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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山体滑坡（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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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砸在冲锋衣上的闷响像无数面湿透的鼓。裴郁抹了把护目镜上的水雾，看见程鹤年半个身子探出悬崖，迷彩裤被荆棘撕开十几道裂口。
山洪卷着断木从谷底呼啸而过，混着林主任用扩音器嘶吼的"全体后撤"，将王大雷卡在岩缝里的求救声碾得支离破碎。
"抓紧！"程鹤年手腕青筋暴起，安全绳在岩石上磨出刺耳声响。
他腰间别着的军用对讲机闪着红光——今早林主任塞给他时说过"敢搞英雄主义就毙了你"，此刻这抹红色在雨幕中跳动如危险信号。
裴郁的登山靴在湿滑的岩面上擦出火星。他抓住牵引绳跃下去时，听见自己吼出的"不要命了"被雷鸣劈碎在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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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洞里的潮气裹着铁锈味扑面而来。应急灯滚到角落，照亮程鹤年苍白的脸。
他左肩嵌着块锯齿状碎石，血顺着迷彩服纹理往下淌，在凹凸不平的岩面上汇成小小的溪流。
"医疗包......"裴郁扯开背包的手在抖，发现急救物资早被洪水冲走。程鹤年突然抓住他手腕，指尖冷得像冰："先处理你自己。"
他努了努嘴，裴郁这才发现自己的小腿被钢筋划出十公分长的伤口，血混着泥水往下滴。
纱布撕裂声里，程鹤年闷哼着蜷起身体。应急灯扫过他后背的瞬间，裴郁的瞳孔骤然收缩——
密密麻麻的伤痕组成精密坐标网，最新那道横贯肩胛的红痕标注着今天的日期，墨迹被血晕开成诡异的纹路。
"自残很有趣？"裴郁揪住他衣领，血珠滴在对方锁骨处的纹身上。那处皮肤下埋着微型定位器，此刻正在暴雨干扰下发出紊乱的蜂鸣。
程鹤年突然暴起将他按在洞壁，炽热的呼吸带着血腥气："裴老师当年签处分通知时，不也没问我要解释？"
他扯开左臂绷带，陈旧的针孔连成北斗七星，"这些抗抑郁针打了七年，您要不要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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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温计冲破39℃时，洞外的暴雨声忽然变得遥远。
程鹤年在高烧中痉挛，呓语混着山洞的回声织成残酷真相："那天中午......我看见李媛把信封塞给苏主任......监控硬盘在教务处第一个抽屉......"
裴郁的酒精棉僵在半空。
十年前暴雨夜的画面突然清晰。
程鹤年踹开办公室门不是为了闹事，沾血的手里攥着半张被撕碎的认罪书；而自己摔碎眼镜追出去时，这混蛋折返现场是为了抢回被苏主任销毁的证据。
"为什么不告诉我！"拳头砸在岩壁的闷响惊飞洞顶蝙蝠。
程鹤年抓着他的手按在心口，那里纹着精确到秒的坐标——北纬25°04'30"，东经102°42'15"，正是裴郁办公桌的位置。
"告诉你我像个变态记下你所有课表？"程鹤年烧红的眼睛像淬火的刀。
"告诉你我每天靠着这些坐标才能睡着？"他撕开后背结痂的伤痕，露出微型存储器的金属冷光，"苏主任海外账户的密钥......现在归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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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体再次震颤时，裴郁的嘴唇堵住了所有诘问。程鹤年的血在齿间漫开，像十年前打翻在处分通知书上的蓝墨水。洞外传来破拆器的轰鸣。
他咬破对方下唇："要死也得死在我手里......"
林主任的强光手电刺破黑暗瞬间，程鹤年把染血的体温计塞进裴郁掌心。
"裴老师心跳......好吵......"他躺在担架上笑，腕间监测器显示心率130，藏在绷带下的手指悄悄勾住裴郁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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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撕开云层时，裴郁在救护车尾摊开掌心。体温计的背面刻着极小的一行字：【2008.9.1-2018.9.1 十年疗程未完待续】。
林小满抱着树蛙观察箱跑来，速写纸边缘有着她青涩的字迹。
医疗帐篷里传来心电监护仪的滴答声，混着程鹤年沙哑的哼唱。
裴郁忽然发现玻璃管里的水银在微微震颤——就像那个暴雨夜，少年在他转身时偷偷藏起的悸动。
远处信号塔的残骸在朝阳下投出长长的影，如同十年前教务处窗外那株被雷劈断的老松，在废墟里悄然抽出新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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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毒水的气味刺破晨雾时，程鹤年正用没受伤的手摆弄输液管。
医用胶布在苍白的手背上交错成网，腕间监测器随着他偷按遥控器的动作发出抗议的蜂鸣。
裴郁抱着教案推门进来时，正撞见这人把镇痛泵调高了两档。
"找死吗？"裴郁把保温桶砸在床头柜，枸杞鸡汤的香气漫过监护仪屏幕，"林主任在找你做第七次笔录。"
程鹤年懒洋洋晃着遥控器："裴老师这是关心则乱？"他鼻梁上的创可贴翘起一角，露出浅褐色小痣。
"还是说......"他突然倾身凑近，"怕我供出你昨晚在山洞......"
裴郁的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他抄起体温计塞进程鹤年嘴里，金属外壳磕出清脆声响："39.8℃烧坏脑子了？"
"烧不坏的。"程鹤年含着体温计含糊道，指尖划过裴郁袖口的血渍，"毕竟某人十年前就说过......"
监测器突然尖叫，他猛地咳出团血沫，"说我脑子结构异于常人......"
裴郁按呼叫铃的手被攥住。程鹤年掌心的茧子磨过他腕间旧疤，那是十年前替他挡硫酸留下的。"别叫医生，"带血的唇角翘起，"我要你换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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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药车推来时的声响惊醒了走廊长椅上的林小满。美术生揉着眼睛举起速写本："裴老师，程老师能看看这个吗？"
画纸上戴护士帽的兔子正在给狐狸包扎，输液瓶上画着歪扭的郁金香。
"拿进来。"程鹤年隔着门喊，"顺便带支红色马克笔。"
裴郁剪开染血的绷带时，林小满的惊呼在身后炸开："程老师后背......"
少女的铅笔啪嗒落地——纵横交错的伤痕在晨光中泛着淡金，最新缝合的伤口像条蜈蚣趴在肩胛骨之间。
"这是岳老师的地理作业。"程鹤年面不改色地胡说，"等高线地形图实践课。"他接过马克笔在绷带上画圈，"裴老师要不要试试？"
裴郁的镊子差点戳穿药棉。他当然看见那些伤痕组成的坐标网格，最醒目的红点标注着校医室的位置——正是此刻他们所处的空间坐标。
"出去。"他突然对林小满说，"把邵缘译叫来。"
少女抱着速写本落荒而逃。程鹤年趴在病床上闷笑："裴老师腼腆的样子......"话音被碘伏棉球的刺痛截断，"和当年没收我情书时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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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的阳光斜照进病房时，裴郁在床头柜发现个铁盒。生锈的锁孔里卡着半截铅笔芯，打开是叠泛黄的信纸。
2013年9月的日期，程鹤年青涩的字迹爬满纸页。
【9月5日晴
今天裴老师没收了我的《地质灾害预警手册》，他说高中生不该研究这个。可是昨晚梦见学校后山塌方，他站在废墟里......】
【9月16日阴
李媛在教务处偷换监控硬盘被我撞见。她说如果告发，就让裴老师背锅。我该相信吗？】
【9月17日暴雨
他们撕碎了认罪书。裴老师追出来时摔碎了眼镜，玻璃碴在他掌心......我真是个废物。】
裴郁的指节捏得发白。最后一页夹着半张被血浸透的纸片，是当年程鹤年拼命抢回的认罪书残页。
"偷看病人隐私可不好哦。"程鹤年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挂着输液架斜倚门框，病号服敞着露出缠满绷带的胸膛，"裴老师当年要是肯翻我书包......"
裴郁将铁盒砸进他怀里："十年就为这个？"
"不全是。"程鹤年摸出枚U盘插进病房电视，"还有这个。"
监控画面开始跳动：十年前的李媛正在教务处销毁证据，而少年程鹤年躲在通风管道里录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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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将窗棂染成琥珀色时，邵缘译抱着月考卷冲进病房："表哥！程老师班平均分比我们高0.5！"
程鹤年咬着苹果举手："我申请负伤阅卷。"他晃着裹成粽子的右腿，"毕竟某些人趁我昏迷偷改试题......"
"你自找的。"裴郁把红笔拍在床头柜，"《庄周梦蝶》当作文题，故意捣乱？"
"明明是浪漫主义教育。"程鹤年突然抽走他口袋的钢笔，"就像裴老师偷偷留着这个......"镀金笔帽旋开，内侧刻着极小的"2013级3班程鹤年"。
邵缘译的圆框眼镜滑到鼻尖："你们......"
"出去。"两人异口同声。
监测器在沉默中滴滴作响。程鹤年忽然抓住裴郁的手按在胸口："这里跳得快吗？"掌心下的心跳急促如擂鼓，"从十年前你把我从实验室废墟里挖出来......"
裴郁猛地抽手，钢笔尖在床单划出蓝痕："那是教师职责。"
"那昨晚在山洞算什么？"程鹤年晃着体温计，"裴老师的心跳......"突然贴近他耳畔，"比我的监测器还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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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巡护士查房时，程鹤年正趴在窗台画速写。住院部楼下的樱花树在月色中摇曳，树影间隐约可见夜跑的华鄞和整理教案的林主任。
"裴老师。"他突然扔出纸团，"接住这个就告诉你秘密。"
裴郁展开皱巴巴的速写纸：戴眼镜的狐狸正在给受伤的狼包扎。右下角贴着枚芯片，正是他从程鹤年后背取出的存储器。
"苏主任的海外账户昨晚冻结了。"程鹤年晃着新闻页面，"多亏裴老师英勇献身......"
"闭嘴！"
月光漫过病床，程鹤年腕间监测器突然发出长鸣。裴郁冲过去时被他拽进怀里，染血的绷带蹭过颈侧。
"当年你说......好老师不该有心跳......"滚烫的唇擦过耳垂，"现在改答案还来得及......"
晨光再次降临，裴郁在陪护椅上惊醒。程鹤年睡得安稳，手里攥着撕碎的处分通知书。
泛黄的纸页上，"程鹤年"三个字被红笔圈起，旁边添了行小字：【我的玫瑰终于学会说谎】
窗外传来学生晨练的喧闹，崭新的太阳跃出地平线。
林小满的速写本摊开在窗台，最新一页画着破土的新芽，旁白是程鹤年秀气的字迹：【所有伤疤都会开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