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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   燕明洙巳时就到了北昭行宫,带路的曹公公故意为难,带着一行人绕路不说,还打发走了不少下人。

      到最后竟惟有叩门的老妪被准许留了下来。

      常嬷嬷是燕明洙的奶娘,也是这次燕明洙唯一留下的下人。

      本是该告老还乡的年纪,却因为这次战败而不得不跟随燕明洙流落他乡。

      但说是真要换别人来,她也是放不下心来。

      作为宫中的老人,常嬷嬷脑子机灵手脚麻利,出不高却还是受过些许教育,能识字会算账。她作为宫中的老人,自保的手段并不比别人少。

      虽然来了北昭生活条件不好已经是既定的事实,但是她在的话,小殿下可以少受些搓磨。

      曹公公安排两人在御书房的一处偏殿内等待。

      一路从南枳过来,除了有些许干粮垫垫肚子而外,别的是什么都没有吃上。

      “常嬷嬷,皇上有令。让质子殿下先行去百华殿门口等候。为迎质子特设有宫宴。”曹公公这个老狐狸笑着,“请质子殿下随我来。”

      常嬷嬷欲起身跟随。

      “嬷嬷,皇上没有提到您,”那阉党突然眼露寒光,如利刃般的神色把常嬷嬷刺得背后生疼。

      常嬷嬷听了更不敢坏了规矩,质子本就处境艰难,如若是自己的鲁莽连累了燕明洙,恐怕是死不足惜。

      燕明洙跟在曹公公身后,一路上引人侧目,大眼一看先是让人赞叹起他的美貌,而后又因一袭不成体统的素衣被来往的宫人所不齿所讥笑。

      一只好看点的丧家之犬罢了。

      “皇上马上就会到,质子殿下先准备行礼吧。”

      “曹公公,敢问现在是什么时辰?皇上何时莅临呢?”少年恭恭敬敬地询问道。

      “奴才也不知道,一时间安排质子来了。也还来不及看呢。”曹公公声音尖细,说话的腔调带着几丝讥讽,“我们北昭的礼数和南枳可是大不相同,可能是南枳人粗鄙吧,来到别人的地界儿却不懂遵从别人的礼仪。真是让奴才大开眼界啊。”

      这一说辞让燕明洙彻底怕了,十三岁的少年正是胆子小不经吓的时候。不多会儿,便乖乖蜷着身子跪在了大殿门外。

       反正这质子着身素服,去哪也遭人白眼,去了也刚好以品行不正来参他一本。

      曹公公瞧他性子乖顺,料他不敢轻举妄动。便扔下他给皇帝复命去了。

      年幼的质子,跪在殿前,望破了头也只看得到百华殿雕花的地砖。

      他委屈极了,却又怕丢了南枳的面子,强忍着膝盖的疼痛无声地憋着自己的眼泪。不知是过了多久,终是晕了过去。

      到底还是被砸醒的,燕明洙的额头被突然飞过的石子打破了。迷迷糊糊睁开眼是两个穿着华服的小公子。

      “你个质子,倒是嘴馋。父皇说晚上有宫宴,我不过早来半个时辰,你居然都在这等上了。”

      燕明洙还没清醒,他扶起身。不敢站起来,腿疼的受不住,估计靠自己起不来了。

      另一个紧跟其后,调笑到:“看了四皇子还哑巴。这质子不会是个哑巴吧。”

      定睛一看,这两人长得真是出奇的像。

      可穿着的服饰却也看得出明显的阶级差距。

      既然一个是四皇子,另一个就是他在南枳时了解到的他那个伴读表弟了。

      四皇子和秦贵妃长得像,中人之姿但带着一股子煞气。

      连脾气也一模一样———透着一股骄纵跋扈的劲儿。

      安慕霆想了想自己表弟的话,突然起了别的心思,他上前去掰过那质子的脸。

      鲜血从额头上淌下来,虚弱的美人面色苍白。想抓住安慕霆为非作歹的手,却只能虚弱地抬起自己的右臂。

      “这哑巴话不会说嘴倒还长得蛮好看的。”说着,安慕霆照着右脸扇了燕明洙一巴掌。

      安慕霆十四岁的一个半大小子,好歹也是跟着习了几年武,这一扇,把燕明洙扇清醒了,他的脸霎时间就红肿了起来。

      燕明洙一路颠簸之下本就体力不支,紧绷的心理防线在这一刻更是被击溃。

      他一时跪不住了,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却倒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体感告诉他抱住他的是一个略显圆润的妇人。

      “四弟,南枳质子可是我们南北两国交好的活契,你弄死了,于情于理都难以向父皇交代。”

      安慕霆和在场的人闻声都恭敬地站起身来,扶手作揖。

      “太子殿下。”
      来人一袭月白色长衫,头戴玉钗。

      安慕霆被安缊英一番说教,心里别扭的不行。一张朴实的脸上藏不住一点愠色,却还是讪讪地退在了一旁。

      眼里死死地盯着燕明洙,仿若是他让他丢大了脸。

      燕明洙倒在灵月身上,还努力使了使力尽量挺直腰板。
      不愿意让旁人看到他的失态。

      “灵月姑姑,把他先行带下去吧。”安缊英看这质子已经近乎虚脱,实在是有些不忍。

      “殿下,让南枳质子在此处等候怕是皇上的意思。我们这样贸然带走,恐是惹得皇上不高兴。”随行的侍卫劝阻道。

      “是啊,皇兄这样怕是会落下个越俎代庖的罪名。”安慕霆应声道。

      不是为了别的,就是为了找回场子,让这质子和太子都不痛快。

      局面一时僵持不下。

      眼下,安缊英是想帮燕明洙也没办法了。

      曹公公本打算来殿前看看这质子有没有好好跪着,没想到一群乌泱泱的人已经在殿内争执不下,太子爷、四皇子。两个脾气硬的都在这了。

      见势不对,便快步往养心殿去通报给皇上。

      “皇上驾到——”曹公公的声音从殿外传到殿内。

      高大的男人难掩帝王之姿,威严的气质压得众人喘不过气。

      引起风波的几人全都叩首在地,冷汗直冒。

      “质子呢。”

      “陛下万安,臣已在此恭候陛下多时。”燕明洙双膝跪地往前挪了挪。

      安昶和看这质子头破血流,和自己两个儿子一样的年纪却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样,一时间也没了兴致再跟南枳找茬儿。

      本还有些别的章程也不好再追办了。

      “罢了,你先去歇息罢。免得他国说我北昭连个黄毛小儿都照顾不好,影响我国声誉。”安昶和说罢,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四皇子,“吾听闻老四是最先到百华殿的。”

      “是,父皇。我看这南枳质子在此恭候多时,一时间戏言了几句。”安慕霆背后发毛,心里直打鼓。

      母妃今日才因自己行事鲁莽而敲打过自己,如若今夜把父皇惹得不快。

      只怕是吃不了兜着走。

      安昶和没多管他,目光移向安缊英,接着说:“这倒无妨。倒是太子,仁人之心可不适合坐上你当下这个位子啊。”

      冷面的帝王从高台处俯瞰,凛冽的目光望着那个平日里最是受重视的儿子:
      “南枳质子本该在此处由吾接见,你一句话说要带走就带走。是不是不把吾放在眼里,不把死在异乡的北昭战士们放在眼里!”

      此话一出,大殿的人都不敢吱声。
      在场的宫人都冷汗直冒。

      “没有,父皇。没有。”

      年幼的太子一时间仓皇失措,在地上胡乱磕起头来,“这质子是两国休战的契约,他一死,南边的战事必然会再起。我是为了北昭的和平着想,一时糊涂才下此定论的。”

      安昶和看着他这幅样子,心中的快意涌上心头。

      皇帝在朝堂上受制于魏家,战事上受制于南枳。这些日子战胜了南枳,今天太子朝枪口上撞还真是顺了他的意。

      “今夜的宫宴就散了吧,曹公公你去安排质子的住处。这几日战事大捷,罚得重了于理不合。太子就去万佛堂为此次赴死的战士抄三天经文罢。”

      众人得了命令之后,便回各自的住处了。

      曹公公领着燕明洙往外不知道走了多久,燕明洙拖着步子终于在离开行宫后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襦裙。

      “殿下,您可算出来了。”常嬷嬷看着自家殿下这样落魄狼狈,泣不成声。

      她不敢胡乱走动。

      自下午曹公公把她带到宫外别苑,常嬷嬷心里绷着根弦。

      简单收拾了一番就在别苑门外焦急地等着燕明洙。

      待到太阳沉下去,才看到两个不大明显的人影往这边赶来。

      前面高大些的人影见到了别苑不安全感转身离去,后面跟着的小孩儿则慢悠悠地往别苑走来。

      常嬷嬷定睛一瞧,大哭出声。

      “殿下!”她跑过去摸着少年的额头,看到燕明洙的伤口更是心疼的不行。

      往怀里掏了掏,拿出一包有些散了的绿豆糕放在燕明洙手上。
      “是老奴无能。这一路上,老奴偷藏了点点心。殿下吃了就早些歇息吧。”

      “一路上,辛苦嬷嬷跟我受苦了,不知父王何时能带我回南枳。”燕明洙说着就落下了眼泪。

      常嬷嬷心里哪能好受。上前去给燕明洙擦泪。

      “一定会回去的。咱们一定能回去的。”这句话一说完她泣不成声,抱住这个才到他肩膀的质子。

      燕明洙一路颠簸,方才又在大殿跪了许久。

      他全身都痛,走到门口就已经有些站不住了。

      常嬷嬷只得扶着他往院里走。

      这处别苑不大。位置也偏僻,但好在修缮的年限不算长。

      整个院子干干净净的,通风采光都不错。

      这是两个南枳人今天最舒心的一件事儿了。

      嬷嬷心疼地给他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便哄着燕明洙在床上沉沉睡去。

      夜,还长。

      万佛堂的香火烧的很旺。

      许是因为背靠北昭皇室的原因,深得官宦和世家的青睐。

      安缊英一大早便在别殿内抄写经书了。

      他心里愤愤不平,早知道就不帮那个质子说话了。

      一个上午,手都抄酸了。

      别殿中央是一座巨大的罗汉像。贡桌上奉着点心瓜果。

      落地的铜烛台旁放着安缊英的矮桌。

      忽然,灵月快步走了进来:“太子殿下,你看谁来了?”

      安缊英闻声扭头看去。

      “大哥!”

      安义重笑着过来抱住了他这个年幼的弟弟。
      捏了捏安缊英的鼻尖。

      “怎么惹父皇不高兴了?今早如若不是到你殿内找不到人,我还不知道你被罚来抄经文呢。”

      “都怪那个质子!”安缊英说着便委屈了起来,“哪知道父皇那么不喜欢他,我就帮着说了两句。便被骂空有仁人之心,按这个标准,太子都要换人了!”

      安义重看着他委屈巴巴的那个样儿,心疼之外却也思索起安缊英刚刚的话。

      在这个宫里,谁不是仰仗着权利和地位而活呢,无权无势只会在宫中被吃得干干净净。

      质子尚且年幼,昨夜帝王又当众让他下不来台。

      怕是处境会愈发艰难。

      “缊英,此事错不在质子。他不过是两国相争的牺牲品罢了。莫要为难他。”安义重说着帮着看了看他抄好的经书。

      小太子听了他的话,默不作声。

      他也不是打心眼里怪那个南枳人的,这次也是他行事冲动在先,怪不了别人。

      昨天安慕霆这小子也还在呢,在他面前出丑肯定要被他抓上把柄了。
      ……
      下次见面肯定对他好一顿揶揄了。

      小太子写着写着把笔甩在了一边。

      烦,烦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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