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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   安心也不过是安慰之言,调养的时日里未必不会生出什么差错。名贵的药材都出自太医署,常见的药材谢不宁却指了京城里的一家药铺替过医师那日写下来的方子。

      过了这月京城里总算吹了些凉风,中原却赶上了大旱。前月刚拨下去赈灾的银两,原是多修几道水渠缓着等雨来便足够交代过去了。谁料水渠迟迟未修,新帝暗派下去的钦差一查就又扯到了贪墨的案子,一时之间朝堂更是热闹若市庭,惯例的休沐都停一日了。

      如今案子刚有了头绪,朝中文官仍旧攻讦不止,不过从今日算倒是连有两日的休沐。霍煜总算能得闲,卯时刚过便打着赤膊取了刀来。

      鸡鸣未响,晨光熹微,只是那饮惯血的刀舞在空中倒显得轻飘。留在京城已近三月,那刀日日都躺在木架之上,原先不离身的武器如今落满了尘,再不复在北疆的态势。

      发了一身汗也只是缓了先前几日的惫懒,怕是再想下去又该徒生妄念,霍煜收了刀就逛在府中。宫内的人管事留了大半,分在府中做些杂事。谢不宁带来的人暂时未近自己的身,管事也一并录册照看着。

      亭台楼阁,官宦人家,他倒觉得在京城便像是困在了阵中,一言一行都活在旁人眼下,只不过哦现今将军府还姓霍,在府中能松快一些。

      霍家要做什么事瞒不过谢不宁,也不必刻意瞒着他,既然做了枕边人,自己和谢不宁就是同床异梦也该长相厮守。

      医师开的方子得日日喝,晨起一碗,睡前再一碗。从那日之后,将军府便一直飘着药的苦香,“还要熬多久?”霍煜接过小厮递来的蒲扇,替对方扇着火挨近了那砂锅。

      冒出来的白汽往上吹着,这包药似乎还没熬到时候,含着酸苦辛辣一并随风散出来。“还得大半个时辰,一会儿熬完就给夫人送过去,将军在屋内等着便是。”

      小厮倒有些惶恐,霍煜瞧着他是个生面孔,想来该是坤泽前段时间带进府中的人。“去忙别的吧,我在这儿看着。”

      他添进去柴将火控住,便打算坐下等这锅药熬完。补血益气,就是太医署开的方子也得添进去几味常见的药材。

      先前弑君的事都翻了篇,他想不透宫中是谁还在盯着自己身边的坤泽,甚至到了对方连太医署都不肯信的地步。回门宴时的话还记在他的心里,这等事霍家无论如何也插不上手,能做的就是帮谢不宁把着替掉的那些药。

      捣碎的药煮在沸水之中,谢不宁先前也该是喝惯了药的。坤泽指间捧着溢满的碗,倾在唇边不徐不急地倒着,仿佛在饮白水一般。

      半个时辰不算难熬,霍煜等着那药熬出了最终的苦味,也还是再点了谢不宁的人送到房中,不必给坤泽再多增一事。他望着谢不宁扬起的颈,那药的苦现在只笼在了对方身上,牵着自己的心念留下,跟久经煎熬的药一样,现今却还是难知果效如何。

      早些年喝惯了的药现在不过是换了个方子,尽职的下属自然提前知会过自己霍煜的动向。这碗乾元亲等出来的药没什么特殊之处,喝进去泛着的苦味都跟从前相差无几。

      现在不过多加了一道下蛊的隐痛来,冲着先前积攒下来的药性,渐渐提醒着自己坤泽的身份。

      免不掉的信香,免不掉的记忆,和免不掉的信期。

      室内放着的冰足够纳凉,对谢不宁来说,在夜间往往还有些凉意,盖着薄被才不至于发冷。今夜却无了这等必要,他蹙起了眉,挣扎在自己都看不清的梦中。那股难以排遣的热沾上了他,挟带着本该陌生的潮,像是要延那一夜的雨露。

      梅香从坤泽身上渗了出来,他却还没有醒,仍旧沉在那痛苦的挣扎里受着梦魇。他挣扎在热里,挣扎在自己的信香之中,流出来的水反而更泛滥。

      散在枕边的发也睡乱了,缠着身旁人的发,倒也只是轻轻挨着。素白的里衣浸上了湿痕,谢不宁终于睁开了眼,从梦中回神过来,陷入更令人生厌的挣扎之中。

      昏的,暗的,什么都看不清。他喘着气去咬自己的舌尖,借由一瞬的清明忆起最近喝的是什么药方,什么时候来雨露期他确实少了几分自控的余地。

      那隐约的疼也正好从坤泽的身上退下去了,片刻的清明止不住不断蔓延的热。他想起指尖曾经挨过的冰,渴极了那点凉,蜷起手指的时候却只摸到了生出来的汗。

      入夏以来的热终归到了谢不宁身上,被勾出来的沉水香反倒成了他的依仗。救他,救他,坤泽摸到了那缠在一起的发,哑着声音去唤枕边的人,“霍郎。”

      霍煜听到了身旁人辗转的声音,只是等到放出去的信香缠着梅香绕在鼻间,才觉出同榻的人陷进了什么状况。北疆少白昼,夜间视物对乾元来说自然不算难事。

      他撑起身去解和坤泽缠在一起的发,握住了那挨过来的手。指腹碰到了不平的瘢痕,沾着那点汗还是成了自己问不出口的事,只是记得,从前记得,现在也记得。

      那夜清冷的梅香又散在了屋中,深夜间各处都是暗的,他瞧不清谢不宁的神色,望进那双眼只窥到了同样的湿意。

      留在屋内的风吹着,铜盆内半化的冰还留着,床榻之上全是散不了的热意。救他,救他,霍煜低头含住还喘着的唇,接过倏忽间就浓成这般的梅香。

      已经情/事,他知道该如何做。但尝到的又不只是坤泽的信香了,梅中带了药的苦,和自己晨间亲熬的药一模一样。升起的白汽将药香留在了谢不宁身上,调养的药催着雪中的梅绽开了蕊。

      “不宁,”他应下刚才那声带了哑的呼唤,抬手去掀坤泽的里衣。敞开的衣襟之下便是同雪一般的皮肉,生出来的汗也带着信香,雨露期的坤泽处处都勾他。

      ……

      谢不宁攀上霍煜的背,去闻那同样浓起来的沉水香。他看不清,只觉得现在挨到的肩背都比自己身上要凉一些。

      再持重的沉水都不过是乾元的信香,非但解不了他的渴意……他敞着,薄被早已不知落在了何处,信期烧着坤泽的神智,刚抱到的那点凉很快就变热了,甚至变得比自己身上还要热。

      谢不宁倒还有些恍惚,不知道眼前抱住的人究竟是谁,又或许他根本没从方才那场魇住自己的梦中清醒过来。那同样的热还烧在他身上,还熬在他身上,将他变成煎在锅中的药渣,只有被风吹得愈来愈烈的火还在他的身侧。

      只不过药熬出来的是经口的苦水,勉强还有微薄的功效,雨露期的情/热却只能熬出来百般丑态。陷在梦魇里也好,就醒在此间也罢,能魇住他的只有熬不过的信期,醒来也不过是同样的信期。

      梦魇成了真,他攀得更紧了,环着乾元的肩去寻刚分开的唇。得到的还是一样的热,摩挲片刻的齿尖咬出了血,喉结滚动着将它当作涌出来的活水咽下去。

      那好像就是谢不宁自己的血,补血益气,这段时日的方子温养着原先坏得差不多的身子。他尝出来发腻的梅香,先前闻之作呕,如今在口中混着睡前喝下去的药,分明自讨苦吃,自入囹圄。

      苦中带着信香的甜,甜中混着药的苦,几乎要催着难耐的泪滴下,弄湿不再涂朱砂的眼尾。

      其中又好像混着乾元的血,引出来的沉水香也融在那些血里,带他去想北疆还未结冰的河,带他去想北疆肃杀的风雪,却偏偏予不了他半点凉意。

      带腥气的血全被谢不宁吞了下去,他松不开手,反将自己送进霍煜怀中……都是男子,这般媾合从头到尾该是疼的,只是两股不同的信香先合在了一处,便成了世间能落契的欢愉。

      即使大婚那日,下蛊都是无可奈何之举,他终是不愿。只是遇到此般煎熬,不愿也成了枉然事,由不得他自己不愿,从前伤过的那只手到最后都无济于事,他该愿意,不过共度风月而已。

      可他还是疼着,不知是蛊虫发作的疼,还是体虚所致的心口的疼,就这般疼着。难耐的疼和难耐的热都缠着坤泽,他注定逃不开。

      谢不宁已经想不到北疆如何了,只有眼前落着重新缠在一处的长发,他和乾元却远没有结发夫妻的情意。

      沉水香也熬着不能再浓的梅香,想要更多,于是生出更多的热,堆在一起。他舔过先前留下的血珠,又去寻勉强能成安慰的沉水,哪怕后面会燃起更难熬的热,在此时他都想不起来了。

      “热……”他找不到,唇边蹭着那缕不带香的发,只得发出更哑的声音求着,“好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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