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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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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钺也不言语,手朝暗三一伸:“鸡。”
暗三打开鸡笼,刚逮出一只鸡,沈珏眼疾手快地一把夺过去,把鸡往案板上一放,扶好鸡头,笑着道:“我给仲宁帮忙。”
上官钺提着杀猪刀,俯视着沈珏,冷声道:“不敢。”
沈珏干笑两声,“仲宁,别这么见外。”
这回上官钺是真生气了,气得都要以鸡充人泄愤了,沈珏心里很不安。
“我帮你按着鸡。”沈珏说什么也不肯走。
上官钺高昂着头,侧头审视沈珏片刻,傲然不愿的微微点头。
沈珏喜得眉开眼笑,刚要摆正好姿势,上官钺手起刀落,那鸡便身首异处,血顺着案板如小泉,淌的到处都是。
那鸡仿佛还不觉身首异处,扑棱了几下翅膀才死去,血气冲天。
沈珏直胆颤,接第二只鸡的时候,一时没拿稳,那鸡脱手而出,沈珏手忙脚乱,喊着:“鸡,鸡跑了。”
上官钺仍旧一言不发,精准的一刀将鸡插死,再把鸡头剁下来。
凶残极了。
沈珏看着上官钺那凶狠劲,真怕他手一抖,一不小心把自己给宰了。
“暗三,你来。”上官钺嫌弃沈珏连只鸡都逮不住,果然是书生,手无缚鸡之力。
沈珏忙道:“我来,我来,就是仲宁,刀剑无眼,你小心点,别伤着。”
上官钺冷哼一声,接着提刀剁鸡。
鸡笼的鸡慢慢见底,沈珏看了眼脚边堆积的无头鸡尸,小声劝:“仲宁,天快亮了,回去歇息吧。”
沈珏在心里发誓,以后再也不惹仲宁生气了。
上官钺慢条斯理地擦着杀猪刀,忽然开口:“明王殿下可知我为何要杀鸡?”
沈珏小心翼翼道:“……饿了?”
“我在想,”上官钺扔掉杀猪刀,声音冷清,“若有人再不知好歹,非要强人所难……”他顿了顿,“这刀用来阉猪也是极好的。”
沈珏顿时脊背发凉,下意识退了一步。
“仲宁说得对!”他干笑着又退了两步,“那个……天色不早了,我先送你回去休息。”
上官钺微微颔首,转身往屋里走,沈珏想上前搀扶,被上官钺抬手制止。
“明王殿下留步。”上官钺头也不回,“我自己能走,暗三,来给我诊脉。”
暗三应了一声,连忙跟上。
望着上官钺挺拔的背影,沈珏摸了摸鼻子,小声嘀咕:“这么凶,太凶了……凶我也喜欢。”
让人服侍着沐浴完,亲自把上官钺送回床榻,暗三这才开始把脉。
脉象倒是平和,并无异处,暗三正要退下,忽听上官钺道:“天明把那些鸡都炖了,给你家主子补补。”
“全炖了?”
“全炖了,一只不留,让他一顿都吃了。”
撑死他!
上官钺越想越气,若不是沈珏于他有救命之恩,非削了他的脑袋!
暗三领命退下,心里默默为自家主子捏了把汗,这十几只鸡全炖了,怕是三天三夜也吃不完。
日上三竿,沈珏由人服侍着穿戴好,抬脚便去找上官钺。
还没进门,就听到屋里传来上官钺的咳嗽声,沈珏心头一紧,顾不得其他,推开门大步走了进去。
“仲宁,可是身子不适?”沈珏在床边坐下,轻轻给上官钺抚背,上官钺伸手挡开,一边咳嗽着道:“不劳殿下费心。”
沈珏知他还为昨日的事情恼他,乖乖坐在旁边陪着。
暗三端着热腾腾的药来,一眼见到坐在床边的沈珏,两眼一黑,心里发苦,我的爷,昨天把人气成那样了,今天还能跟无事人一样?
“把药给我,准备些膳食端来。”沈珏顺手把药端过去,舀了一勺,吹凉了递到上官钺嘴边。
上官钺微微侧头,摸索着伸手来接药碗:“我自己来。”
“仲宁,你再气也不能跟自己过不去,昨日,是我混账,你生气是该的,只是别气坏了身子。”沈珏昨晚一夜没睡,他换位思考了一番,若他是上官钺,估计自己的坟头草都长老高了。
也不能怪上官钺生气,实在是他做事有些不地道,仗着他目不能视,行动不便,便孟浪无状,轻薄于人,合该打死。
沈珏深刻谴责了自己一夜,堪堪睡了个回笼觉,一睁眼就赎罪来了。
宰完那些鸡,上官钺也不觉得生气了,只是有种虎落平阳被犬欺的悲凉。
他堂堂一个将军,曾经在千军万马中取敌将首级,如今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治住,反抗不得,他从未有过这种无力感。
“我已经不生气了,殿下不必如此小意奉承。”原本便是自己纵容的结果,错也不全在沈珏。
沈珏没说错,焉知不是自己贪图情欲却不愿承认而找的借口呢?
上官钺甚至笑了笑:“殿下当初说过,要我以身报恩,殿下若不嫌弃,那便如此,只是我们要有个时限,一年为期罢,届时我们两清。”
“那就依仲宁所言。”沈珏笑眯眯的,舀着药抵在上官钺唇边。
上官钺张嘴喝了,想想方才的提议还是自己吃亏,心里暗暗懊悔,想再讨价还价一下,又张不开那口。
汤匙在上官钺唇上点了点,示意他张嘴,沈珏商量道:“一年太久,半年如何?”
这话正中上官钺下怀:“好。”
“爷,”暗一从外走来,抱拳禀道,“车马已备好,沿途驿站也都打点妥当,随时可以启程。”
沈珏点点头,挥手让暗□□下,向上官钺道:“北狄已然投降,上官老将军如今已过了永宁,与你们约定好见面的时间不多了,我们需疾行两日,赶在老将军归京前回去。”
上官钺听了,知晓沈珏是替他考虑,心里有些触动,他感激道:“多谢了。”
沈珏微微一笑:“何须见外。”
一辆青布马车在山林中穿行。
上官钺倚着软垫,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窗棂,林间的风带着草木的清香,吹动他的鬓发。
耳边是沈珏温润清朗的声音,在讲述才子佳人配良缘的故事。
赶路的数日间,上官钺已经听了无数痴男怨女的爱恨情仇,沈珏还兴致不减,每读完一个故事,便问一句:“仲宁,你觉得这故事怎么样?”
上官钺轻轻打了个哈欠,他听说过参禅悟道,自省吾身的,还没见通过话本悟姻缘的。
沈珏见他哈欠连天,故意压低声音,带着几分神秘:“仲宁可知,这些故事里最动人的并非结局圆满,而是明知不可为却偏要为之的痴。”
马车颠簸,他顺势凑近,温热的呼吸扫过上官钺耳畔,“就像有人明知将军不喜被冒犯,却总想讨你一分亲近。”
上官钺一指顶开凑过来的脸,微微转了下巴:“油嘴滑舌。”
沈珏却意犹未尽:“方才故事里,书生为见娘子翻墙折了腿,我倒觉得,这腿折得值。”
“也不用翻墙,我直接给你打折,岂不方便。”上官钺揉了揉耳朵,这几日听这些情情爱爱的话本,听得耳朵都起茧了,“以后也不要讲这些话本了,我爱听江湖游记。”
沈珏马上来了兴致:“那我给你读,如何,我这个书童当得还尽职吧。”
“随你,你只读书就行,休想其他。”上官钺不由想起那天,沈珏非要给他当书童的情景,也是这般无赖耍混,抱着的却是那龌龊心思。。
沈珏笑着将手中的游记翻开,声音清朗:“《游侠列传》第三卷,讲的是南疆蛊师与中原剑客的恩怨……”
沈珏的声音不疾不徐,上官钺静静听着,眉目渐渐舒展。
行至傍晚,暗一在外禀报:“爷,前方有客栈,可要歇脚?”
沈珏看了眼上官钺略显疲惫的神色,点头道:“就在此休息一晚。”
客栈不大,却干净整洁。沈珏要了两间上房,亲自扶着上官钺上楼。
“仲宁,小心台阶。”沈珏一手托着他的手臂,一手虚扶在他腰间。
上官钺脚步微顿,低声道:“我自己可以。”
沈珏却不松手,反而凑近他耳边,轻笑道:“书童的职责,可不仅仅是读书。”
上官钺耳尖微红,抿唇不语,任由他搀扶着进了房间。
沈珏眼尖,一眼瞧见了,便要打趣一番:“仲宁,你耳朵怎么红了,刚刚你想到哪里去了?”
上官钺端得四平八稳:“你看错了。”
沈珏点头称是:“嗯,或许是我眼花了。”
暗三早已备好热水,沈珏试了试水温,对上官钺道:“先沐浴解乏,我去看看晚膳。”
待沈珏离开,上官钺才缓缓吐出一口气,他摸索着解下外袍,浸入温热的水中,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
忽然,门外传来沈珏的声音:“仲宁,我让店家炖了鸡汤,放在桌子上,洗完澡先喝了。”
上官钺手上一顿,想起那十几只被自己泄愤的鸡,不由失笑:“好。”
那十几只鸡虽说没让沈珏一顿吃下去,也吃了好几天,沈珏现在闻到鸡肉味就想吐,若不是上官钺养病,沈珏见鸡都绕道走。
晚膳时,沈珏特意让人将饭菜摆在院中的石桌上。
初夏的夜风微凉,带着淡淡的花香。
“仲宁,尝尝这个。”沈珏夹了一块鱼肉,细心地剔去刺,放到上官钺碗中。
上官钺低头吃了一口,忽然道:“明日就能到枉药谷了。”
沈珏点头:“是,我已让暗三前去知会了。”
上官钺握着筷子的手微微收紧,沉默片刻才道:“多谢你这一路的照顾。”
沈珏轻笑:“半年之期才刚开始,仲宁就想赶我走了?”
上官钺摇头,难得坦诚:“只是觉得,这段路……还不错,不过尚有一事不明。”
月光下,沈珏的目光柔和而专注,他轻轻握住上官钺的手,低声道:“不知何事不明,或许我可为仲宁解惑。”
上官钺抽回手,慢慢抬脸看向沈珏:“为何我的亲随一直没找来,是他们脚程不够快,还是有人故意阻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