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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醉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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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萌已经睡下了,夜才刚刚开始。
明明之前在冰箱里看到的只有几瓶鸡尾酒,南榆看到桌上摆得满满的酒瓶傻了眼,不过好在大部分都是度数较低的酒精饮料。
“哪里来的这么多酒?”
“我妈爱喝酒,她买的。”
“哦…”
许知言毫不犹豫地将锅甩给别人,把自己择得干干净净,由于太过理直气壮,南榆没产生丝毫怀疑,点头的动作如小鸡啄米。
南榆记起小萌说的,有点担心:“偷拿酒…阿姨不会生气吧?”
“不会的。”
反正酒又不是她买的,疯女人最好永远别回来。
面上不显,许知言温柔地笑了笑,按住他的肩膀往卧室推,靠近阳台的地板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铺上了地毯,是毛绒绒的黑色白格子地毯,南榆被安置在上面。
“你在这坐着,我去拿酒。”
南榆起身想去帮忙,被他笑着阻止。
离开房间的时候,许知言关上了灯,极轻的一声“哒”,房间里只剩薄薄的月光。
在一片寂静中,他的心浮躁起来,怀疑自己留在这里是个错误决定,又或许是不应该答应一起喝酒。
由不得他后悔,许知言拎着酒水过来了。南榆披着月光,身上穿着许知言给他准备的睡衣,坐在地毯上环抱住腿,抬眼看向他。
一开始只能看到一个压迫感十足的黑影,后来月光照在他脸上,是一如既往的温柔浅笑。
南榆仰着脸,有些僵硬地吞了口水。
“紧张什么?”
许知言将酒摆好,自然地触上他的肩颈,给他放松,动作熟念地像在给自家小猫按摩。
“没有……”
南榆一向对熟人之间的距离感知没那么敏感,更何况他们认识了这么多年。但许知言的手太粗糙了,磨得他很难受,南榆不得不抓住他的手转移话题:“不是要喝酒吗?”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低低地搔着他的耳,南榆摸了摸耳朵,感觉今天听了太多次他的笑声。
挑挑拣拣选了瓶水蜜桃口味的鸡尾酒,喝起来喝汽水没什么区别,看来今天灌醉许知言势在必得,南榆脸上的笑意掩都掩不住,笑得像只偷腥的猫。
许知言打开了一瓶啤酒,其实他往常喝的酒度数更高,但今天可不能暴露。
“小榆最近有交什么新朋友吗?”
新朋友?南榆眨了眨眼,想起了江汜别扭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没有啊。”
许知言看在眼里,没说什么,轻轻点了点头,嘴角的弧度一点点降下去。
“你喝的是什么?为什么和我的不一样?”
不知不觉南榆已经喝完了一瓶,脸颊红红的凑到他面前,眼睛上好像蒙了一层水雾。
“是啤酒。”
许知言把瓶口贴上他的唇,微微眯起眼,帮他把有点歪掉的眼镜拿掉,小心放到一边。
“唔…难喝…”南榆忍不住吐了吐舌头,脸皱成一团。
舌头红津津的,在夜色中显得惑人。许知言替他把嘴边的酒渍抹去,换了一瓶水果味更浓但度数同样不低的酒递给他。
南榆感觉有点不妙,整个人轻飘飘的,眼镜还被拿走,眼前模糊一片。
他没忘记最初的目的,强撑着问他:“你…今天有点奇怪…”
“哪里奇怪?”
“说的话…不,都很奇怪………”
南榆像是支撑不住,趴在地毯上,呼吸逐渐平稳,衣服被蹭歪了,露出了深凹的锁骨,里面盛满了月光。
“小榆,小榆?”
无人回应。
许知言脸上最后的一点笑消失殆尽,面无表情地盯着南榆。
“不乖。”
阮天乐这个傻狗就算了,现在又有了别人…他歪了歪头,像是想到了什么,嘴角勾起近乎夸张的笑。
“对了,小榆,你看。”
牵引着南榆的手,来到他的腰侧,那里有一个深蓝的小鱼刺青。
柔软的指尖按着边缘划过,带来细微的酥麻痒意。
“很好看吧?”
许知言轻轻握住他的手,细嫩的骨节分明的手,只有右手中指有一点因长期握笔留下的茧,和他粗糙的手完全不同。他将两只手轻轻比对,手心的命运线完全对不上。
他疑心自己应该是真的醉了,居然开始相信命运。
两只手贴得严丝合缝,许知言心里涨涨的,声音里难得带了孩子气的固执:“我偏要…”
为什么只有他不行?他偏要。
显得有些执拗的一句话,消散在风里,无人知晓。
片刻的宁静被粗暴的开锁声打断,似乎是喝多了,半天没对上锁孔,开始对门拳打脚踢,夹杂咒骂声。
“该死的,两个贱/货还不滚过来开门?”
许知言脸色一沉,轻轻抱起南榆放在床上,替他盖好被子。
“他妈的居然还敢睡觉,知不知道是谁生的养的!”女人尖锐的声音,像是厉鬼索命。
又喝多了。
许知言从外面锁上卧室的门,随后才去给她开门。
一打开门,入目便是杂乱如稻草般的长发,一绺一绺地糊在妆容哭花的脸上,只有血红尖锐的美甲依旧。
“又给人当小三被抓了?”
许知言敏锐地注意到她身上的抓痕。
“滚开。”
她醉醺醺地撞开他,边走边把脚上的高跟鞋踢开。
“你就这么喜欢找有妇之夫,给人上赶着当婊/子?”
“是又怎么样?总比找的是个同性恋强吧?”
“呕—”
“死同性恋…”
“呕—”
“呜呜呜……死同性恋……”
厕所传来呕吐声,夹杂着骂声和哭泣声,回荡在寂静的夜里。
许知言静静依靠在门框上,月光照在他的侧脸上,一半明一半暗,影子从门到客厅地板上拉得很长。
狗屎一样的命运,落到了他头上。
他颤抖着从口袋的烟盒里掏出一根烟,走到门外大口吐吸起来。第一口吸得太深,被呛得咳嗽,他咳得深弯下腰。
很快周围开始烟雾缭绕,烟头的一点细微的火星灼伤了他的手。
疼痛中,许知言想到和南榆的第一次见面,不是在教室,也是在一个混乱的夜里,母亲得知她喜欢了这么多年的男人是个同性恋,开始发疯似的在家里疯狂砸东西,他不得不带着妹妹先出去躲躲。
然后就遇到了南榆,听他亲近地叫自己哥哥,没有问他为什么不开心,而是给了他一个暖暖的拥抱,这是他第一次被人拥抱。
于是,从未掉过眼泪的他,在一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小孩面前哭得溃不成军。
在距离他不到几十米距离的另一面墙背后,南榆倏地睁开眼,脸颊依旧绯红,只是眼里一片清明。
如果自己真的醉了就好了,南榆闭上眼睛,睫毛轻轻颤抖。
但他比许知言想象的聪明得多。
猜到自己喝不过许知言,于是做了planB,设下陷阱装醉。
指尖仿佛还残留着不属于他的灼热触感,那些暧昧的执拗的话语,像生出意识的藤蔓,一点一点,缠得死紧,几乎让他产生了窒息的错觉。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的事,南榆不能装作看不到。
门外的咒骂和哭泣声停了,世界安静了。
南榆像旁观者又像局内人,他终于知道为什么每次来到许知言家,家里只有他和妹妹两个人,也终于清楚许知言身上为什么有着超越这个年龄段的成熟。
他回想和许知言的初见,当时他就在想,为什么这个哥哥明明不开心却还是笑着安慰妹妹呢?谁来安慰他呢?于是年幼的他挣脱了妈妈的手给了他一个拥抱。
再次相遇是在刚上初中,知道了他的名字是许知言,和他只差了一岁,那个对别人阴郁疏离的少年对他却总是温柔地笑着。
到头来还是自己害了他……
南榆从床上下来,几乎有点站不住,跌跌撞撞来到门前,恍然记起门被他锁了。
就算出去了,他又能做什么?南榆背靠着门,身体缓缓滑落。
他来不及问也不敢问自己对许知言究竟怀着怎样的感情,是哥哥,是朋友,还是……
不可以。
绝对不可以。
南榆逃避般将头埋于双膝,身体微微颤抖,团缩起来的身影像脆弱的幼鸟,又像一个有罪者在无声祈求宽恕。
与此同时,许知言抽完烟,怕烟味熏到南榆,不敢进去,手轻轻贴上薄薄的门板,随后放下。
夜晚让他卸下心防,褪去伪装,成为像那晚一样的脆弱孩童,背靠着门,环抱住双腿,开始舔舐心里的伤。
月光透过卧室的窗子洒在南榆身上,一门之隔,光照不到许知言。
天亮了。
南榆像之前在许知言家过夜的时候一样,被他温柔唤醒。
“昨晚睡得怎么样?”
“挺好的…”
南榆听得清楚自己的声音有多么不对劲,亡羊补牢般对他笑笑:“可能是昨天晚上没盖好被子。”
许知言下意识想抬手揉他的头发,被躲开了。
南榆几乎是慌乱地从他手中接过衣服,转移话题:“我、我先去换衣服。”
留许知言在原地,手还保持着刚刚的那个姿势。
空落落的。
手里和心里都空落落的。
是他做错什么了吗?许知言在原地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