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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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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国的日子也算不得平静，逐渐接手了公司的事务，宋昱手头的工作也变得繁忙了起来。
推了狐朋狗友们的邀约，他夜以继日地忙了几天公务，几乎忙到没时间去思考工作以外的事。直到上午无意间一看日历，才想起今晚那场被安排的接风宴，于是难得提早下了班，驱车前去熟悉的别墅区。
进门彬彬有礼地招呼完一圈或面熟或面生的亲戚后，大家伙终于安安稳稳地坐在了大圆桌前。
“阿昱，你年纪也不小了，也是时候找个合适的对象发展一下了。”饭桌上，不知道是哪个没话找话的起了个话头。
相亲的风终究还是要吹到他这里了。
宋昱尴尬地笑了笑，随口搪塞：“刚回国还是以工作为重，现在想这些都还太早。”
“不早了，工作和谈恋爱本就两码事儿嘛，又不耽误什么。”不知道又是哪个没长眼的接过了话，兴致勃勃地问，“你喜欢什么类型的——温柔的还是活泼的？男的还是女的？诶呀不用不好意思，现在新社会开放得很，大家都能理解的。”
“……”
宋昱的眉心不易察觉地跳了跳，脑袋千载难逢地卡了壳，一时间竟也找不出什么可回复的场面话。
“可不是吗，”还好那群亲戚似乎也并不在乎他的反应，继续津津乐道着，“陈家的独子陈诠，最近不就和林氏集团的小公子在一起了嘛。诶哟，两个人往那一站，简直璧人一双，别提多登对了——对了阿昱，你不是和陈诠从小一起玩到大吗，这事儿你也听说了吧？”
忽然间，心中那股若有若无到几乎被刻意淡忘的郁气，似乎悄然在这一刻去而复返，然后蓦地胀大了几倍，堵得胸口一阵细细密密的涩意。
宋昱的眼神冷了下来，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
谁和他从小一起玩到大——除非掐架也能算玩的一种。
宋昱冷漠地想，夹起一颗西兰花放进嘴里，咔嚓一声咬成了两截。
“……宋昱，”一边的表姐忍不住杵了杵他的胳膊，压低了声音，“……你不是最讨厌吃西兰花了吗？”
宋昱停止咀嚼：“是吗。”然后一低头，面无表情地把西兰花吐进了盘子里。
是有够难吃。
许是看出了宋昱的抵触情绪，那帮七嘴八舌的亲戚总算有了回眼力见，不再去讨他的嫌，默契地将话题转向了别处。
饭后，送走了熙熙攘攘的人群，宋昱只感觉精疲力尽，没什么多余的精力开车回他的小公寓了，干脆就在别墅里的旧房间睡上一晚。
吵闹声终于散尽，一时间万籁俱寂。宋昱背抵着房间的落地窗坐下，沉沉地呼出了一口气。
然而胸腔里那股不知从何而来的浊气却没能随之消散，依然就这么不尴不尬地堵着，吐又吐不出来，咽也咽不下去，在他的嗓子眼里卡得不上不下。
而更令他生气的是，他压根也搞不懂自己生气的原因。
陈诠那孙子有男朋友了他到底有什么好气的？这干他什么事？
门被嗒嗒叩了两声，打断了宋昱的思绪。他一抬头，就见宋母推开了虚掩的门，然后在他默许的目光中走进房间，在自己对面坐了下来。
宋母望过来的目光带着关切与一点隐隐的担忧，嘴唇动了动，却又什么也没说。
宋昱已经没什么多余心思去猜测，于是直截了当地开口：“怎么了妈？”
宋母欲言又止：“你今晚吃饭的时候……是不是心情不大好？”
宋昱心一虚，含糊敷衍：“也没有吧。”
而那边的他妈也没顾得上自己儿子的否认，已然开始兀自猜了起来：“是因为小诠谈恋爱的事？”
居然还一猜一个准。
宋昱的心事猝不及防地被戳穿，脸上顿时浮起了一层薄红：“不是妈，我……”
而宋母显然也没给他编造理由的机会，她叹了口气，一把搂过他的肩，打断了他的语无伦次：“妈知道你从小就爱处处和小诠较劲，这次谈恋爱又让他抢了先，你心里不高兴也正常……”
后面的话宋昱已全然不闻了，一瞬间，他脑海中仿佛忽然有一道灵光闪现，咔嚓一声破开了头顶密布的疑云——
怪不得他这么不爽……原来他是在嫉妒陈诠比他先找到对象！
逻辑终于被打通，宋昱顿感神清气爽，越想越觉得这理由相当靠谱。
就是啊，他宋昱也还没谈上恋爱，凭什么陈诠这个衣冠禽兽都能有对象！这么有违天理的事儿，谁能不生气啊！
宋昱煞有介事地说服了自己，顺带还有力地拉踩了陈诠几脚。
而宋母全然不知自己那儿子已在一大坨七歪八扭的思绪中达到了某种诡异的平衡，仍在绞尽脑汁地循循善诱着：“……如今你和小诠都这么大了，别再为这点儿事闹小孩子脾气。妈知道你俩虽然表面上不对付，但实际上感情比谁都深……”
“诶等等等等，”宋昱终于回过神，险些被这话激出一身鸡皮疙瘩，“妈你再说这种肉麻话我可要指控你造谣了啊。”
宋母倒也不恼，笑眯眯地努努嘴：“得了吧，你诓得了别人但诓不了你妈我。我记得高中有一回你浑身好几处伤地回来——就你非说自己是摔了个跤的那次，是小诠给你上的药吧？”
宋昱愣了愣，一小段往事倏然从尘封的记忆里破土而出。
确实是陈诠给他上的药，不过那是他应该做的——因为就是他造成的。
宋昱记得那是个夏天的夜晚。晚自习的下课铃响起时，他才刚迷迷糊糊地从睡梦中醒过来，发现自己手下的数学卷只写完了选择题。
身旁的陈诠不紧不慢地收拾着书包，瞟一眼他桌面上白花花的试卷，忍不住出言讥讽：“你那卷子估计也想不到自己还有做枕头的一天。”
“你要闲着没事干可以帮我做了。”想到晚上还有场篮球赛要看，宋昱火急火燎地把东西塞进包里，还抽空反击了回去。
陈诠简洁利落地回了个滚蛋。
宋昱也没空再接他的话茬，拎上书包便和火箭似的发射走了。
为了方便孩子学习，宋昱和陈诠的父母一拍即合，在学校附近买了两套门对门的学区房。
然而一向水火不容的两个人固然不会一起相约上下学，甚至彼此在上学路上的前后左右距离都保持在十米开外。双方父母也都深知他俩的德行，劝了几次无果后，也便懒得再管。
所以宋昱等也没等陈诠，只一个人目不斜视一心向学地闷头往前冲，以至于都没顾上身侧几双不怀好意的眼睛——
直到他被突然窜出来的几个人堵进了一条狭小的巷口。
宋昱讶异的目光依次扫过面前几个流里流气的高中生，依稀辨认出这好像是隔壁班那几个时常靠在走廊吹口哨的不良少年。
虽然吹得很难听，但他记得自己好像也没骂出声。
真是莫名其妙。
一股烦躁和不耐在心间飘荡开来，宋昱蹙着眉抬抬下巴：“有事？”
有事赶紧说，他还得回去看比赛呢。
“陈诠是吧？”为首的不良少年剪了个猕猴桃似的板寸，双手插兜歪着脑袋看他，“就你把许妍给弄哭的？”
宋昱一怔，微微眯起眼睛，在脑海里颇为费力地搜索了一番，终于记起许妍是隔壁班班花的名字——也就是那位疯狂追求陈诠的少女。
同时他又想起来，好几天前陈诠再次收到许妍送的奶茶后，终于鼓起勇气将她叫到了学校操场后面的小树林，然后在对方紧张而又期待的目光中，正式拒绝了她。
这个拒绝显然卓有成效，听说许妍回班后就痛哭了一场，然后再也没来找过他。
很显然，眼前这个跟落枕似的猕猴桃是把他误认成陈诠了。
宋昱心里的不爽陡然加剧。陈诠的情债居然还能找到他头上来。冤有头债有主，他才没空帮那孙子收拾烂摊子。
于是他眼尾一挑，一句“睁大眼睛看清楚了老子是陈诠他爷爷”还没来得及横飞出口，就听那猕猴桃挑衅地扯起了半边嘴角：“你也配得上许妍？就凭你这小白脸和你爹大老板的身份？——那是你爹吗？”
宋昱即将脱口的话顿住了。
陈诠确实不是他爸亲生的。
宋昱曾经听他妈说过，陈诠是陈母和前夫所生。他们在陈诠三岁的时候就离了婚，之后陈母便带着陈诠改嫁了自己的初恋，也就是现在的陈父。陈父待陈诠视若己出，一直也没再生自己的孩子。
这也算不得什么难以启齿的丑事，然而知道的人并不多，也不知道这猕猴桃是从哪儿打听来的。
见对方沉默不语，猕猴桃嘴角的弧度又加大了些，变本加厉地说下去：“表面上倒是装模作样地顶着个陈大少爷的称号，实际上——却是个杂种！”
周围的喽啰们顿时配合地爆发出此起彼伏的哄笑声。
宋昱面色一变，终于一拳挥了上去。
骨头相碰时猝然发出了叫人牙疼的撞击声，宋昱面无表情地俯视着一个趔趄没站稳而倒地的猕猴桃，脑海中只剩一个念头。
陈诠，这下你可欠我一个大人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