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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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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如果说要追溯到应秋至和栾越青的初次相见,那应该是在十一年前。
十一年前,应秋至六岁,跟随父母搬家至临城。
年幼的应秋至已经颇具少年时期被父母诟病的气质,沉稳而端庄,似乎还有点儿洁癖。对于他这样的性格,父母私下也是头疼,甚至还考虑过是否天生缺陷,曾带他去医院做过一些检测,但无疑都是正常的。
也正因此,当他们忙着安排工人搬货,而无暇顾及应秋至时,乍一眼看见应秋至牵着一个脏兮兮的小孩走过来,才会显得那样惊讶。
那个脏兮兮的小孩就是栾越青——但他并非是自身的原因才弄得满身沙子和黏腻的葡萄汁的,而是从沙坑边上路过时被人撞翻了,带着一兜子的葡萄在沙坑里面滚了一圈。
当时的情景或许两个小孩都记不得了,但应父应母却十分深刻,毕竟这还是应秋至第一次,主动去接近一个和他同龄的小孩。
而尤其是栾越青还生得玉雪玲珑,一张嘴就把应母逗得不停笑,他喊应母,姐姐好。
应母本是有些严肃的长相,即便是自家的小孩们,也鲜少会有像栾越青这样嘴甜的,哄得她一刻不停的笑,甚至还弯下身,捏了捏他的脸颊,问他:“小朋友,你家住哪儿啊?”
小小的栾越青一手牵着应秋至,一手指了指头顶,几人顺着他的指尖方向看去,应父先反应过来,惊诧道:“还真是巧了。”
栾越青也恍然,用嫩生生的语气笑着说道:“原来你们就是新邻居。”
两家是真正的比邻而居,自那时起便常常往来,而栾越青与应秋至的感情更甚,若栾父栾母在自家找不见儿子了,那都不用想,一定在隔壁。
应秋至少年老成,对于栾越青这种被父母溺爱着长大的小孩来说,很容易就对他心生崇拜。
不仅因为他什么都懂,还因为他看起来特别可靠。
栾越青缠人的时候特别烦,会追着人不停提问,有时候就连溺爱他的父母都有忍不住敷衍他的时候,但应秋至却总是能很轻巧的拿捏住栾越青,看得栾父栾母在一旁啧啧称奇。
这种相处模式一直到两个人逐渐长大,至今仍是如此。
对于应秋至而言,栾越青可以是兄弟,也可以是挚友,但唯独不能越过那条界限,发展成为另一种更为亲密的关系。
栾越青或许是受到什么书籍或者影像的启发,才会莫名的对他说出喜欢这句话,但不论当时的栾越青是否认真,应秋至都不能当真。
毕竟,栾越青的性子没有谁会比他更为清楚,风雨有时,阴晴有时,他口中的喜欢,或许只是出于好奇或者有趣,又或者,只是因为他们太过亲密,从而混淆了感情的真正意义。
那天夜里应秋至没有回复栾越青,他甚至一句话都没和栾越青说,就那样单手抱着球冷淡地从栾越青身旁擦身而过了。
栾越青没有追上去,他想应秋至的确是要一些时间来平复他心潮激荡的心情。
毕竟如果换成应秋至对不开窍的自己突然说出喜欢这句话,栾越青本人也会觉得应秋至是不是疯了,是神经错乱下的胡言乱语。
但他没想到应秋至的拒绝也来得很快。
晚上他洗完澡,盘腿坐在书房的毯子上玩乐高,门铃忽然响了起来。
林阿姨开了门,拿进来一个药箱,递给栾越青。
她打量着这个黄色小药箱,上面还印有外卖的字样,边说道:“哪里不舒服要说的,不要自己随便从网上买药乱吃。”
“不是我买的。”栾越青接过药箱看了会儿,没明白这是个什么意思,倏而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回房间里去拿了手机看,上面明晃晃一条应秋至发来的消息。
应秋至说:治治脑子吧。
栾越青很不高兴地回到书房玩乐高,林阿姨见他面色,很识趣的将药箱收起来了。过了会儿,栾越青又出来说,“我想喝绿豆汤。”
“没有,”林阿姨看也没看他,“九点多了,我不愿煮。”
她拿着拖把去洗手间,栾越青站在原地,脑子里不停回放他给应秋至表白的场景,又想到应秋至很冷漠地从自己身边走过,想来想去,还是有点想喝绿豆汤。
他走到洗手间门口,问阿姨:“我点外卖,你喝不喝?”
“不要,”阿姨挂好拖把,出来看着栾越青倔强的一张小脸,叹口气,“我迟早是要告诉你爸妈,不准再给你那么多钱了。”
说着她走到厨房,打开橱柜拿出绿豆。
“我有十万块钱压岁钱,”栾越青坐到中岛台边上,说,“你全都叫他们拿回去好了。”
林阿姨:“......”
“你收着吧。”林阿姨关掉水龙头,想了想,没有把淘洗干净的豆子倒进锅里,她又去翻冰糖,栾越青看见橱柜里摆放着一包一包整齐的面条,果然又说:“我还想吃面条。”
阿姨旋身看他,神色带着一点无奈:“我就知道你。”
说罢也不等栾越青再提出什么要求,兀自下了决定:“我下碗面条给你吃,明天再给你煮绿豆汤喝。”
“不要,”栾越青不知道为什么,显得很烦躁的样子,他固执地重复,“我两个都要吃。”
林阿姨转过身看他,神情软了下来,她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失恋了,”栾越青干巴巴地道,“他不喜欢我。”
林阿姨闻声笑了下,依照她对于栾越青的了解,说喜欢和失恋都是他单方面的胡说八道,半大小子成天就知道在家里缠着人要吃的,喜欢这种感情,对他来说还是过于复杂了点。
她估摸着,和隔壁从小一起长大的应秋至闹矛盾了才是真。于是问:“和秋至闹脾气了?人家又不搭理你了,是不是?”
“我没有,”栾越青简直太冤枉了,并自以为找到了可以诉苦的对象,开始大吐苦水,“我就是实话实说,应秋至不仅不搭理我,还给我点外卖送了个药箱叫我治治脑子。”
“你活该,”林阿姨很明显的偏心,“你要不折腾人家,人家能这么对你么?什么实话实说,肯定又胡说八道了才惹得秋至生气了。”
“你偏心,我不和你说了。”有理说不清,栾越青索性趴到桌子上,大声嚷道:“我要喝绿豆汤,我要吃面条……”
重复念了好几遍,林阿姨不悦地打断他:“再吵就不给你煮了。”
栾越青憋屈地哼哼两声,趴桌上看林阿姨又从打开的橱柜里面拿了包面条出来。
“要煎两个鸡蛋,焦一点,再放一点葱花和虾皮,谢谢你。”栾越青起身后走到她身边,抱了抱她的腰,“我去洗澡了。”
“知道了,少爷。”林阿姨无奈地笑着叹了口气。
一个澡洗了大半个小时,面都要坨了,林阿姨疑惑地喊了栾越青几声,走到他大开的房门口,往里一看,好嘛,躺床上睡得不知道多香。
第二天他醒得早,一起来,就被林阿姨一通说教。
他心虚的不敢看林阿姨,倒是林阿姨往他碗里剥了个鸡蛋,盯着他吃干净了,才说:“我得请个假,回老家,去三天。已经和你妈妈打过电话了,下午就走。”
“啊?”栾越青呆了几息,然后低下头,抠了抠指甲,“知道了,那我送你去坐车。”
林阿姨一见他这模样就想笑,但忍住了,只是催促栾越青赶快把碗里的馄饨吃了,她好洗碗。
栾越青捏着汤勺,吃了几个馄饨之后,微微抬起一点头,清亮黑润的眼眸定定瞧着林阿姨。
林阿姨被他看得奇怪,问道:“看我做什么?我脸上有花?”
栾越青又低下头去,汤勺在碗里划来划去,就是没吃一口,林阿姨刚想说他几句,就听见栾越青闷声闷气地道:“你会回来吧?”
林阿姨愣了下,才说:“我不回来去哪儿?”
眼见着栾越青莫名其妙开心了起来,还冲她一个劲的傻笑,林阿姨后知后觉,心里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林阿姨叹了口气,她想了想,又说:“我让秋至来家里给你做饭,刚好这段时间老应两口子也不在家,你俩凑一起做个伴。有秋至管着你,我也不怕你整天背着人偷偷点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回家来吃。”
栾越青呼噜呼噜几大口吃完,擦干净嘴巴后又灌下一大杯温水,静静坐了会儿才问:“应秋至同意了?”
林阿姨把空碗和碟子收走,闻声立刻道:“他怎么会不同意?”
栾越青不说话了,跟在林阿姨身后看她开始清洁卫生,他提出要帮忙,被林阿姨拒绝了,于是只好坐到客厅的沙发上去,才打开电视机,手里就被林阿姨塞来一碗洗干净的葡萄。
午觉过后他一路把林阿姨送上车,刚踏入高铁站口就有点舍不得了,等眼见着林阿姨通过检票口,背过身朝他挥手示意他回家,栾越青立马感性的红了眼眶。
他揉了把眼睛,走出高铁站,拿出手机来看了眼,五十分钟前应秋至给他发了条消息,问他出门去哪儿,栾越青看见了,但故意晾着他不回。
三分钟前应秋至又发了一条信息:看见消息回复。
栾越青这才慢悠悠地开始打字,但没等他发送成功,应秋至就拨过来了一个视频通话。
栾越青等了片刻,心里想接通后第一句话应秋至会说些什么,是明知故问他出门的原因,还是会冷言冷语的对他说,栾越青,你是不是欠揍。
他在脑子里演习了好半晌,把自己逗乐了,低头一看手机,通话未被接通。
没等栾越青想好要不要回拨,应秋至就发来一条消息:接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