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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 2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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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顶的世界与地下截然不同。风在这里是自由的,带着城市边缘河流的湿润气息和远方工业区的微弱烟尘味。阳光毫无遮挡地倾泻在沥青和砾石铺就的屋顶上,反射出刺眼的白光。温绪言眯起眼睛,肋部的疼痛在从阴暗通道爬入明亮开阔处的瞬间,仿佛被光线稀释了少许,但身体的疲惫如铅块般沉重。
宋渡今第一个完全爬出天窗,迅速扫视四周。这是一片连接着三栋老式建筑的屋顶区域,高低错落,但间距不大,可以跳跃通过。最近的警笛声已在一两个街区外,不是直冲这里而来,但方向令人不安地接近。
“这边,”宋渡今压低声音,指向东南方向的一栋稍矮建筑,“那栋楼有防火梯通向后面的窄巷,巷子另一头是农贸市场,这个时间人多,容易混入。”
苏敏和李明哲紧随其后爬出。老船长最后跃出,落地轻盈无声,立即进入警戒状态,耳朵转动,鼻子在空气中捕捉信息。
“有人上来吗?”李明哲问,回头看向他们刚爬出的天窗。
“暂时没有,但不会太久。”宋渡今已经在移动,步伐轻快但稳定,测试着屋顶的状况。老建筑的屋顶沥青在午后的阳光下有些软化,踩上去有轻微的粘滞感。
温绪言跟在他后面,动作因伤痛而笨拙。屋顶边缘没有护栏,只有一道低矮的防水沿,高度仅到脚踝。四层楼的高度在脚下展开,街道上的行人如移动的色点,车辆如玩具。这种高度带来的眩晕与肋部的疼痛混合,形成一种奇异的脱离感——仿佛他不是真实地站在这里,而是在观察某个电影场景。
“小心裂缝,”宋渡今回头提醒,手自然而然地伸出,不是要扶他,而是提供一种可选择的支撑,“这片屋顶有维修痕迹,有些地方结构可能脆弱。”
温绪言点头,没有接受那只手,而是自己小心绕过一片明显修补过的区域。他的自尊心在此刻以奇怪的方式凸显:他需要证明自己不是累赘,即使在伤痛中也能保持基本功能。但下一瞬间,脚下的一块石板突然松动,他身体一晃——
宋渡今的手已经抓住了他的手臂,稳而有力。“慢慢来,”他说,声音很近,“我们有的是时间,只要每一步都稳。”
那只手没有立即松开,直到温绪言重新站稳。那个接触短暂,但在屋顶的风和阳光下,在危险环绕中,它传递的不仅是物理支撑,还有某种更深处的东西:一种即使在怀疑和谜团中依然存在的连接。
他们开始向相邻建筑移动。第一道间隙约一米五宽,下面是狭窄的后巷。宋渡今轻松跃过,转身等待。李明哲和苏敏紧随其后。轮到温绪言时,他犹豫了——不是恐惧高度,而是肋部的状况让任何跳跃都可能带来剧痛。
“我可以绕路,”他提议,看向屋顶另一侧,那里间隙更窄但需要更长的路线。
“没有时间,”宋渡今摇头,然后做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决定,“我接你。”
没等温绪言回应,宋渡今已经重新跳了回来,动作流畅如训练有素。“你不需要跳跃,只需要迈过来。我在这边确保你不会失去平衡。”
这个方案减少了冲击力,但增加了两人之间的依赖。温绪言看着宋渡今的眼睛,在那双灰色的眼睛里看到了不容置疑的决断。他点头,深吸一口气,跨过间隙。受伤的肋骨在动作中发出抗议,但宋渡今的手稳稳扶住他的腰侧,分担了大部分体重,让他安全落地。
“谢谢,”温绪言低声说,声音有些喘。
宋渡今只是点头,手松开得有些缓慢,仿佛在确认他真的站稳了。
老船长轻松跃过间隙,落在两人身边,轻轻摇尾巴,仿佛在说“这很简单”。
他们继续移动,穿过第二栋建筑的屋顶。这栋楼的屋顶上有些杂物:废弃的空调外机、几把破旧的沙滩椅、甚至有一个小型卫星天线。李明哲在其中一张椅子下发现了一个防水布包裹,好奇地打开,里面是几本被精心保护的旧书。
“不是我们的,”苏敏检查后说,“但看起来有人在这里藏东西。可能是赵老的其他藏匿点。”
宋渡今快速翻阅那些书,都是关于城市历史和冷战技术的专著,书页间有大量的批注和折角。“这是赵老的笔迹。他在多个地点分散存放资料,以防一处被破坏。”
这个发现证实了他们的推测:赵老的安全网络比他们想象的更广泛。但同时也带来了新问题:如果这么多地点都可能有线索,他们该如何筛选?时间又在不断流逝。
第三栋建筑——目标建筑——的屋顶就在前方,间隔约两米,下面是一条稍宽的街道。这次间隙更大,跳跃风险更高。宋渡今先过去,测试落地点的稳固性,然后回头。
“这次需要助跑跳跃,”他说,目光扫过每个人,“李,你先。然后苏敏。温绪言,你和我一起。”
“一起?”温绪言皱眉。
“我带你过去,”宋渡今解释,语气专业但不容置疑,“以你现在的状况,单独跳跃可能导致肋骨伤情恶化。我背你过去是最安全的方案。”
这个提议让温绪言本能地抗拒。被背负意味着完全的依赖,意味着承认自己无法独立应对。但理智告诉他宋渡今是对的——两米的间隙,带着伤跳跃,不仅痛苦而且危险。
“没有时间争论,”宋渡今已经转身背对他,微微蹲下,“上来。”
李明哲和苏敏已经成功跳过,在对面的屋顶等待。警笛声现在更近了,至少两辆,可能三辆,正在他们所在的街区绕行。
温绪言咬咬牙,小心地趴到宋渡今背上。这个接触比之前的任何接触都更亲密——他能感觉到宋渡今肩背的肌肉线条,感受到他稳定的呼吸节奏,甚至闻到他衣服上混合着灰尘、汗水和一种独特清洁剂的气味。宋渡今的手稳稳托住他的腿,调整姿势,然后低声说:“抱紧。”
温绪言的手臂绕过宋渡今的脖子,小心避开受伤的肋部。这个姿势让他贴近宋渡今的后颈,能看到他短发下的皮肤,能看到他因为专注而微微绷紧的下颌线。
然后宋渡今开始助跑,步伐稳而有力。温绪言闭上眼睛,不是恐惧,而是某种放弃控制后的平静。跳跃的瞬间,他感到失重,然后稳稳落地,宋渡今的膝盖微曲吸收冲击力,整个过程流畅得惊人。
“好了,”宋渡今将他放下时,呼吸只是稍微急促,声音依然平稳。
温绪言站定,看着宋渡今转身检查其他人的位置。在那个侧脸上,他看到了某种专注的光芒,那是宋渡今在完全投入任务时的状态——分析、决策、执行,没有多余的情绪干扰。但就在刚才,在背负他的那一刻,温绪言感觉到了某种不同:不是任务执行者的机械性,而是一种有温度的专注,一种将他的安全纳入考量的个人关切。
老船长最后一个跳过间隙,轻巧落地,然后立即转向他们来的方向,发出低沉的警告性低吼。
所有人立刻警觉。回头看去,第一栋建筑的屋顶天窗处,出现了人影——不止一个。距离太远看不清细节,但能看到有人正从窗口爬出,踏上屋顶。
“他们找到通道了,”李明哲低声说,“比预期快。”
“走,现在。”宋渡今没有浪费一秒,已经朝着防火梯方向移动。
防火梯位于建筑侧面,铁制结构锈迹斑斑,但看起来还算稳固。宋渡今第一个下去,测试了梯子的承重,然后示意其他人跟上。温绪言这次没有争辩顺序,他知道自己需要帮助。苏敏和李明哲先下,然后是温绪言,宋渡今最后,保持警戒上方。
铁梯在体重下发出呻吟,但结构牢固。下到第三层时,温绪言瞥见旁边窗户内的景象——是一个废弃的办公室,桌椅蒙尘,文件散落。这座城市有太多这样的空间,被遗忘,等待被重新发现或彻底消失。
到达地面时,他们置身于一条狭窄的后巷,宽度仅容一辆小型车通过。巷子一侧是高墙,另一侧是建筑的后门和防火门。远处巷口透进主街的光线和声音,但这里相对隐蔽。
宋渡今没有立即冲向巷口,而是示意大家贴墙隐蔽。他小心探出头观察,几秒后缩回。
“街角有辆车,灰色轿车,里面有人,”他低声报告,“不是警车,但停的位置有监视视野。”
“绕路?”苏敏问。
“巷子另一头通向哪里?”李明哲查看设备上的离线地图,“看起来是死胡同,但地图显示可能有一个通道,通向隔壁建筑的后院。”
“检查一下,”宋渡今决定,“我和温绪言留在这里观察,你们去确认通道。如果有问题,退回这里。”
苏敏和李明哲点头,迅速沿巷子深处移动。老船长这次选择留下,坐在温绪言脚边,眼睛盯着巷口方向。
现在只剩下两人一狗。巷子里的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远处市场飘来的食物气味。温绪言靠在墙上,终于有机会稍微放松紧绷的身体。肋部的疼痛此刻变得持续而强烈,像有火在骨缝中燃烧。
“你的状况,”宋渡今说,不是问句,而是观察结论,“在恶化。”
“还可以坚持,”温绪言说,但声音里的疲惫无法掩饰。
宋渡今从背包侧袋取出一个小医疗包,递给他一板药片。“非处方强效止痛药,比你在医院拿到的温和,但能缓解。需要时服用,不要硬撑。”
温绪言接过,没有立即服用,而是握在手中。药片的塑料包装在掌心留下细微的压痕。“宋渡今。”
“嗯?”
“在屋顶,你背我跳过来的时候...你之前也这样帮助过别人吗?”
这个问题私密而突然。宋渡今沉默片刻,目光依然盯着巷口。“有过。但情况不同。”
“怎么不同?”
宋渡今转头看他,眼神在昏暗光线中难以解读。“那些人都是任务的一部分。你不是。”
这句话简单,但含义复杂。温绪言感到心跳微微加速,不是疼痛引起的生理反应,而是别的什么。“那么我是什么?你任务中的意外?还是...”
他停住,因为巷口传来声音。不是苏敏他们返回,而是那辆灰色轿车的门打开了。两个人下车,朝巷子方向走来。
宋渡今立即示意安静,拉着温绪言退到更深的阴影中,躲在一个大型垃圾箱后面。老船长无声地跟随,身体紧绷如弹簧。
两人的脚步声在巷子里回响,不急促,但目的明确。他们停在巷子入口处,似乎在观察。
“信号最后出现在这一片,”一个男声说,声音普通,没有明显特征,“但干扰很强,无法精确定位。”
“分头搜索,”另一个声音回答,“你检查这些后门,我去市场方向。他们有伤员,移动不会太快。”
“明白。”
一人朝巷子深处走来,另一人转向主街方向。温绪言能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稳定、有节奏,像是训练有素的人在执行搜索程序。
宋渡今的手轻轻按在他的手臂上,那个接触既是指示保持安静,也是安抚。温绪言能感觉到自己脉搏在加速,但奇怪的是,恐惧并不强烈——或许是因为疲惫和疼痛已经占据太多感官空间,或许是因为身边这个人的存在提供了某种奇异的安全感。
脚步声在距离他们藏身处约五米处停下。那人正在检查一扇防火门,尝试推开。门锁着,发出轻微的金属碰撞声。
“锁住了,”那人自言自语,然后脚步声继续,经过垃圾箱,朝巷子更深处走去。
几秒钟后,苏敏和李明哲从另一端悄然返回,看到垃圾箱后的两人,立即隐蔽。苏敏用手势示意:通道存在,但狭窄,需要爬行通过。
宋渡今点头,等搜索者的脚步声消失在巷子转弯处后,才示意大家移动。
通道位于巷子尽头的一个破损铁丝网后,通向相邻建筑的后院。确实狭窄,是一个维修通道,直径约六十厘米,内部黑暗潮湿。但这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一个一个过,”宋渡今说,“我最后,确保没有尾巴。”
顺序再次调整:苏敏先爬入通道探路,然后李明哲,接着温绪言。这次老船长被要求先过去——狗能快速通过,并在另一端警戒。
轮到温绪言时,他看着黑暗的洞口,感到一阵本能的抗拒。狭窄空间,伤处疼痛,未知的另一端...但他没有选择。他趴下身,开始爬行。
通道内部比看起来更糟。地面有积水,墙壁湿滑,空气不流通,充满霉味和某种化学物质的气味。爬行时肋部的挤压带来尖锐的疼痛,他咬住下唇忍住声音。黑暗中,只有前方苏敏手电的光线和自己的喘息声。
爬了约十米,前方出现光亮。苏敏的声音传来:“到了,慢慢出来。”
温绪言爬出通道,发现自己在一个小型后院中,堆放着园艺工具和花盆。院子里有棵老树,树荫提供了一些遮蔽。最重要的是,这里有一扇门通向建筑内部,门是开着的。
“这里是一家花店的后院,”苏敏解释,“店主是赵老的朋友,暂时安全。但只能停留短暂时间。”
宋渡今最后爬出通道,立即检查周围环境,确认安全后关上了通道口的伪装门。“搜索者可能会找到通道,但需要时间。我们有多少时间?”
“店主说可以给我们半小时,”李明哲回答,“她在前面店里应付,如果有情况会通知。”
他们进入建筑内部,是一个储藏室兼工作间,堆满花盆、土壤袋和工具。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花香和泥土气息。房间一角有张小桌和几把椅子,桌上甚至有一壶茶和几个杯子——显然有人提前准备。
温绪言终于能坐下,彻底放松紧绷的身体。疼痛如潮水般涌来,他不得不服用了一片宋渡今给的止痛药。药效不会立即起效,但心理上已经有些帮助。
宋渡今将新发现的物品放在桌上:相机、小册子、金属盒子。在相对安全的环境里,他们终于有时间初步检查。
“相机里还有胶卷,”李明哲说,“但不确定内容,也不知道是否还能冲洗。”
“需要专业设备,”苏敏查看相机型号,“这是Pentacon Six,东德产,中画幅相机,质量很好。如果胶卷保存得当,可能还有影像。”
温绪言翻开小册子,再次研究那些符号。“这些编码系统...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他闭上眼睛,试图在记忆中搜寻。不是最近,是更久以前,在他研究某个历史时期写作资料时...
“冷战时期的东西德情报交换系统,”宋渡今突然说,他站在温绪言身后,看着小册子,“不是标准编码,是少数内部人员使用的私人系统。赵老教过我一些基础。”
“你能解读吗?”李明哲问。
“部分。”宋渡今坐下,拿起小册子,手指轻抚那些手绘符号,“这些符号对应特定的时间和地点坐标,但需要密码本才能完全转换。不过...”他翻到最后一页,那只展翅的鸟,“这个标志我见过。在赵老书店的密室里,有一枚印章,就是这个图案。”
“守护者的标志,”温绪言低声说,“‘当守护者成为囚徒,真相必须学会飞翔。’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可能是某种应急指示,”苏敏推测,“如果守护者——赵老或其他人——被捕或失去自由,真相应该被释放,而不是永远隐藏。”
这个解释合理,但带来新的伦理问题:如果他们现在找到了“真相”,是否有权利揭露?还是应该继续保护?
金属盒子是下一个谜题。李明哲尝试了各种方式打开它,但盒子严丝合缝,没有锁孔,没有按钮,表面光滑如镜,只有底部有一个微小的凹槽,形状不规则。
“可能需要特定的钥匙,”李明哲说,“或者...那个凹槽的形状,你们觉不觉得眼熟?”
温绪言仔细看,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画面:林国华给他们的钥匙碎片。“是碎片的一部分!那个金属片,边缘的锯齿...”
他立即从背包中取出装着钥匙碎片的塑料袋。透过塑料,对比凹槽形状——确实,碎片的一部分边缘与凹槽吻合。
“这只是三分之一,”宋渡今说,“需要三片才能打开。”
“那么盒子会等到所有碎片集齐才开启,”苏敏总结,“一种安全措施,确保不会有人单独获得内容。”
这个设计聪明但令人沮丧。他们有一片,另外两片在哪里?一片可能在被夺走的埋藏物中,另一片...可能在“守夜人”那里,或者已经丢失。
前厅传来风铃声,有人进入花店。所有人都立即安静,手放在随时可以取用的工具上。但几秒后,一个中年女性的声音传来,平静而友好:“只是顾客,买一束康乃馨。你们继续。”
店主在掩护他们。
宋渡今重新专注于物品。“相机胶卷是我们现在唯一可能立即获得信息的东西。我们需要找个地方冲洗。”
“风险很高,”李明哲指出,“任何照片冲印店都可能被监视,尤其是如果涉及特殊胶片。”
“不需要专业店铺,”温绪言突然说,他想起了什么,“我公寓里有设备。老式暗房设备,我自己冲扫黑白胶卷用的。如果这是黑白胶卷...”
“你的公寓可能被监视了,”宋渡今提醒,“安全屋被突破后,所有相关地点都可能不安全。”
“但可能没有被完全监控,”温绪言思考着,“如果他们关注的是赵老的网络和我们的行动,我的个人住所可能不是优先目标。而且...”他看着宋渡今,“我们需要冒一些风险,否则永远只能被动反应。”
宋渡今与他对视,那双灰色眼睛里进行着快速的计算:风险与收益,安全与进展,保护温绪言的需求与解开谜团的紧迫性。
“给我地址和钥匙,”宋渡今最终决定,“我和李去。你和苏敏留在这里,相对安全。”
“不,”温绪言摇头,这次坚定,“我需要去。设备需要特定方式操作,而且...如果有照片,我需要第一时间看到。我的观察可能捕捉到你们忽略的细节。”
“你的身体状况——”
“可以管理,”温绪言打断,“止痛药会起效。而且如果我的公寓被监视,我在场可能更安全——邻居看到我回家很正常,陌生人进入反而可疑。”
这个论点有道理。宋渡今沉默片刻,然后看向苏敏和李明哲:“你们的意见?”
“温先生说得有道理,”苏敏说,“但他的安全是首要考虑。如果要去,需要周密计划。”
“我可以伪装,”李明哲提议,“作为维修工或送货员先接近建筑,确认是否有监视。如果有,我们放弃。如果没有,你们再进入,快速完成,立即撤离。”
计划逐渐成形。花店店主这时敲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个纸袋。“一些食物和水,”她说,声音温和但眼神锐利,“赵老交代过,如果你们来到这里,提供基本帮助。但我必须说,这里不能久留。我有家人,不能冒太大风险。”
“我们理解,”宋渡今站起来,礼貌但保持距离,“我们只需要休息片刻,制定计划后就离开。感谢你的帮助。”
店主点头,离开前说:“后院有辆旧自行车,篮子里有些园艺工具作为伪装。或许能用上。”
她离开后,房间里重新安静。温绪言看着桌上的物品,感到一种奇怪的宿命感:这些从不同地方聚集而来的线索,这些跨越三十年的碎片,现在在他们手中等待拼合。而他们自己,也从陌生人变成了被同一秘密捆绑的同盟,或许更多。
宋渡今开始分配任务:“李,你先去温绪言的公寓楼侦察,用维修工伪装。苏敏,你在这里保持通讯,准备应急方案。温绪言和我等李的信号,如果安全,我们过去,快速完成冲洗工作。无论如何,一小时内必须离开这个区域。”
每个人都点头,开始准备。止痛药开始起效,温绪言的疼痛减轻到可以忍受的程度,但思维因此变得有些模糊,像隔着一层薄雾。他强迫自己集中,检查背包里的物品,确保一切就绪。
在离开储藏室前,宋渡今走到他面前,递给他一个小型无线耳机。“保持通讯。任何时候,如果感觉不对,立即告诉我。不要逞强。”
温绪言戴上耳机,调整好位置。“你也是,”他说,然后补充,“小心。”
宋渡今点头,嘴角有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微小弧度。那不是一个微笑,但接近。
他们分开行动,再次进入城市的脉络中。温绪言不知道公寓里等待他们的是什么——可能是更多的线索,可能是新的危险,可能是真相的碎片,也可能是更深的谜团。但无论如何,他们正在前进,在屋顶与小巷之间,在光明与阴影的边缘,在这个故事尚未写完的章节中,继续向前。
老船长这次被留下与苏敏在一起——狗太显眼,不适合潜入。狗似乎理解,虽然不情愿,但安静地坐在苏敏脚边,眼睛看着温绪言离开的方向。
走出花店后院时,温绪言回头看了一眼那个临时庇护所。阳光下的花店看起来普通而宁静,售卖着康乃馨和玫瑰,与地下通道、屋顶逃亡、三十年前的秘密毫无关联。这种反差让人恍惚:城市有多少这样的表面平静,掩盖着下面涌动的暗流?
宋渡今在他身边,已经调整到行动状态:警觉但不紧张,专注但不僵硬。他的存在像锚点,在不确定中提供一种稳定的力量。
“准备好了?”宋渡今问,目光扫过街道。
“准备好了,”温绪言回答,然后他们汇入下午的人群中,朝着公寓的方向,朝着未知的下一章,继续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