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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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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亮缱绻的海底泛着清透的蓝，海底的光线很淡，被揉碎在一片寂静中。
这里有各式各样的珍稀的珊瑚群，于暗流摇曳。
鱼群穿梭其间，鳞片折射出细碎的银光，它们都温顺地追随着前方一只海妖——
那是一位浅紫色鱼尾的贵族海妖。
许多海妖有意无意地从少年身旁游过，忍不住瞥了一眼后，或与同伴低声交谈，或嘴角兴味地勾起，目光跟随着游动的少年。
这位贵族海妖游弋的姿态带着与生俱来的矜贵，他看上去有些傲慢，尾鳍似纱，在水中舒展开，像一片被月光浸透的薄云。
耳鳍纤薄透明，泛着淡淡的鸢色，边缘缀着细小的珍珠，随着水流轻轻颤动。
但更引人注目的是他腰侧的鱼纹——繁复的暗银色纹路蜿蜒而下，仿佛古老咒语镌刻在肌肤上。
等到少年的身影走过后，旁边其余的海妖才慢慢移开视线。
“看他的耳鳍……”一只海妖突然拽住同伴的腕鳍，“边缘的珠光……”
所有海妖都知道，只有被深海祝福的贵族，耳鳍才会自然孕育出珍珠，而眼前少年耳鳍边缘缀着的珍珠漂亮而富有光泽。
他一定是个实力很强的贵族。
希月沉下心。
碎星感到一阵晕眩。当他试图看清少年腰间的纹路时，那些图腾突然扭曲成他看不懂的文字，海水的咸涩突然变成铁锈味涌上喉头。
他移开视线，发现自己的指尖正在结出冰晶。
“他不是普通贵族。”希月有意识地避开直视少年海妖腰间的纹路，冷声道。
“他是王族那一支？”碎星压低声音，咽下口里的血腥味，“王族的宴会上从没见过这样的鱼尾。”
碎星的实力已经很强大了，现今只有王族的海妖才能达到这种晕眩的程度。
“王族的鱼尾都是暖色。”希月瞥了眼少年海妖离开的背影，淡声回答，“他的鱼尾是冷色，不会是王族。”
话虽如此，碎星在少年路过的时仍忍不住多看几眼。
他的容貌太过昳丽，像冬日的新雪，那样清冷潋滟。
而在海妖的认知里，美貌即实力——越是精致姝丽的外表，往往意味着深厚的背景和地位，以及自身恐怖的实力。
“他的腰间的纹路……”希月眯起眼，“你看到了吗？那种纹路，我只在古籍里见过。”
碎星沉默了一瞬，低声道：“……应该是哪家不常出现的顶级阶层的贵族海妖。”
*
郁疏并不知道自己正被议论。
因为安亚之前和他嘱咐过，拟真鱼群会带他到指定的地点。
他跟着鱼群，想找到安亚所说的“占卜铺”，可游着游着，鱼群却渐渐围着他打转，甚至争先恐后地凑近，朝他吐出一串串水晶般的泡泡。
郁疏停下，微微蹙眉。
……鱼群内部的机械零件是不是坏了。
他迟钝地想。
郁疏不高兴地皱皱眉，绕到鱼群后面，但不一会，鱼群又绕了回来，重新围在他旁边，也不带路。
“……”少年沉默半晌，眉眼耷拉下来，卷翘的睫毛倦倦地垂下来。
他轻叹一口气，决定自己找路。
听安亚的描述，那是一座深蓝色泛着神秘气息的海底小屋，气息几乎和海底融为一体，常人很困难注意到。
但他后来又笑嘻嘻地跟郁疏说，只要是他到了那个地方，就一定能够注意到占卜的屋子。
……现在想想还是觉得安亚好不靠谱。
郁疏向前游到一处僻静的角落，停在一家店铺的玻璃前。
玻璃映出他的模样——耳鳍薄如蝉翼，尾鳍边缘缀着细碎的珠光，像博物馆里陈列的瓷器，美丽而易碎。
他稍稍偏头，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腰侧的鱼纹，那里正隐隐发烫。
……剧本里“喻舒·温黛尔”出场的时候好像是戴着斗篷的。
郁疏忽然想起这件事，严谨地从空间枢纽里取出一件黑色斗篷，仔细披好。斗篷的阴影遮住他大半张脸，只露出一点苍白的下颌和淡色的唇。
黑色斗篷中间的暖白色纽扣温润顺滑，郁疏无意识地摩挲了两下。
等他穿好后，满意地点点头，转身离开。
*
兰洛在郁疏刚到店铺玻璃前的时候，就注意到他了。
珊瑚风铃在门扉开合间碎成冰晶，少年海妖王垂眸凝视着指间融化的霜花。
“……”银发的暴君拧眉。
他的尾鳍烦躁地拍向礁石——那是沉睡千年的海巫诅咒之石，此刻却化作齑粉。
护卫长伦纳用气泡包裹住礁石四溅的碎屑，注意到王的瞳孔正泛起预言发作时的鎏金纹案。
他猛地想起王在海神神庭时祭司的占卜。
【他的尾鳍将扫过您王座的裂痕】
【鎏金纹会顺着潮汐印照在您的瞳孔】
【您会赠送他月光与血锻造的冠冕】
【在第七个潮汐月夜】
伦纳又立即望向远处飘荡的斗篷下摆，那些流淌着星辉的织物正在吞噬沿途的暗流，少年的衣摆半遮掩的明显雕纹着复杂类似月亮的图案。
衔月纹。
赛伦立刻想到。
“衔月纹不是已经随着末代祭司葬入……”
“吵死了。”兰洛忽然将冰棱刺入腕间，疼痛压制住体内翻涌的古老血脉，血色潮汐般的眼眸倒映着郁疏耳鳍边珠光的色彩——那抹正在转为绯红的珍珠色泽，与年轻王族王冠中央的泣血月长石产生微妙共鸣。
是王权共鸣？
伦纳担忧看向年轻的海妖王。
所谓王权共鸣，指王族第一次遇见命定辅佐者时，王族身上的某一处鳞片会转化为那位辅佐者身上的颜色。
下一秒，伦纳看见年轻的王族倒映在冰镜中的尾巴正褪去渐变的暖橘色，逐渐染上与那陌生海妖相同的淡紫色调。
兰洛却突然笑起来，这个笑容让他俊美的面孔显得格外危险。
“他斗篷第三颗纽扣，是什么。”兰洛撑起身体，发间坠着的骨螺发出预警的嗡鸣。
伦纳在兰洛询问前，就已经使用了探查魔法，但魔法在触及斗篷时突然炸成荧光水母。
那时，他就知道，那位贵族身上一定有能够免疫探查魔法的物品。
而能够免疫探查魔法的物品有很多，但颜色是暖白色的却只有一种，王也注意到了。
“……是消失百年的泣珠贝。”伦纳闭了闭眼，回答。
——温黛尔到底把多少财富留给了那个少年？
兰洛轻笑了声。
伦纳看见眼前的少年君王徒手捏碎正在变色的紫金色尾鳞，他的尾巴上流出了淡金色血液，浮在在海水里，慢慢形成衔月的图案。
“有趣。”兰洛舔去指尖血渍，漂亮的金纹在瞳孔深处盘旋，“怪不得……”
怪不得可以免疫伦纳的魔法。
——泣珠贝可以免疫所有的探查魔法。
“你先去加固结界。” 兰洛弯着唇角，眼里却翻滚着暗潮。
“是，王。”伦纳知道王要支开他，低声应下，便向结界处游去。
兰洛等伦纳离开，尾鳍无意间扫过一旁的珊瑚，珊瑚上瞬息绽放出冰晶蔷薇，他愣了愣。
矜贵的王族注视着珊瑚上的冰蔷薇迅速凋零，当最后一朵冰蔷薇凋零的时候，他调节好心情，恢复了慵懒姿态。
兰洛悄悄将那片最接近薄紫色的鳞片藏进了心口鳃隙。
深海神庭方向传来十二道钟鸣，这是大祭司检测到命定星轨的预警，而兰洛此刻却悠闲地哼着歌谣——温黛尔家族祭典的古老歌谣。
*
祁神节的海底城喧嚣如沸。
郁疏终于找到那间“全息布景”的占卜屋。
他怔了怔。
与其说是海底小屋，不如说是一座华丽的圣殿。
找到后，应该就可以开始演戏了。
他摘下黑色的兜帽。
Action。
郁疏在心里默念开机口令。
当郁疏朝那座圣殿走去时，来来往往的海妖都诧异地看向郁疏，不远处的碎星看见了熟悉的海妖，瞪大眼睛。
碎星想都没想，甩开希月突然拉着他的手，直接冲到郁疏面前，他焦急地对这个只见过一面的贵族海妖道：“你疯了？那是温黛尔家族的旧址，除了王谁都不能进入。”
“温黛尔？”碎星听到面前的漂亮海妖这样道。
他的声音冷冷淡淡的，带着一些贵族的腔调，很是傲慢。
但很奇怪，碎星并不讨厌。
“介绍一下。”这位贵族海妖罕见地勾唇，恶劣道，“喻舒·温黛尔，我的名字。”
说完，漂亮海妖直起身，继续往圣殿游去，留下耳鳍泛红怔愣住的少年。
郁疏一动身，霓虹鱼群突然集体转向，让出一条缀满发光珍珠的路径。
路径尽头矗立着由十二万片月光贝垒砌的占卜圣殿，穹顶悬浮的星象图每颗星辰都是凝固的鲛人泪，廊柱上缠绕的活体海藤正绽放出冰晶蔷薇。
郁疏没有理会旁边海妖们震惊的神情，理所当然地认为这些是群演，只不过演技较好。
他轻轻触碰门扉上流转的衔月纹，本该是道具的青铜门环突然咬住他指尖，一滴血珠坠入纹路凹槽，整座圣殿轰然苏醒，郁疏指尖颤了颤。
好逼真……
他看了眼流血的指尖。
珍珠门帘自动卷成王冠形状，地砖下的古海妖骨架开始演奏竖琴，连空气里都浮动着用金箔水母裁剪的预言笺。
主占卜台由整块泣珠贝雕琢而成，台面流淌着液态星云。
当郁疏靠近时，星云突然凝聚成他戴着月光与血王冠的虚影，那虚影竟转头对现实中的他勾起唇角。
四周陈列的占卜器具更令人心惊——用初代海妖王尾鳞打造的金杯，盛着鎏金色的酒水；封印在蓝宝石中的时间沙漏，倒流着他与兰洛尚未发生的争吵。
道具组这么用心？
郁疏内心泛起疑惑。
他刚坐上主占卜师的位置，整座圣殿突然剥离海底，悬浮在发光水母群托起的独立气泡中。
隐隐约约间，郁疏看见窗外闪过一座豪华的王庭，此刻却呈现在占卜屋的墙壁上，成了装饰画。
鎏金纹路顺着座椅爬上他的尾鳍，郁疏皱眉，忍下不适感，心里默念这是新型体感特效。
他翻开水晶占卜书，书页间突然跃出三十年前兰洛加冕的影像——少年暴君正微笑着把自己的权杖递给他，郁疏忽然注意到眼前暴君腰间的纹路，能够与他腰间发烫的纹路拼成一个形状。
——像是王印。
郁疏来不及思考，继续念着剧本中的台词。
“以月之名。”
他顿了顿，口里说出先前在游轮上练习的海妖古语。
“我的存在既是为您王朝永续。”
“直至潮汐抛落月光。”
“直至深渊鲸落开出第十二轮月见草。”
“……直至海域的心跳不再为我们共振频率。”
蓦然，一张羊皮卷出现在郁疏眼前。
接到急讯的兰洛赶来，正好见到这一幕——
围观的海妖们突然集体吟唱王庭颂歌，紫尾贵族海妖优雅起身行谢幕礼，尾鳍扫过水流。
当他在羊皮卷签下角色名“喻舒·温黛尔”时，王权与月光交织的纹路在海底城穹顶显现——这恰是兰洛加冕时缺失的最后一笔王权认证。
郁疏无意识拨动着占卜星盘，兰洛记忆里被封印的童年画面正在被篡改——所有孤独执政的岁月都插入了鸢发海妖的身影，仿佛他们真如同预言般共同统治过三个世纪。
年轻的王族恍惚了会。
“王，快点摧毁……占卜……”伦纳突然传音给兰洛，却被圣殿突然爆发的光芒切断。
摧毁占卜什么？
兰洛回过神，忍着头痛在郁疏周围寻找。
郁疏正拿起本该是塑料道具的权杖，此刻的杖头却镶嵌着泣血月长石，与兰洛王冠产生共振。
随后，所有海妖看见圣殿穹顶射出的光柱——那正是温黛尔家族消失百年的继承认证，此刻却为异乡来客加冕。
而郁疏仍敬业地扮演角色，尾鳍悠闲地拍打星云凝成的主座，朝突然闯进圣殿的海妖王疑惑地眨眼。
兰洛并没有注意到郁疏的眨眼，他看向占卜水晶桌上的占卜牌，那些精致的牌面犹如活物，被摆放成海妖族的回溯阵法，当他想打乱那组牌时，后颈浮现的鳞状印记刺痛他一瞬。
当他再想继续去打乱时，已经来不及了。
银发的暴君看向大祭司三十年前预言中他的“挚友”。
“你明白你在做什么吗？”他冷冷地问。
“？”
郁疏转头。
虽然剧情里没有这段对话，但听说这位海妖王是花费巨资请来的，他就耐下心，继续和这位扮演者搭戏。
“当然。”少年抬了抬下颌，头上坠着的珍珠玉坠晃了晃。
他游向占卜台前的海妖王，声音矜贵而傲慢，“因为，我是您的挚友。”
明明前言不搭后语，兰洛听到后，却笑了声，尾鳞染上一点浅紫。
他听懂了这位温黛尔的潜言。
——这次我会让深海记得。
——您本该拥有的，不止三千个没有誓约的永夜。
——我会回溯到您还没有认识我的时候。
——请您重新再认识我。
而后，一阵刺眼的白光闪过，两人都不见了踪影。
Cu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