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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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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听着甚是耳熟,当日沈珏就是这样挟恩图报的,威逼利诱的缠着上官钺给了自己。
如今从上官钺嘴里再听这句话,只觉得,这话忒不要脸了,怎么能说出这么厚颜无耻的话来,丢了读书人的脸。
“赏金赐银,暗卫转明卫,如何?”沈珏主动提出条件。
上官钺故做思考状,沉吟道:“我记得某人说过,救命之恩该当以身……”话没说完,嘴被一双手捂住,沈珏压低声音乞求道,“祖宗,别说了,我错了。”
上官钺捏住沈珏的手丢开,站起身去扶小丫头的手,沈珏跨步上前,将小丫头挤到一边,自己伸手来扶住上官钺:“走吧,我送你回去。”
“暗三处理下伤口来松韬苑,其余人退下,各守其位,再有下次,定不轻饶。”沈珏越说越严厉。
暗卫们低首应是。
暗一暗三互相搀扶着才能起身,上官钺突然出声:“暗一也来,我有事请教。”
沈珏点头:“那就一起来吧。”
上官钺搭着沈珏的手,慢步向松涛苑走,暮色为青石板路镀上一层暗金,沈珏刻意放缓脚步,却仍能感觉到上官钺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料传来。
沈珏一边走,一边忍不住偷偷打量上官钺,只见他虽然面色有些苍白,但神情依旧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淡然与沉静,那微微蹙起的眉头,反倒添了几分英气。
沈珏不禁想起初次见面时,上官钺也是这般模样,明明身处险境,却丝毫不惧。
“在看什么?”上官钺察觉到沈珏的目光,转头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笑意。
这几日,沈珏因为上官钺的事情心中一直自责,明明手底下一班暗卫,却救不了一个上官钺,让他觉得甚是荒唐可笑。
倘若暗一暗三再迟去一步,沈珏真就只能做上官钺的收尸人了。
沈珏心中难受,摇了摇头,连忙又道:“你脸色看起来好多了,晚上睡得着了?”
“嗯。”上官钺停下脚步,反手握住沈珏的手,轻轻拍了拍,“沈珏,我还没谢你,又救了我一命。”
上官钺心里清楚,除了那十六人,恐怕还另有增援,那些都被沈珏的暗卫解决掉了,否则,他即便逃过了先前的追杀,也逃不过二次围杀。
没有沈珏,他必死无疑。
因为有沈珏,他才有幸捡回一条命。
这条命是他自己挣回来的不假,又何尝不是沈珏给了他挣扎的余地。
这些,上官钺都明白。
上官钺从第一次上战场杀敌的时候,就做好了身死的准备,还能活着,他已经很知足。
如果上官钺闹一闹,哭一哭,沈珏还会觉得好受一些,上官钺越是如此,沈珏越是难受,他低下头,根本不敢看那覆着黑布的眼睛。
“哪是我救的,不是暗一暗三救的吗?”沈珏难过归难过,账还是要理清楚。
上官钺一听他这话也不乐意,松开沈珏的手自己往前走,沈珏追着来扶他,上官钺微微侧头,嘴里盘算着:“明王殿下既然选定了报恩的方式,我也不好反驳,也都依你,你们都是我的恩人,自然不能厚此薄彼,你们商量个章程出来,我好看看怎么报你们的恩。”
“暗一暗三是我的人,也是我让他们去的,他们的恩,仲宁全算在我身上便好,他们也承受不起。”沈珏明知道上官钺故意气他,还是忍不住脸色铁青,眼神里染着疯狂,带着几分狠辣柔情。
幸好上官钺看不到沈珏的表情,倘若看到了也不敢说这话气他。
上官钺只是轻笑一声,没有再说话。
松涛苑内静谧清幽,高大的松树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心事。
进了屋内,沈珏扶着上官钺在椅子上坐下,又赶忙去倒了杯热茶递给他。
上官钺接过茶,轻抿一口,热气顺着喉咙而下,让他觉得舒服了许多。
不一会儿,暗一和暗三处理好伤口匆匆赶来。
暗一和暗三走进屋内,先向沈珏行礼,一齐跪在了地上,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喘。
沈珏的目光从两人身上慢慢扫过,缓声命令道:“抬起头来。”
暗一和暗三不明所以,听话的抬起头。
暗一龙眉凤目,丰神俊朗,暗三剑眉星目,面如冠玉,沈珏当时选中他们两人,长相周正也是其中一个原因,如今看来却觉得有些碍眼了。
暗一和暗三被沈珏看得低下了头,彼此交换了个眼神,都不明白是什么情况。
上官钺听不到动静,但能感觉到身边有人,出声道:“暗三,来给我针灸。”
暗三抬眼看向沈珏,沈珏点点头,暗三低首抱拳应是,上前铺开针包,开始给上官钺行针。
上官钺端坐在床上,银针刺下时虽然有痛感,但他面不改色,神情淡淡的:“暗一,说一说那晚的情况,你们为何会来晚了?”
暗卫都是经过严格训练,体能素质,耐力武功,都非普通侍卫可比,出任务失败一次他们暗卫生涯便会就此结束,可能将暗卫纠缠到任务失败的人,不容小觑。
暗一垂首敛目,略作沉吟后抱拳禀道道:“回少将军,属下和暗三赶到停凤山时,便遭遇了突袭,对方人数不多,但擅用毒,轻功了得,摆脱这些人后我们继续向前,那时候山林里浓烟弥漫,烟中有致幻毒药,是以费了些功夫。”
“那晚与你们交手的人,所用招式可有不同?”上官钺出奇的冷静,好像被追杀的那个人不是他,受伤毒坏眼睛的也不是他似的,从始至终都冷静非常。
沈珏自认若是自己遭此变故,也不能像上官钺这般安之若素。
暗一道:“那晚与我们交手之人,招式狠辣诡异,与江湖上常见门派的武功路数皆不相同。他们似乎配合极为默契,招招攻向要害,且行动间毫无声息。”
上官钺微微皱眉:“如此看来,定是经过长期训练的死士。北狄中倒未曾听闻有如此大手笔的人物。”
但如果说北狄中最恨不得他死的人,上官钺倒是想起来一位,便是北狄王的草包儿子穆格。
上官钺所中的毒也是拜穆格所赐,他的回应是刺瞎了穆格一只眼,穆格当时便放了狠话,绝不会让他活着离开。
如果这些死士是穆格豢养,他倒是小瞧了穆格。
如此一来反倒麻烦了,倘若是北狄细作,失败了或许有放弃的可能,死士却不会,不达目的怕是不会罢休。
上官钺神色凝重:“我们不去永宁,直接回京都,还要劳烦明王殿下传书父亲兄长,我们在京都汇合。”
“嗯。”沈珏手指摁在上官钺肩膀上轻轻拍了拍。
暗三正专注行针,额头上布满细密汗珠,取下最后一根银针时,上官钺胸口一闷,张嘴又吐出一口血,沈珏早已习惯了,转身端了茶水给上官钺漱口。
沈珏扶着上官钺躺下,顺势坐在旁边,捏着上官钺的手轻轻揉捏:“仲宁就不好奇他们怎会知道你的行踪?”
上官钺有些疲惫,任由沈珏□□自己的手指,轻声一笑:“他们又不是傻子,沿途城镇也就那么几个,猜也猜出来了。”
“知道危险,你还选停凤山这条路?”沈珏已经有点生气了。
“赌一把,其他路都太远了。”上官钺当时就是这样想的,对方一定会在他可能经过的地方设伏,他赌对方没选停凤山,很显然他赌输了。
沈珏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又气上官钺拿自己的生命儿戏,骂了一句:“疯子!”
却没听到上官钺的反驳,沈珏等了片刻,伸手轻轻一探覆着黑布的眼睛,才知是睡着了。
沈珏拉上被子给上官钺盖好,走到了外间。
暗一和暗三跟随出来便跪在了地上。
沈珏并非是生来富贵,他如今的身份地位都是靠自己的头脑挣来,是以沈珏很能体察下情。
也是因此,平日里沈珏对暗卫的管束并不多,也从未动过处罚,这次却是例外。
“按之前说的,你们两个由暗转明,以后便跟着少将军吧。”沈珏实在怕了上官钺,看着挺冷静的人,做事却随性荒唐。
暗一暗三跪地叩头拜谢,沈珏让两人回去,喊了暗七出来。
暗七刚受了鞭刑,脸上看着毫无血色,跪在地上低着头的样子,与先前判若两人。
这一顿打,把暗七刚冒出来的一点人气又吓回去了。
沈珏看着暗七这副模样,心中叹了口气,语气虽冷但带着几分关切:“伤口处理过了?”
暗七声音沙哑,头埋得更低:“回爷,处理过了。”
“起来吧。”沈珏背过身去,“我交代你办的事就此作罢,以后也休要在少将军面前提起。”说着挥了挥手。
暗七撑着身子勉强站起,抱拳应是。
正要退下时,沈珏又开口:“再去查一查,近日可有穆格的消息。”
待暗七离开,沈珏独自在屋内踱步。
他走到案前,铺开信纸,提笔给上官钺的父亲和兄长写了封信,将遭遇袭击之事详细说明,又特意叮嘱多加防范。
夜色渐深,松涛苑愈发安静。
沈珏轻手轻脚走进内室,借着微弱的烛光,看着床上沉睡的上官钺。
黑布遮住了他的双眼,苍白的面容却依旧透着几分倔强。沈珏在床边坐下,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上官钺身上,想起今日他毫不在意生死的模样,心中忍不住又气又疼。
“你的命是我救的,容不得你如此糟践,等你养好了伤,且给我等着。”沈珏低声呢喃,伸手轻轻将上官钺露在外面的手塞进被子里。
指尖触到上官钺冰凉的手指时,他忍不住皱眉,也不知道这身子还能不能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