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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21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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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微澜眼色微恍,侧头瞧着齐良,不悲不喜问:“我为什么应该高兴?”
齐良没有回应,反而问:“你为什么会变成废人?我不曾给你下过那样霸道的药。”
“是吗?”沈微澜亦不作答。
齐良坦诚道:“陛下驾崩得太过突然,对我并无指示。我想,我应该是自由了。”
“你确定?”沈微澜发出叹息般的疑问,“也许你会成为新君手里的一颗棋子。”
齐良沉默下来。
也许会有这个可能,但齐良更关心的是沈微澜为何听闻陛下驾崩会那般激动,激动到把自己逼成了废人,如果陛下是枷锁,那么枷锁消失,他该高兴才对。
“我很对不住你。”齐良哽了一下,“但是,沈大哥,我看你如此下场,也是于心不忍,可是,很多事我真的身不由己。”
沈微澜怎会不懂,活在王府里的蚂蚁,总会在不经意间踩死两只,纵然是稍壮些,也只是些大蚂蚁而已。
“你依旧是齐良,而我依旧是沈微澜,维持住现在的表象,就很好。”沈微澜眼神深远地看着齐良,轻轻问,“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现在的表象?
齐良知道沈微澜的身份,只是,他所说的表象是哪一层?
他怔怔地望进那双幽潭般的眸子里,一时愣住,半晌点头:“我知道的。”
沈微澜松了一口气,神色恹恹的:“你出去吧。”
齐良默然点头,心事重重地离开了。
沈微澜看着齐良闭紧了门,才痛恨地握紧了拳头,自断后路,也算是向新君表达忠诚的一种方式,只是,代价太大,也不知先皇是否留了后手。
他只知道,自己现在最好是以不动应万变,只是,在李清凭手下讨活路,实在艰难,他一手掩住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早在喝下那盏茶时,便该想到会有什么下场,早在披上一层伪面时,便该知道,会有万难要过,总之,事到如今,只能硬着头皮,哪怕演,也要演下去了。
李清凭进来时,看着沈微澜紧抿嘴唇,乌黑发丝遮着他的眉眼,瞧不清情绪,他缓缓走了过去。
沈微澜直到一片阴影投过来,才察觉李清凭走近,他恍惚了一下,微微握紧拳头,慢慢挺直后背,仍垂着目光,越发有些倦怠。
李清凭站在榻边片刻,静静地看着沈微澜,心中微痛,好好的一个人,一场大病,完完全全变成了另一个模样。
李清凭静静地看他,连呼吸都轻轻的。
李清凭站在榻边良久,才缓缓坐下,却不知该说什么,半天,憋出一句话来:“你饿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属下惶恐,竟宿在殿下房中。”沈微澜不动,长久昏睡,嗓子都变得低哑。
李清凭无端叹了口气。
忽然抓住沈微澜的手,沈微澜挣了挣,也由他拽了过去,李清凭摊开他的手心,将一个硬硬的小小的东西放进去,转而将手合握住。
李清凭知道今日无论如何,都要等沈微澜缓缓才行,缓一缓,看清自己,看清现状。
他起身,犹豫了一下:“你先休息吧。”
沈微澜等李清凭出去,才放松下来,浑身的疲惫感如潮水涌上来,他缓缓躺下,侧卧向里,慢慢将手伸到眼前,张手看时,手心里是一颗糖。
一颗饴糖。
沈微澜愣愣的看着,将它塞进枕下,一闭眼,疲惫感就袭上来,不多久,便睡深了。
清晨一缕阳光从窗上透过来,沈微澜很早就醒了,看着阳光他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沈微澜只吃了些软烂清粥,身上还是没有力气,但是沈微澜不想整日半死不活的躺着,便让齐良扶着他,坐在榻边,顿时就是一阵天旋地转,险些栽到地上。
齐良伸手抱住他的肩膀,轻声劝:“沈大哥,你别着急,慢慢来,毕竟躺了半个多月,身子虚也没办法,活动开了就好了。”
沈微澜嗯了一声,他自然知晓其中道理,他不急,只是想适应适应,等晕眩感下去,又让齐良搀扶着站起来。
沈微澜只觉得两条腿软绵绵的,仿佛两根面条,不受控制的软了下去,他即使清瘦了许多,依旧比齐良高大,整个身子压在齐良身上,压得齐良气喘吁吁,直呼:“沈大哥,你好重啊。”
沈微澜有些无奈:“让我坐下。”
齐良抱着沈微澜的腰,他也想把他重新摁回榻上,可是,他根本动不了,整个力量压在腰部,他的腰都快折了。
“不行了。”齐良惊呼着,抱着沈微澜倒了下去。
沈微澜挣扎着坐起来,伸手去拽压得眼冒金星的齐良:“没事吧,齐良。”
“没事。”齐良一骨碌爬起来,想把沈微澜扶起来却扶不动了,正发愁,李清凭来了。
“这是在干什么?”李清凭推开门就看见两人坐在地上,眉头不悦的皱起,“齐良,沈微澜还病着,你干什么呢。”
齐良立刻跪好请罪:“沈护卫想站一站,没想到摔了。殿下饶命。”
“不怪他。”沈微澜平静道,“是我非要…”他一句话还没说完,顿时惊呼一声,身体已经被李清凭抱起。
李清凭垂下眼眸,目光静静的看着沈微澜消瘦的脸颊,一句斥责的话也说不出口,他微不可察的舒出一口气,大步走到榻边,将人轻手轻脚的放进被窝里,又仔细的掖了掖被角。
沈微澜安静得厉害,许久之后,恭敬道:“殿下对属下如此体恤,属下…”
“沈微澜。”李清凭语气平平的,却有咬牙切齿的感觉,他看着沈微澜的目光几乎要喷出火来。
他忍了又忍,终是没忍住,冷嘲热讽的话冷冰冰地吐露出来:“你再怎么从称呼上拉开距离,也只是自欺欺人,你是不是忘了,你和我早已经肌肤相亲,彼此相嵌的深得不能再深!”
“殿下!”沈微澜双手紧紧抓住被面,脸上露出痛恶的神情,他深吸了一口气,又恢复那副逆来顺受,言听计从的样子,“殿下,请不要再口不择言了。”
李清凭一口气堵在心口不上也不下,他就站在榻边,居高临下地俯视沈微澜,良久,才压下发怒的冲动。
“你到底怎么回事?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李清凭开门见山问,“那五人我审问过,并没有对你暗中下手,所以,你到底怎么回事?”
“这件事,和他们无关。”
李清凭看他慌忙辩解的样子,不由嗤笑:“自己都顾不过来,还管别人死活,沈微澜,我怎么不知道你原来如此心善。”他目不斜视地看沈微澜,“你能从墨衣卫里活下来,还真是不一般。”
沈微澜默了片刻,也不着恼,平心静气道:“以前做过一次任务,受了内伤,强行运气,会伤经脉,所以,这是我自己的原因,和旁人无关,我无心牵累别人。”
“那天你为什么执意出府?齐良说,是听闻陛下驾崩,你那么关心陛下安危?”李清凭心下略安,问出一直以来的疑问。
“陛下于我有再造之恩,那日我刚醒来,神思恍惚,又听闻陛下驾崩,一时悲痛欲绝,乱了方寸,才…”沈微澜不可能将真正的想法告诉他,可惜的叹了口气,“殿下,放属下出府吧,属下已经是废人,再也无法保护殿下了。”
“沈微澜,你明知我…”李清凭急切的险些将对他的心意表明,话说到一半,恍然止住,末了,平静而坚决道,“我不会放你出府的,沈微澜,你明知我不可能放你离开,以前不可能,现在更不可能。”
沈微澜嘴唇微动,终是什么也没说,颓然地别开头,也只是叹了口气。
他也只是试探罢了,现在就算让他走,他也不能走。
他不能走,也不会走。
一时寂声无语,空气中唯有燃香飘出缕缕清气。
齐良见门外有小厮探头进来,忙出去盘问,复又返回室内,小心翼翼道:“殿下,闻公子来了。”
李清凭定定地看着沈微澜片刻,起身往外走,命令道:“齐良,照顾好他。”
自前段时间二人闹不和后,闻诺是第一次上门,他自己已是焦头烂额,只是前几日,他的父亲闻子渊偶然间说起,荣安王府上演了一出护卫大战,其中一个重伤坠地,吐血不止,说是名字好像叫沈微澜,闻诺不放心,特意上门来瞧瞧,沈微澜是否平安。
李清凭走进来,脸色不虞的瞧闻诺:“你来做什么?”
闻诺也懒得与他拐弯抹角:“沈微澜呢?”
“你什么时候和他关系那么好了?关心他?你自己那摊子烂事,处理好了吗?”李清凭嗤之以鼻,话不知不觉就酸了,“沈微澜好与不好,与你何干!”
闻诺不屑置辩,只道:“我只问你,沈微澜呢?你若不说,我自己寻他。”
“闻诺!你好大的胆子!莫忘了你的身份!”
闻诺不以为意,点点头:“不说?好,我自己找!”说着大步出去,一边往后院走,一边大喊,“沈微澜!沈微澜!”
李清凭追了出去,怒不可遏的喝道:“都瞎眼了吗!还不赶快拦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