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霓虹微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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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台上的积水蜿蜒而下，在斑驳的墙面上划出曲折的水痕。雨水顺着砖缝渗透，在枫树下汇成一汪小小的水洼，倒映着渐暗的天色。雨后的空气里飘着泥土和草木特有的腥气，混合着远处校门口大排档飘来的油烟味，在夏夜的闷热中酝酿出一种独特的市井气息。铁锅翻炒的声响此起彼伏，摊主们带着方言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偶尔还能听见啤酒瓶碰撞的清脆声响，为黄昏的校园增添了几分烟火气。
沈愿慢条斯理地收拾着书包，指尖无意识地在桌角轻轻敲击。夕阳的余晖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斜斜地洒进来，在他略显凌乱的黑发上镀了一层橘红色的光晕。光线穿过他纤长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细碎的阴影，随着他低头的动作微微颤动。教室里其他同学早已离开，只剩下值日生拖地的水声在走廊上回荡。
"听小李子的，就吃城南那家火锅。"林佳佳单肩挎着书包晃到最后一排，校服袖子随意地卷到手肘处，露出纤细的手腕上叮当作响的塑料手链。她往沈愿桌角一靠，嘴角勾起狡黠的弧度，新做的美甲在夕阳下闪着微光，"不过嘛...你还欠我们一场球赛呢。"
李允一个箭步蹦过来，手指在沈愿桌面上"咚咚"敲了两下，指节与木质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要不你请我们吃吧！就当还债了！"他咧嘴笑着，露出标志性的虎牙，校服领口因为奔跑而歪向一边。
沈愿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锁屏壁纸上那个模糊的背影在暮色中若隐若现——那是一张明显偷拍的照片，画面有些晃动，只能辨认出一个挺拔的轮廓站在落地窗前。他点开那个备注为【哥】的聊天界面，最新一条还停留在上午那条冷冰冰的【今晚有应酬，自己热饭。】。光标在输入框闪烁，他犹豫了几秒才打字：
【哥，我去和同学吃饭了】
消息刚发出去，手机就"嗡"地震动了一下——沈钦几乎是秒回：
【今晚的饭局取消了，方便我去吗】
沈愿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在屏幕上敲下：
【方便的哥（ 'v' ）】
"佳佳姐，我哥也想来。"他抬起头，难得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字，声音比平时轻快了几分，"他不会打扰我们的。"
林佳佳正往嘴里塞薯片，闻言差点呛到，慌忙拍着胸口："啊？你哥？就是今天那个..."她夸张地比划了一个"抱"的动作，眼睛瞪得圆圆的，睫毛膏因为刚才的咳嗽有些晕染，"那个把你从医务室抱出来的？"
李允在旁边倒吸一口凉气，夸张地捂住胸口："卧槽！那岂不是要见到今天那个帅得惨绝人寰的大佬了？"他凑近沈愿，压低声音，"我听隔壁班女生说，你哥长得像杂志上的模特，真的假的？"
沈愿把手机递过去，耳尖微微泛红："地址是哪里？帮我打一下，我哥送咱们过去。"
林佳佳接过手机，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敲击，指甲敲击玻璃屏发出清脆的哒哒声："城南老巷子，'沸腾年代'火锅——我跟你说，他们家的麻辣牛肉简直绝了！"她突然眯起眼睛，像发现新大陆似的盯着沈愿，"等等，你哥开车来？什么车？"
沈愿略作思考，手指无意识地卷着书包带："黑色的那辆。"
"黑色那辆是哪辆啊！"李允夸张地抓狂，手舞足蹈地比划着，"就是今天开来救驾的那辆S680？！"
沈愿点点头，嘴角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对。"
"嘶——"李允捂住胸口倒退两步，夸张地扶着桌子，"佳佳！快掐我人中！我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林佳佳翻了个白眼，顺手把空薯片袋砸在他脸上，塑料包装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出息！"她转向沈愿，眼睛亮晶晶的，"你哥平时都这么准时接你吗？"
沈愿沉默一阵才回：“不一定。”
三人磨磨蹭蹭收拾完书包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空荡荡的走廊里只剩下他们的脚步声在回响，偶尔还能听见远处教室里值日生拖地的水声。李允走在最前面，书包随意地甩在肩上，时不时回头说几句俏皮话。林佳佳跟在他身后，马尾辫随着步伐轻轻摆动，手腕上的塑料手链叮当作响。沈愿走在最后，目光时不时瞥向手机，确认没有新消息。
校门口的路灯次第亮起，飞蛾在昏黄的光晕中不知疲倦地打着转。远处那辆黑色迈巴赫缓缓停在了积水旁，车灯在雨后的水洼里投下细碎的光影，像撒了一地的碎钻。车漆在路灯下泛着低调的光泽，流畅的车身线条彰显着不菲的身价。
驾驶位的车门无声地打开，沈钦迈出修长的腿，皮鞋踩在潮湿的地面上几乎没有声响。他朝校门口的三人招了招手，腕表在灯光下闪过一道冷光。他依然穿着白天的西装，但领带已经松开些许，袖口随意地挽起，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整个人在暮色中显得比白天柔和了些许。
"沈沈沈沈沈愿！这是你哥！"林佳佳用力戳了戳沈愿的后背，下巴几乎要掉到地上，"这也太帅了吧..."她说着不忘给李允一记重拳，打得后者龇牙咧嘴。
沈钦大步流星地走到三人面前，目光在沈愿身上停留了片刻，将他从头到脚扫视一遍，像是在确认什么，才淡淡道："久等了。"他的声音比想象中低沉，带着些许疲惫的沙哑。
李允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小声嘀咕："完了完了，我腿有点软..."他下意识整理了一下歪掉的衣领，站姿都比平时端正了几分。
林佳佳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用口型对李允说："瞧你那样！"然后转向沈钦，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沈哥好！"
沈愿向前走了两步，嘴角微微上扬，声音不自觉地轻了几分："哥。"他伸手想接过沈钦手中的西装外套，却被对方避开。
沈钦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动作自然得像是做过千百次，目光扫过李允和林佳佳："上车吧。"他转身走向驾驶座，背影挺拔如松。
车内的冷气开得很足，真皮座椅散发着淡淡的黑檀木香，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雪松气息。李允和林佳佳挤在后排，两人不约而同地绷直了背脊，像是误入豪车的小动物，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林佳佳悄悄用胳膊肘捅了捅李允，后者立刻会意地抿紧嘴唇，生怕说错话的样子。
沈愿安静地坐在副驾驶，低头摆弄着安全带，金属扣发出轻微的咔哒声。沈钦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随意地搭在车窗边，修长的手指在真皮包裹的门把上轻轻敲击，节奏稳定得像是在打拍子。
窗外，夏夜的街道热闹非凡。大排档的塑料棚下挤满了学生，冰啤酒的泡沫从杯口溢出，滴在滚烫的柏油路上发出"滋"的一声轻响。自行车铃铛叮铃铃地穿梭在人群中，烤串的油烟混合着孜然的香气从半开的车窗飘进来，与车内的冷香形成鲜明对比。
李允在后座扭来扭去，终于忍不住打破沉默："沈哥，您这车真气派啊..."他的声音在安静的车厢里显得格外响亮，说完就讪讪地缩了缩脖子。
沈钦从后视镜瞥了他一眼，目光如刀锋般锐利，没有接话。车内温度似乎又低了几度。
林佳佳在底下狠狠踩了李允一脚，用眼神示意他闭嘴。后者立刻噤声，假装对窗外的夜景产生了浓厚兴趣，额头几乎贴在玻璃上。
导航的机械女音平稳地报着路线。沈愿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霓虹灯，忽然开口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哥，你吃饭了吗？"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安全带边缘，目光仍停留在窗外。
"没有。"沈钦的回答简短冷淡，目光依然盯着前方的路况。
沈愿"哦"了一声，又不说话了。车厢内再次陷入沉默，只有空调运转的轻微嗡嗡声。
后座的两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李允夸张地做了个"真吓人"的口型，指了指沈钦的后脑勺。林佳佳则用眼神警告他安分点，同时悄悄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做了个"天才都这样"的口型。
车子转过一个路口，远处"沸腾年代"的招牌在夜色中格外醒目，红彤彤的灯笼在夏夜的微风中轻轻摇曳，照亮了巷口排队的人群。火锅店门口蒸腾的热气裹挟着麻辣鲜香扑面而来，与巷子里潮湿的暑气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片氤氲的雾气。
沈钦站在店门前，修长的身影在红灯笼的光晕下显得格外清冷。他微微蹙眉，抬手松了松领带，西装革履的模样与周围喧闹的市井气息格格不入。几个路过的女生频频回头，窃窃私语着走远。
老板娘是个胖胖的中年妇女，系着油渍斑斑的围裙迎上来，张口就是混着粤语的普通话："小佳小允又嚟啦，这两个系同学吧，生的好靓呦。"她擦擦手上的水渍，热情地拍着林佳佳的肩膀，"新到的毛肚，特意给你们留着呢！"
小店在外面看着不起眼，里面却别有洞天。由车库改造的两层火锅店人声鼎沸，墙壁上贴满了泛黄的明星海报和食客的涂鸦留言。木质楼梯踩上去发出吱呀的响声，扶手上的红漆已经斑驳。李允熟门熟路地带着他们穿过嘈杂的大厅，来到二楼一个相对安静的包间。
"这家店我从小学吃到现在，"李允一屁股坐在包间的塑料椅上，椅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他滔滔不绝地介绍着，声音在空旷的包间里格外响亮，"他们家的牛油锅底是祖传秘方，我亲眼见过老板炒料，那一锅辣椒..."
沈愿安静地坐在角落，目光却不自觉地追随着窗边打电话的沈钦。那人修长的身影被窗外的霓虹灯勾勒出清晰的轮廓，衬衫袖口挽起，露出一截线条优美的小臂。他说话时喉结微微滚动，侧脸在灯光下如雕塑般立体。断断续续的对话飘进耳朵：
"嗯...沈愿就麻烦你了..."他的声音比平时柔和了几分，带着些许疲惫。
电话挂断的瞬间，沈愿迅速低下头，假装研究菜单上油渍斑斑的图片，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塑料封皮边缘。沈钦推门而入，西装外套已经脱下搭在臂弯，露出里面熨帖的白衬衫。他坐在三人对面，冷峻的面容在火锅蒸腾的热气中若隐若现，像是蒙了一层纱。
包间里一时陷入诡异的沉默。
林佳佳不安地绞着手指，指甲上的亮片反射着灯光。她突然站起来，椅子在地面上刮出刺耳的声音："我...我去帮你们弄调料！"说完就逃也似地冲了出去，脚步声在楼梯上咚咚作响。
李允刚要跟上，就被沈钦冷冽的声音钉在原地："等等。"那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李允僵着脖子回头，对上沈钦审视的目光，不自觉地挺直了腰板。沈钦从口袋里摸出烟盒，金属打火机在掌心转了一圈，又像想起什么似的放了回去。他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将李允从头到脚刮了一遍，最后停留在对方不安的脸上。
"李允是吧，"沈钦的声音低沉平静，"久闻令尊大名。"他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节奏不紧不慢，却让人无端紧张，与李允随意聊了几句，轻轻抿了一口水。
包间里的空调呼呼作响，却驱不散突然凝滞的空气。林佳佳端着调料碗回来时，看见沈愿已经不动声色地挪到了沈钦身边的座位。她松了口气，把蘸料分发给每个人，辣油和蒜泥的香气顿时在包间里弥漫开来。
"主任找你去说什么了？"林佳佳一边往辣锅里下肉片一边问，肉片在滚烫的红油中迅速卷曲变色。她刻意让语气显得轻松，眼睛却不时瞟向沈钦的方向。
李允愁眉苦脸地搅着碗里的调料，芝麻酱和香菜混合成糊状："还能是什么，"他夸张地叹了口气，肩膀垮下来，"数学竞赛的事呗。"牛肉在筷子上颤颤巍巍，"我这成绩去了不是丢人现眼吗？到时候台上就我一个人做不出来..."
"知道丢人还不赶紧练？"林佳佳打趣道，红油锅底翻滚的气泡映在她明亮的眼睛里。她用漏勺捞起煮好的毛肚，分到各人碗里，"沈愿去年不是拿过省一等奖吗？让他教你啊。"
沈愿注意到沈钦面前那碗沾满辣酱的调料，红油几乎要溢出来。他不动声色地起身，椅子在地面上轻轻摩擦："我去重新弄一碗。"声音很轻，像是自言自语。
等沈愿端着清淡的芝麻酱回来时，李允正掰着手指头算日子，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放学后时间不够，周六还要补课，满打满算就剩五天..."他苦恼地抓了抓头发，"那最后一道大题我连题目都看不懂！"
"让沈愿辅导你呗，"林佳佳提议，转头看向沈愿，眼睛里闪着期待的光，"行吗？"她夹起一片涮好的牛肉，在蒜泥油碟里蘸了蘸。
沈愿刚要点头，李允就哀嚎起来，声音大得隔壁包间都能听见："在学校练？我问过主任，行不通啊！放学后教室要锁门，图书馆又占不到坐..."他沮丧地戳着碗里的食物，"总不能去网吧吧？"
"要不去我们家吧。"沈钦突然开口，声音依旧冷淡，手上涮菜的动作没停。热气模糊了他的表情，只能看见他线条分明的下颌。
沈愿猛地抬头，筷子"啪"地掉在桌上："不行！"话一出口才意识到失态，耳尖瞬间红了。他慌乱地捡起筷子，声音低了下去："我是说...太麻烦你了，哥..."
沈钦嘴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眼睛在蒸腾的热气中显得格外深邃："我名下有个公寓，你们可以去那里。"他夹起一片煮得恰到好处的羊肉放进沈愿碗里，"离学校十分钟车程。"
李允和林佳佳惊讶地对视一眼，没想到这个冷冰冰的男人会突然解围。林佳佳的筷子悬在半空，一片肥牛差点掉进锅里。李允的嘴巴张了又合，活像条缺氧的鱼。
"沈愿..."李允突然压低声音，装模作样地捂着肚子，眼睛却瞟向沈钦的方向，"你哥到底几岁啊？看着好年轻..."他凑近沈愿，用气音问道。
沈愿瞥了眼正在涮青菜的沈钦，那人修长的手指捏着筷子，腕骨在灯光下格外分明。青菜在清汤锅里舒展开来，翠绿的颜色格外鲜亮。
"二十。"沈愿轻声道，目光不自觉地追随着沈钦的手。那只手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手腕上戴着一块低调的机械表。
"二十？！"李允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筷子上的肉片掉进锅里溅起红油，"经济头条上你哥霸屏了知道吗？S省最年轻的总裁..."他掰着手指头算，"才大你5岁？"
沈钦抬眸扫了他一眼，那眼神让李允立刻噤声，像被掐住脖子的公鸡。包间里一时只剩下火锅咕嘟咕嘟的声音。
"嗯。"沈钦淡淡地应了一声，夹了片涮好的牛肉放进沈愿碗里。他的动作很轻，筷子尖没有碰到碗边，显示出良好的教养。
林佳佳若有所思地咬着筷子尖，目光在兄弟俩之间来回扫视。二十岁的沈钦身上有种超越年龄的沉稳，西装包裹下的肩膀宽阔，腰身却劲瘦。而此刻他给沈愿夹菜的动作，又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温柔，与白天的冷峻判若两人。
火锅的热气在包间里氤氲，模糊了每个人的表情。沈愿低头吃着哥哥夹来的牛肉，嘴角悄悄上扬。辣味在舌尖蔓延，却比不上心底泛起的暖意。
雨后的街道泛着湿漉漉的光，路灯在水洼里投下细长的倒影。沈钦将林佳佳和李允分别送到家，车窗外的景色从繁华的商圈逐渐变成安静的富人区。
车内只剩下二人时，空气突然变得粘稠起来。沈愿靠在后排车窗上，指尖无意识地刮擦着玻璃上的雾气。水珠顺着他的指腹滑落，在窗上留下蜿蜒的痕迹，像一条条透明的小蛇。车外的霓虹灯光透过水雾变得模糊而斑斓，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变幻的色彩。
"为什么不让他们来家里？"沈钦的声音突然打破沉默，混在雨刮器有节奏的声响里。他的目光透过后视镜落在沈愿身上，镜片后的眼睛深不见底。
沈愿的手指顿了一下，在玻璃上留下一个半圆形的痕迹。他没有回答，只是将额头抵在冰凉的窗玻璃上，看着自己呼出的白气在窗上形成一小片模糊。窗外的雨似乎更大了，豆大的雨点砸在车顶，发出密集的敲打声。
沈钦的指节在方向盘上微微发白。车载屏幕上显示的时间跳转到21:47，蓝色的数字在昏暗的车厢内格外刺眼。
忽然，沈愿在窗上抹开一片清晰。人行道上一抹打着黑伞的身影一闪而过——是个女人，纤细的脚踝在伞沿下若隐若现，高跟鞋踩在水洼里的声音被雨声淹没。沈愿眨了眨眼，那道身影已经消失在雨幕中。
蓝牙连接的手机铃声突兀地刺破沉默。车载屏幕上跳出来电显示时，沈钦的下颌线骤然绷紧。他按下接听键的瞬间，一道低沉的男声从音响里炸开：
"来一趟老宅子。"那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每个字都带着令人不适的粗粝感，"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忙音在车厢里回荡。沈愿看见哥哥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后视镜里映出的眼睛黑得吓人，像是暴风雨前的海面。
"哥。"沈愿松开攥得发疼的拳头，声音软得不像自己。他刻意放轻的语调在雨声中几乎听不清，"我自己回去，你先去吧。"
车门关上的闷响被雨声吞没。沈愿站在路边，看着黑色迈巴赫的尾灯在拐角处变成两个红色的小点，最终被雨幕吞噬。冰凉的雨水顺着他的刘海滴到睫毛上，他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柔软神色像面具一样剥落。
耳机里导航机械的女声指引着方向。沈愿是个路痴，即使在这条走过无数次的路上，依然会迷失方向。电子音冷静地提示："前方200米右转。"雨幕中，他的身影显得格外单薄，校服衬衫被雨水打湿，紧贴在背上。
转过第三个路口时，一声尖锐的刹车声突然刺穿耳膜。沈愿猛地回头，只看见被雨水冲刷得模糊的街灯，和一辆急驶而过的黑色轿车尾灯。水花溅起，打在他的裤脚上，留下深色的痕迹。
他的脚步不自觉地加快，积水溅湿了裤脚。路边的梧桐被风吹得簌簌作响，投下的影子像无数只伸展的手，随着风势变换着形状。一道闪电劈亮天际，刹那间照出他苍白的脸上未及收起的阴郁。那表情与平日里的乖巧判若两人，眼角眉梢都带着锋利的寒意。
拐进小区时，雨水已经浸透了他的球鞋。耳机里的导航女声还在机械地重复："您已偏离路线。"沈愿烦躁地扯下耳机，缠绕的线绳在手指上勒出红痕。熟悉的独栋小楼出现在视野里，暖黄色的灯光从窗帘缝隙漏出来，在雨水中晕染开一片模糊的光晕。
钥匙插进锁孔的声响格外清脆。沈愿站在玄关，湿透的衬衫黏在背上，发梢的水珠滴落在木质地板上的声音在安静的房子里格外清晰。他摘下耳机，里面陌生的声音还在断断续续地说着什么，像是无线电受到干扰时的杂音。
窗外的雨更急了，敲打着玻璃，像某种催促的密语。沈愿走到窗前，看着雨滴在玻璃上扭曲变形的世界。突然，一道车灯扫过窗前，刺眼的光亮中，他看见自己映在玻璃上的倒影——眼神阴鸷，嘴角紧绷，与平日里乖巧的模样截然不同。
楼下的刹车声隐约传来，沈愿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窗帘被扯出一道褶皱，就像他此刻紧绷的神经。雨声中，似乎还夹杂着引擎低沉的轰鸣，由远及近，又渐渐消失在了雨夜深处。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霓虹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