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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玫瑰与面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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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考前一天，高二（3）班的吊扇在头顶吱呀转圈。裴郁撑着讲台改模拟卷，粉笔灰落进咖啡杯，在褐色的液体里沉成片小岛。
"裴老师！"扎丸子头的语文课代表举起手来，"程老师说作文可以引用《资本论》，真的假的？"
教室里突然响起此起彼伏的咳嗽声。裴郁捏断红粉笔，想起上周教师例会上程鹤年那句"政治为骨，文学为魂"，粉笔在黑板上划出尖锐的"辩证法"三个字："某些老师的话......"
"就像超市临期食品。"教室后门传来带笑的声音，"看着光鲜，实则危险。"程鹤年晃着保温杯走进来，墨蓝领带换成绣银边的款式，"比如裴老师说月考绝不超纲——"
裴郁的板擦精准砸过去："滚去你自己的班！"
程鹤年接住板擦晃了晃："露头就秒？"他在满堂哄笑中走到刚刚举手的课代表桌前。
“林小满，《资本论》可以引用，但最好搭配《小王子》食用。"说着往女孩笔袋塞了支励志书签，"玫瑰与面包的辩证法，嗯？"
邵缘译就是在这时抱着作业本冲进来的。年轻助教的圆框眼镜滑到鼻尖："表哥！程鹤年又在带坏......"他猛地刹住话头，瞪着程鹤年指尖转动的圆片，"这、这是我设计的班徽！"
"邵老师的手工确实不错。"程鹤年从兜里摸出枚银色徽章，"就是防伪码刻在班徽背面太容易被仿制了。"徽章在阳光下折射出“高二（1）班”字水印，讲台下顿时响起手机拍照声。
……
数学组办公室飘着普洱茶香。华鄞推了推金丝眼镜，把月考密封卷往裴郁面前推了推："真要跟程老师赌平均分？"
窗外传来程鹤年带学生唱《国际歌》的跑调歌声。
裴郁把U盘插进电脑："他往我班塞了三十本《共产党宣言》漫画版。"监控画面里，程鹤年正蹲在图书角给漫画书贴便签，后颈的疤痕在日光灯下泛着微光。
"当年那件事......"华鄞突然开口，指尖摩挲着茶杯沿，"教务处最近在整理旧档案。"
裴郁手一抖，茶水泼在键盘上。2013年的档案室钥匙在裤兜发烫，他想起昨夜程鹤年塞给他的纸条：【明晚十点，玫瑰与面包的约会】
"听说程老师申请了跨学科教研组。"华鄞把纸巾递给他，"申报材料里填的搭档是你。"
窗外忽然炸开欢呼声。两人探头看去，程鹤年正站在乒乓球台上指挥学生摆人形字母——"Marx"的"x"被改成爱心，底下缀着小兔子简笔画。
"胡闹！"裴郁抓起教案往外冲，没注意华鄞对着他背影按下发送键：【已按您说的提醒他了】
……
月考当天清晨，邵缘译蹲在走廊贴考场号时，听见两个女生躲在消防栓后嘀咕："程老师给每张月考卷都画了简笔画！""裴老师今早摔了三次板擦......"
"这是作弊！"邵缘译跳出来挥舞胶棒，"我要报告教务处！"
"邵老师早呀。"程鹤年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他单手撑着窗框翻进走廊，白衬衫下摆沾着粉笔灰，"您贴歪的考场号，刚好挡住我班学生的励志标语。"
邵缘译抬头看见自己把"诚信应考"贴成了"诚言应老"。
他脸涨得通红。程鹤年撕下错字时，露出墙面上墨汁未干的涂鸦——戴金丝眼镜的小人追着闯入教室的麻雀跑，旁边配字【老裴加油！】
"挺传神的。"程鹤年掏出手机拍照，"发给裴老师当屏保？"
"你休想！"邵缘译扑过去抢手机，却见程鹤年突然抬眉："邵老师知道十年前的月考，有个考场突然停电吗？"
他指尖划过涂鸦小人的眼镜，"备用发电机恰好在那天检修呢。"
考场铃骤然响起。裴郁抱着密封卷走来，看见邵缘译呆立在墙边，而程鹤年正对着他晃悠U盘："要看看停电那晚的监控吗？"
……
语文卷作文题是《荆棘与玫瑰的选择》。
裴郁巡考到（3）班时，看见林小满在答题卡上画了朵郁金香，旁边写着："真正的玫瑰不需要玻璃罩——程老师语录"
后排的体育特长生王大雷正在补觉，胳膊下压着本《共产党宣言》漫画。裴郁抽走书的瞬间，飘出张泛黄的借书卡——
2013年9月。
借阅人签着"程鹤年"。审批栏是他当年稚嫩的签名。
"老师......"林小满突然举手，"程老师说最后大题可以选做，是真的吗？"
裴郁捏着借书卡冷笑："程老师还说啃完上学期的卷子能当饭吃呢。"
他在满场憋笑中走到讲台，突然发现粉笔盒里塞着支水溶性粉笔，笔身上缠着纸条：
【当年您没收的漫画，该续借了】
窗外的香樟树沙沙作响。裴郁望向对面教学楼，程鹤年正靠在走廊朝他举杯。
阳光穿过郁金香花瓣，在两人之间投下跳动的光斑。
……
晚十点的档案室飘着霉味。裴郁拧开铜钥匙时，手电筒照见满地狼藉——
2013届档案袋被撕开，程鹤年的处分通知书不翼而飞。月光从气窗漏进来，照亮墙上的喷漆涂鸦：戴眼镜的小人抱着被抓获的麻雀，日期定格在今天。
手机突然震动，匿名短信跳出来：【玫瑰需要刺，面包需要酵母，真相需要......】
附件是段监控视频：昨夜程鹤年撬开档案室，却只是对着摄像头比了个心。
裴郁踹翻废纸篓时，发现底部躺着个铁盒。打开是粘好的碎眼镜，镜片用马克笔画着简笔画小兔，旁边有行小字。
【当年您摔碎的，我还了。我摔碎的青春，怎么算？】
窗外传来口琴版的《国际歌》。
裴郁冲到走廊，看见程鹤年坐在香樟树上晃腿，胸前别着邵缘译设计的班徽，月光把他影子拉得很长，像株倔强的荆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