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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绝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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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贺亦雪的消失，沈辰当晚就发现了不对劲。
那天他终于说服了沈厉，虽然有些坎坷，但方晚晴的父亲还是帮他研究出了一条新的通道。
沈厉兑现了他的承诺，把人口买卖的生意交给了自己。
这让他心里放下一颗大石头。有了这件事的助力，不仅可以压制沈昱，还能替郑杰从中找出警局内和沈厉对接人的线索，运气好甚至可以证明他们的犯罪同谋关系。
他出了沈厉的宅子，此刻的沈辰无比想见到贺亦雪。
关于安浩晨他去找人查了，却怎么都查不到这个人的信息。
根据那张遗照，安浩晨应该是一个死去的警察，但跟贺亦雪差不多年纪的殉职警察在Y城有好几个，里面都没有安浩晨的名字。
从安浩晨的日记能看出他很喜欢贺亦雪，把他当作心尖上的宝贝，真诚而热烈地爱着他。
沈辰几乎是自虐式地看了好几遍，那些文字就像有温度，烫得沈辰痛不欲生。
他就像个阴暗的跟踪狂，在门缝里窥视贺亦雪和安浩晨曾经的幸福，明明嫉妒，又不想离开。
安浩晨在日记里写了他希望贺亦雪中彩票，这样他就能还清债务，他提到卡地亚，其实是他看好了一款戒指，说自己升职就买来，留着对贺亦雪求婚。
他还写自己不爱喝苦的，贺亦雪经常骂他，说他老了会得糖尿病，虽然不喜欢苦的咖啡。但他喜欢贺亦雪操心他的模样。
到后面安浩晨除了记录生活的点滴，更多的是表达对贺亦雪的爱意。
沈辰知道，不管从哪个方面，自己都完全输给了安浩晨。
安浩晨阳光，温柔，充满正义感，两人算是青梅竹马，他还救过贺亦雪的命。
而自己阴暗，暴躁，不达目的决不罢休，不光做着贺亦雪最痛恨的事，还百般地折磨伤害他。
沈辰后知后觉咂摸出后悔的滋味，但是他不知道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还要怎么让贺亦雪多看自己一眼。
他恨不能把灵魂塞到死去的安浩晨身体里，用他的□□和贺亦雪生活。他会好好地爱他，就像安浩晨那样。
可就算那样，贺亦雪也一定能看出来吧。他和安浩晨有着本质的区别，就像贺亦雪说的，他不懂怎么爱人，也不知道怎么对待别人的爱。
就比如说安浩晨在这种情况下，一定会忍痛洒脱地放贺亦雪自由。但自己做不到，沈辰想不出贺亦雪不再出现在自己生命里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他承认自己的劣根性，但是他控制不住，只有抓在手里他才能体会到那种“拥有”的真实感。
至于之后要怎么做，沈辰打算一直等，一直求，他知道心软是贺亦雪最大的弱点，他不介意利用这点，卑鄙地让贺亦雪爱他。
而贺亦雪爱的是他还是他身上安浩晨的影子，那都不重要了。
沈辰回到了医院，就看到陆朝熙一脸严肃地走了过来。
“贺亦雪没有办出院手续就走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
沈辰大脑嗡地一声，理智瞬间就断了：“你说什么？他怎么走的？什么时候？”
“晚上8点到10点吧，那段时间监控被关了，只能看到8点前他还在，10点后就不见了。”
是谁带走了他？是沈昱？
沈辰不敢想沈昱会对贺亦雪做什么。在贺亦雪住院之后他回去又查了一些记录，细细一推时间就知道泄露消息的事不是贺亦雪做的。
这样说来贺亦雪对沈昱只剩下唯一的价值——威胁自己。
沈辰哆哆嗦嗦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给杜岚和打了个电话：“快查一下贺亦雪的行踪，他有没有用过身份证，或者看一下路控和周围街铺的监控，看看他往哪去了，谁跟他一起。”
杜岚和在电话那头噎住了：“大哥，我去哪给你查这些？你以为我们是警察啊？”
“那就想办法！”沈辰失控地开始咆哮：“去找商场！街道！所有私人的户外监控！找你爹去联系交管局！”
挂了电话沈辰又转向陆朝熙，眼里是止不住的焦急与不安，他的声音都有些嘶哑：“你派人去问一下你们医院的所有人！看看有没有谁见过他！”
陆朝熙神色复杂，他抓住沈辰的肩膀试图让他镇定一点：“沈辰，你镇定点，贺亦雪走了是好事。”
“好事？”沈辰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发出了笑声，却没有笑容，让人发怵。
“你先听我说！”陆朝熙加快语速：“如果是沈昱带走了他，他的目的一定是为了牵制你，那他就不会轻易伤害贺亦雪，如果是贺亦雪自己走了——这个可能性更大，那能让他在你眼皮底下走的人肯定不是一般人，贺亦雪很可能是安全的。”
“你怎么知道，你怎么敢赌这些？！”沈辰疯狂地大喊：“万一他出了事，万一他——”
“啪！”
陆朝熙给了沈辰一耳光，厉声道：
“那你在这大喊大叫发疯就有用吗？别他妈跟个娘们似的！”
沈辰怔了几秒，才像泄了气的皮球，靠在墙上颓然地思考了好一会，想了一些可能能带走贺亦雪的人，同时叫下属找出贺亦雪所有亲朋好友的联系方式，他要自己去问问有什么线索。
但贺亦雪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没人知道他去了哪，也没人能找到他。
好在沈辰也不是完全没有进展，起码不是沈昱带走了贺亦雪，这是唯一能让他松口气的消息。如果是沈昱带走的贺亦雪，他早就联系自己要交换筹码了。
而现在没人联络他，这说明对方根本不想交换，目的只有让贺亦雪远离自己。
贺亦雪的离开狠狠地打击了沈辰，他变得失魂落魄，经常像个疯子一样一个人又哭又笑。他开始酗酒，只有彻底麻木才能让他勉强睡一会。
他迅速消瘦了下来，好几次开会都是带着点滴来的——那是陆朝熙给他开的营养补充液。沈辰几乎完全吃不下饭，并不是他不想，而是吃进去他就会感到一阵恶心，硬塞进去他也会吐出来。
他不是不好好活着，他是真的活不了。
但神奇的是，这些痛苦没有影响面对沈家的沈辰。相反他几乎是不要命地开始工作，就像是想耗尽自己的精力。
他不再和沈昱虚与委蛇，开始认真地和沈昱争夺资源，好几次沈昱都差点栽了跟头。
沈辰做事情变得又准又狠，就像一头饿了很久的狼，逮到什么就咬。沈厉也终于开始正眼看自己这个情妇生的小儿子。
除此之外，沈辰还暗中收集了一份名单，派人匿名发给了沈家在南方的竞争对手使得他们互咬。
沈昱为此忙得焦头烂额，连沈厉也开始出手干涉。外界也出现了沈家有失势苗头的传言。
传言也不全是假的，不光是外患，内部也开始有分裂的趋势。沈昱对一把手之位势在必得，谁都看得出他的觊觎之心，沈厉觉得自己这个儿子野心太甚，开始有意分散他的实权。
虽然面上不显，但沈辰知道沈厉最忌惮的就是权威被挑战，沈昱又是他最得意的儿子，表面越是信任，就越容易在一些小事上生嫌隙。
这是他们这些人与生俱来的诅咒，越是作恶，越是容易惶恐不安，也会越刚愎自用，最后陷入孤独。
沈辰要的就是他们孤独，孤独产生疑心，疑心易生暗鬼。
他就像天生的豺狼，狠毒又缜密，对这些事得心应手，只待计划成功之时，猎物自投罗网。
只有夜深人静的时候，沈辰才会彻底放松下来。他睡不着，只好眼神空洞地看着天花板，房子还保持着贺亦雪离开时的样子，窗户和门上冷冰冰的钢条也依然还在。只是如今成了沈辰自己的囚笼。
沈辰开始经常觉得背痛，有时候甚至会进入一种木僵状态，就好像被按下了什么暂停键。他动不了，也说不出什么话。
意识到自己不对劲之后，他开始担心自己的记忆力，在工作的空挡会去康复中心做一些记忆强化的练习。
更加让沈辰感到害怕的是，他开始对伤害身体有一种病态的上瘾。只有把自己伤害到皮开肉绽，他才觉得内心的痛苦找到了出口——它们伴随着血液一起离开了身体。
他知道自己病了，但是他不想告诉陆朝熙。如今正是最关键的时刻，陆朝熙和杜岚和因为自己之前的发疯忙得焦头烂额，不光要帮他找贺亦雪，还要为了完整他的证据链，同意家里提出的条件，去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
但他不告诉陆朝熙，不代表陆朝熙看不出来，当沈辰又一次找他来打点滴的时候彻底愤怒了：“你他妈是想死吗？”
没想到这位好友一阵沉默才回答了不是。
对陆朝熙来说这几乎是默认，他严肃地站起来，不顾沈辰的反对强行把他控制在了医院，并叫来了护士把他绑在床上，自己则给他打了镇定剂。
做完这些陆朝熙给杜岚和打了个电话，要他快些过来。
“他现在已经出现了很严重的躯体化症状，”陆朝熙烦躁地走来走去：“你没有发现他最近很怪吗？”
杜岚和也不敢隐瞒，仔细回想了一会，他想起沈辰经常会在中午出去；有时候跟他说着话，他也会莫名其妙地发呆。
“这样不行，这样下去他会死，他身上有很多自残的痕迹，而且他已经有自杀倾向了。”陆朝熙对杜岚和说道：“你有没有找到贺亦雪，现在只有贺亦雪才能帮他。”
他已经找了小半年，却还是没找到贺亦雪的踪迹。
但杜岚和却有些进展：“我收到消息，有人在C市看到过他。”
陆朝熙满脸疑惑：“你从谁那里得到的消息？”
杜岚和却突然尴尬起来：“这个，我不能跟你说。”
“行吧，”陆朝熙摆摆手：“你赶紧去找，沈辰这边我会想办法让他治疗吃药。”
不知过了多久，沈辰才悠悠转醒，这是他半年来睡过最长的一次觉。
他见陆朝熙走进来，开口道：“这个比你给我的安眠药有用多了，能不能给我一打？”
“我直接给你推一针□□吧，那样比较一劳永逸。”
沈辰笑了，胸腔微微震动。
“你得吃药。”陆朝熙坐下，语气里是不容拒绝。
沈辰盯着天花板，呢喃：“他那时候在医院醒过来，也是经常这样看着天花板。”
陆朝熙烦躁地把沈辰的脸掰过来：“别装没听见。”
沈辰却满不在乎：“我的事情快做完了，吃不吃药都无所谓了。”
“你的意思是你这些年做的这些就是为了去死？”陆朝熙冷笑：“你自己想死，拉上我们一起做什么？”
沈辰苦笑：“那只能让你们自己收尾了，事情做成之后，你们处理起来会很简单。”
陆朝熙忍无可忍，踢了一脚沈辰的病床，固定住的床发出一声尖锐的响声。
“沈辰！你没了爱情你就要死了是吗！那我们呢！你的朋友呢！你的信念呢！！”
沈辰沉默了半晌，才开了口：“朝熙，我不是因为爱情而绝望，我是因为我自己才绝望。”
“我曾经以为只要我脱离了沈家，我就可以变成一个正常人，获得正常人的生活和幸福。”
“可是我和贺亦雪在一起之后，我才发现就算离开沈家，我还是沈家的一份子，和沈家的每个人都一样，残忍，冷酷，麻木不仁。”
“我没办法爱人，我也感受不到爱，我获得不了幸福，我会无法控制地伤害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这样的我和动物，和机器有什么区别？”
“这让我绝望，对未来绝望，你能明白这种感觉吗？你为之奋斗的目标其实根本不存在的感觉。”
陆朝熙怔怔地听了一会，他能感同身受，在这种家庭里长大绝不像外界看起来那么风光。
大部分人会认命，放弃逃离这既定的人生，选择同流合污——因为那比心怀希望简单太多了。
反抗命运是一件无望，痛苦又漫长的事，不但要折磨自己的□□，更要撕碎自己的灵魂。
没有人能理解当他们懂事后，发现和自己朝夕相处的亲人是魔鬼的那份痛苦。也没有人能懂不得不把刀尖对家人的时候，良心和亲情互相撕扯的挣扎与不安。
这样的折磨下，灵魂上会划出无数条疤痕，留下贯穿一生的后遗症。
他们的爱无能不是自主的选择，而是为了保护自己的盔甲，但在漫长的岁月里，那盔甲已经和皮肤融合，深入血肉。
他要怎么安慰沈辰呢，他安慰不了，因为他自己也是这样。
“沈辰……”陆朝熙喉头发涩：“我们不可能什么都得到，我以为你懂的。”
“我也以为我懂的，但真正摆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才发现我承受不了。”
陆朝熙看着沈辰满脸绝望的神色，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咬了咬牙，他决定下一剂猛药：
“我们有贺亦雪线索了。”
沈辰听到这句话，目光倏然亮了一下：“他怎么样？他还好吗？”
陆朝熙不知道，他只好撒了个谎：“他很好。”
沈辰的眼里终于有了些生命力，但很快又黯淡了下去。
“他不会愿意见我的。”
陆朝熙没好气地骂：“他不愿意见你你不知道去求他？你连死都不怕还要什么面子？”
“那样只会让他痛苦，我不想他痛苦。”沈辰有些悲哀。
陆朝熙摇摇头：“人心都是肉长的，你种什么花就会结什么果，他对你绝对不是毫无感情，就算他不肯原谅你，你也可以获得一个答案，到那时候你再判断能不能接受，如果你还想死，我不拦着你。”
沈辰似乎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他点了点头，问道：“关于安浩晨……你们有找到什么消息吗？”
陆朝熙这才想起来：“我查了一下这个安浩晨，根据时间来看，和他的死亡时间相似的人有10几个，至于有没有警察，还得等我拿到我爸医院的记录，我估计他用的不是安浩晨这个名字。”
沈辰听完，也没什么表情，说了句：“拜托你了。”
出了病房，陆朝熙叹了口气，只好发短信问杜岚和的进度，祈祷他那边能找到沈辰唯一的特效药——贺亦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