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路上的风景 ...
-
第二天清晨,薄雾还未散尽,陈安华就带着徐欢和李芳芳来到了青岛著名的八大关别墅区。晨光熹微中,那些德式老建筑的红瓦屋顶在绿树掩映下显得格外浪漫,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海腥味和花草香。
“哇!”徐欢一看到海边那排白色欧式别墅就惊呼出声,手指着不远处一对正在拍婚纱照的新人,“快看那新娘的拖尾纱!”阳光下,新娘的婚纱在海风中轻轻飘动,像一片柔软的云。新郎正小心翼翼地帮她提着裙摆,两人相视而笑的瞬间,摄影师迅速按下快门。
李芳芳已经举着手机连拍了好几张,兴奋地跺脚:“这也太美了吧!我将来结婚一定要来这里拍!”她今天特意穿了条碎花长裙,发间别着昨天在崂山买的小贝壳发卡,在晨光中闪闪发亮。
陈安华站在一旁,双手背在身后,目光柔和地望着这一切。他今天换了件浅灰色亚麻衬衫,海风拂过,衣角轻轻扬起。
恍惚间,他仿佛看见二十多岁的唐娟穿着那条碎花连衣裙,站在厂区梧桐树下等他下班的情景。
那时候条件艰苦,结婚照就是在厂工会办公室拍的,背景是一张皱巴巴的红布,唐娟的发髻上别着借来的塑料头花。
“陈老师,您和师母当年拍婚纱照了吗?”徐欢突然转过头问道,眼睛亮晶晶的。
陈安华回过神来,笑着摇摇头:“我们那会儿哪有这个条件......”他指了指不远处一个鲜花环绕的摄影基地,“现在多好,想怎么拍就怎么拍。”
李芳芳凑过来,调皮地眨眨眼:“师母年轻时肯定特别漂亮吧?我看倩倩那么美,绝对是遗传妈妈。”
“那当然。”陈安华不自觉地挺直了腰板,语气里带着掩不住的自豪,“她那时候可是厂花......”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耳根微微泛红。
两个女孩相视一笑,默契地没有继续打趣他。三人沿着滨海步道慢慢走着,路过一个个精心布置的拍摄场景:白色钢琴旁,新娘正在弹奏《梦中的婚礼》;欧式拱门下,新郎单膝跪地为爱人穿上水晶鞋;沙滩上,一对新人手牵手奔向海浪......
走到一处开满蔷薇的花墙前,陈安华突然停下脚步。花墙前,一对银发老人正穿着礼服拍照,老先生一丝不苟地打着领结,老太太的白纱裙摆上绣着精致的茉莉花。
“爷爷奶奶好浪漫啊!”李芳芳小声感叹。
陈安华望着那对老人,眼神渐渐变得柔软。他想起去年结婚纪念日,唐娟突然翻出当年的结婚证,两人头碰头看着那张泛黄的黑白照片笑了好久。
照片上的唐娟扎着两条麻花辫,紧张得嘴唇都抿成了一条线;而他穿着借来的西装,领口别着食堂刘师傅用铁丝拗的领花。
“陈老师,要不要给您和师母补拍一套?”徐欢突然提议,“现在很流行这个的!”
陈安华笑着摇摇头,从手机里翻出一张照片给她们看——是前几天唐娟发来的,她站在阳台上给茉莉花浇水,阳光透过她的棉布睡衣,勾勒出熟悉的轮廓。照片角落露出半个琴架,上面挂着倩倩小时候画的“全家福”。
“有些东西,记在心里就够了。”他轻声说,把手机小心地放回口袋,手指无意识地摸了摸那个装贝壳风铃的盒子。
海风渐渐大了,带着咸湿的气息。远处又一对新人开始拍摄,新娘的笑声像银铃般清脆。
陈安华望着湛蓝的海面,突然很想给唐娟打个电话,告诉她自己给她买了条绣着贝壳的丝巾——虽然知道她肯定会唠叨“又乱花钱”,但下次去江滩跳舞时,一定会系上的。
暮色渐沉,青岛的海岸线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灯火。老陈带着徐欢和李芳芳来到一家当地人推荐的海鲜排档,店面不大,却热闹非凡。塑料棚下摆着简易的桌椅,空气中弥漫着蒜蓉、辣椒和海鲜的浓郁香气。
“老板,来份招牌海鲜大咖!”老陈熟门熟路地点着菜,眼镜片上蒙了一层薄薄的水雾,“再加三只梭子蟹,要母的,带黄的。”他转头对两个女孩解释,“这个季节的蟹黄最肥美。”
徐欢和李芳芳像两只兴奋的小麻雀,举着手机对着水族箱里张牙舞爪的龙虾拍照。老板娘端上一大盘蒸得通红的海鲜拼盘时,两人同时发出惊叹:“哇——”
“先尝尝这个海胆蒸蛋。”老陈用公筷给每人分了一份,金黄的蛋羹上铺着橙红的海胆,像小小的太阳,“趁热吃最鲜。”
李芳芳舀了一勺送入口中,眼睛顿时睁得溜圆:“天啊!这也太......”话没说完又赶紧挖了第二勺,生怕被人抢走似的。徐欢则已经对着蟹钳发起进攻,手法笨拙却兴致勃勃。
老陈笑着摇摇头,拿起一只螃蟹,熟练地拆解起来。他的手指修长灵活,几下就把蟹肉完整地剔出来,堆在小碟子里推给两个女孩:“沾这个姜醋汁,去寒的。”
“陈老师您也太会照顾人了吧!”徐欢嘴里塞满蟹肉,含糊不清地说,“师母平时是不是都不用自己剥虾?”
老陈耳根微红,低头抿了口青岛啤酒。冰凉的酒液带着麦芽的香气,让他想起很多年前和唐娟第一次约会,也是在这样的小馆子。那时候两人工资都不高,只点得起一盘蛤蜊,唐娟却把最大的都挑给了他。
夜色渐深,排档的灯泡在海风中轻轻摇晃,在他们脸上投下温暖的光影。李芳芳已经吃得小脸红扑扑的,正努力对付一只比她手掌还大的鲍鱼;徐欢则举着手机录视频:“快看这个会喷水的象拔蚌!”
老陈又要了盘辣炒蛤蜊,特意嘱咐老板少放辣——他记得徐欢昨天吃泡椒凤爪时辣得直喝水。老板娘上菜时笑着问:“带闺女出来玩啊?”老陈刚要解释,两个女孩已经笑嘻嘻地齐声喊:“爸!再来盘扇贝!”
海风裹着咸湿的气息拂过,远处传来海浪拍岸的声音。老陈望着眼前两个吃得欢快的年轻人,又看看桌上琳琅满目的海鲜,突然觉得这趟出差虽然波折,却格外温暖。
他悄悄拍下满桌狼藉的餐盘和两个姑娘的笑脸,发给唐娟:“明天就回,给你带了晒干的虾仁。”
回酒店的路上,三人都有些吃撑了,慢悠悠地沿着海滨步道散步。路灯下,老陈的影子被拉得很长,两个女孩一左一右,时而蹦跳着去够垂下的梧桐枝,时而停下来对着夜色中的大海拍照。李芳芳突然指着远处一艘亮着灯的渔船说:“像不像星星掉海里了?”
老陈望着那点微光,想起很多个加班的夜晚,回家总能看到客厅亮着一盏小灯,唐娟在沙发上打着瞌睡等他。那些平凡的时刻,就像这海上的渔火,虽然微小,却温暖了整个归途。
“明天几点的车来着?”徐欢打着哈欠问。
“早上九点。”老陈看了看手表,“来得及去早市买最后一批海鲜干货。”
两个女孩哀嚎一声,却又不约而同地掏出手机备忘录:“帮我妈带什么好?”“我爸爱吃哪种鱼干来着?”
夜色渐深,海浪声伴随着他们的脚步声,像一首温柔的晚安曲。明天就要回到各自的生活轨道,但这一刻,青岛的海风、海鲜的鲜美,还有这份难得的轻松惬意,都将成为记忆里闪闪发光的珍珠。
回程前最后一天,陈安华起了个大早,拎着折叠购物袋直奔当地土特产市场。晨光中的市场人声鼎沸,海鲜干货的咸香与新鲜水果的甜腻在空气中交织。他推了推眼镜,从口袋里掏出事先列好的清单,上面密密麻麻写着:
“蔡姐:崂山绿茶(治头痛)
秦主任:海鲜酱(拌面用)
孟科:高粱饴(给儿子当零食)
老夏:即墨老酒(别买贵了)
唐娟:金钩海米(炖汤)
倩倩:贝壳风铃(挂琴房)”
每个名字后面还细心地标注着喜好和用途。陈安华蹲在摊位前仔细挑选,时不时扶一下滑落的眼镜。
装海鲜酱时,他特意让老板多裹几层保鲜膜:“要坐高铁,怕漏。”买贝壳风铃时,又反复摇晃试听音色:“我女儿学音乐的,声音要清脆。”
等他大包小包回到酒店,正好撞见徐欢和李芳芳在大堂喝咖啡。两个姑娘一身轻松,只背着随身小包,看到陈安华拎着五六个鼓鼓囊囊的塑料袋,惊得咖啡差点洒出来。
“陈老师!您这是把整个青岛搬回家啊?”徐欢瞪圆眼睛,伸手扒拉袋子,“天,这得超重多少公斤啊!”
李芳芳捏起一包海鲜酱,夸张地闻了闻:“秦主任肯定感动哭了——不过我们就在机场买了点即食蛤蜊,车上就吃完了。”她晃了晃空荡荡的背包,里面只躺着几张明信片。
陈安华不好意思地擦了擦汗:“难得来一趟......”他小心翼翼地把给女儿的风铃单独放进防震盒里,“倩倩喜欢这些小玩意。”
“您连司机老张都记得带礼物......”徐欢翻出一包鱼干,啧啧称奇,“难怪大家都喜欢您。我和芳芳这种月光族,根本想不到这些。”
去火车站的出租车上,两个女孩刷着手机聊八卦,陈安华却忙着给每个袋子贴标签。李芳芳突然凑过来:“陈老师,教教我们呗,怎么记住这么多人的喜好?”
“也没什么......”陈安华把给唐娟的海米放进保温袋,“就是平时多留心。”他想起每次单位发福利,蔡英红总会把茶叶分给他一半;孟兰珂办公桌上永远摆着儿子爱吃的糖果;就连老夏,喝多了也会念叨老家酿的高粱酒。
高铁驶离站台时,徐欢突然说:“陈老师,您知道吗?办公室姐姐们都说,嫁人就得嫁您这样的。”她掰着手指细数,“会跳舞、会做饭、记得住所有纪念日......”
“还特别会买礼物!”李芳芳插嘴,举着刚偷拍的照片——陈安华在月台上弯腰捆扎行李的背影,夕阳给他镀了层金边。
陈安华笑着摇头,掏出手机给唐娟发消息:“买了你爱的海米,晚上给你熬粥。”发完才意识到这句话太肉麻,赶紧撤回重发:“东西有点多,记得来接站。”
窗外,胶州湾大桥在暮色中宛如一条闪烁的银河。
陈安华望着那些沉甸甸的礼物,忽然觉得人情世故就像这海浪,看似琐碎的来往,却在岁月里积淀成最温暖的牵绊。
而此刻后座两个姑娘叽叽喳喳的议论声,和即将见面的家人笑脸,就是生活给予他最珍贵的回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