎在暗示什么更深层的东西。
回到旅馆，莫曼发现房间桌上多了一个小盒子。
里面是一套精致的茶具和几包上等龙井——正是他最喜欢的茶。没有署名卡片，但他知道是谁放的。
隔壁房间，司丞锁上门，从钱包夹层取出一张小照片。
那是二十年前的新闻剪报，上面是年轻的莫立群和一个冰岛男子的合影。男子身旁站着个小男孩，金发碧眼，与现在的埃里克森馆长有七分相似。
照片背面用褪色的笔迹写着："北极星项目组，1999年冬"。
司丞将照片点燃，看着它在烟灰缸中化为灰烬。
然后他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没有保存的号码：
"是我。情况比我们想的复杂...对，莫曼已经拿到资料了...不，他应该还不知道真相...继续监视埃里克森...好的，明天汇报。"
挂断电话，他望向窗外。夕阳将黑沙滩染成血红色，远处的玄武岩柱像一排沉默的哨兵，守护着这片土地下埋藏的秘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