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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待嫁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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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楠身体素来强健,即便是糊味的粥饭、腥味的肉汤,但出自冰蓝之手,他总是吃得干干净净。虽然身上的木架还不能拆,人也不能动弹,但是他的精气神却越来越好,不过也会抱怨几句,比如:「蓝儿,生肉要冷水下锅,煮出血水后捞出再加沸水煮汤。大火炖叫老火,熬出来的又浓又白;小火炖叫文火,熬出来的才是清汤。但你这个……」
「我说呢,怎么纤云熬出来的汤又浓又白又香,我的怎么就不对。瞧你平日里金尊玉贵,吃一顿饭要用七个碟子八个碗,原来不止会吃还会做呢。」冰蓝不禁感叹。
「那是自然。朕的厨艺不比你的女使差!」
「官家也会下厨房么?」
「朕记事起,母后就与父皇爱绝,只不过顾及舅舅的面子,没有废黜母后的名位,将我们母子三人幽禁。虽然淑母妃暗中帮衬,让二哥钻狗洞进来给我们送食物送炭火。但没了宫人服侍,家务活儿都要自己干。朕跟灶台一样高的时候,就搬个凳子煮饭炒菜,让母后能休息片刻。」
冰蓝听得心疼,她抱住了玄楠:「阿楠,以后我肯定好好疼你。」
车驾行至离汴梁三十里,冰蓝撩开车帘,见对面而来许多豪门大户的车马,载着家私行李和成队的家仆。
然而,他们一见到玄楠的天子车架和浩浩荡荡的大军,大楚龙旗飘扬迎风飘扬,惊得愣在原地,忘记行礼参拜。
冰蓝跳下车,问道:「你们是哪家的?为何不拜见官家?」
被冰蓝揪住一问,领头的赶车的吓得赶紧跪倒在地,愣愣道:「小人是宣武将军高家的。」
「大人,敢问……这车里坐的是官家吗?」赶车的指着黄仪鲁布小声问道。
这时,玄楠撩开车帘,探出头:「正是。」
赶车的家跪地大哭道:「原来官家回来啦!官家回来啦!」
随着他一声嚎哭,车里的女眷们也赶紧下车,数百人跪在路边嚎哭道:「天佑大楚,官家回来啦!」
那阵势倒将领头的李芳和玄栖吓了一跳,愣愣看着这些百姓们:「你们为什么要离开汴梁?」
「人人都说……有可能陛下北狩……靖安之乱怕是要再一次重现,所以能跑的就都……跑了。」车夫道。
随后,裘铁指挥着对向的车马往两边散开,中间留一条道,让天子车驾前行。其余达官贵人的车马亦调转方向跟在其后随行。
汴梁城里,监国梁王玄栋命令守城的将士们将城门紧闭,自己身着戎装站在城门口刚擂的高台上,由王谢二相和京兆府尹唐敖陪同,对着背着行囊出城的百姓高喊道:「大家不要慌,本王收到官家手书,我军分明是打了胜仗,官家虽然负伤可是没有被俘更没有驾崩。那些都是谣言,大家不要听信!回去吧!大楚边境自有百万雄兵,蒙古人是打不进汴梁城的!」
「手书在哪儿?」人群中有人质疑。
所谓手书只不过是飞鸽传书的一张纸条,上面加盖着玄楠的印章罢了。上面只草草说了些敌我伤亡状况,还有让他速派太医赴河间为伤员诊治。然而玄栋出门时未曾带在身上。
「本王不曾带在身上!」玄栋答道。
这样的理由哪能让人信服,然后又有人继续质疑道:「那些达官贵人都走了,凭什么不让我们走!」
玄栋语塞,初时城中达官贵人走时,他不以为意。后来越来越多人出城,他才觉得严重,此刻面对如此质疑,竟然不知如何回答。
「梁王殿下,当年靖安之乱,百万人被金人掳走北上,二圣亦在其中,叫我们怎么不害怕呢!」
「殿下,要是鞑子真来了,那就迟啦。您随我们一起走,也不至于到时候群龙无首啊!」
谢相见玄栋迟疑不答,百姓的情绪越发激愤,当即喝道:「来人!将这些散布谣言、混淆视听、诅咒陛下的人抓起来!」说罢,巡防营开始抓人,人群乱作一团,哭喊声、碎裂声此起彼伏。
这时,城中一阵轰隆巨响,像是火炮的爆炸声,随即汴梁东面屋舍火光冲天。
「是鞑子攻来啦!」人群中忽然有人高声喊。
百姓们宁可信其有,也不顾将士们手里的利剑弯刀,一拥而上,一时间石头砖块扁担向将士们飞来。百姓们犹如惊恐的飞鸟,冲开了城门,踩踏致死者无数。
当人群冲开城门的那一刻,众人惊道地呆立原地,天子车驾似从天而降一般,玄楠身着冕服,的车端坐在车中。
玄栋赶紧跪在天子车驾前,高声拜道:「臣魏玄栋恭迎陛下,陛下圣躬安。」
接着王谢唐三人赶紧跪在玄栋身后高喊道:「吾皇万岁万万岁!」
众人这才跪在路边叩首道:「吾皇万岁万万岁!」
远处火光冲天,近处百姓们灰头土脸。玄楠当下也来不及深思,对京兆府尹唐勒道:「巡防营速去救火!尽快疏散城中百姓!」
「臣遵旨。」唐勒道。
是夜,燃了一天一夜的大火被扑灭,起火原因是一家私炮房着火,所以才会有如此响彻云霄的爆炸声。大火吞噬了不少屋舍,烧死烧伤的百姓更是不下千人。其中就有平西王质子吴岳的府邸,一具配着残缺玉带的的尸体被抬到玄楠眼前。玉带来自平西王世子吴岳,但尸首的主人却是个六十岁的老者。
更巧的是,这家私炮坊的幕后东家是吴岳。
更加巧的是,此前给玄栖送耶律齐信件的契丹商人胡度古被找到了。他的尸体是从吴岳家的后院里刨出来的。
玄栖一入幽州,还未见耶律齐就被北元包围,然后被俘北上。他本以为是耶律齐出卖,但北上途中,认识一个一同被关押的孩子,他是耶律齐幕僚萧逸的儿子。据这个少年讲,耶律齐有投诚大楚的打算,不过还没等到大楚派人来,北元就将他们杀得杀,抓得抓,耶律齐和他父亲萧逸便是第一批被杀的。
好像有只看不见的大手,一边派人去找布日古德说,契丹勾结大楚谋反;一边又派人去找玄楠说,契丹要投诚。玄楠的手指轻叩在吴岳二字的上面,脑海中闪过所有事情一个个节点的片断。在年关时,玄栖向他推荐了胡度谷,然后自荐去契丹查探状况。春闱时,有人引着冰蓝去撞见宋楚和花魁白露偷情,结果发现了宋楚受贿。前来送钱的蒙古奸细交代了乐水郡王被俘获的消息,且是宋楚告知蒙古乐水郡王的行踪。不久,蒙古使者提出条件交还乐水郡王。接下来是鸿门宴式的会盟,再然后是孙周献城,汴梁出现自己被俘,河间城破的谣言,人心大乱,私炮房燃起熊熊大火。事情之复杂,决非个人左右。只不过大楚官僚军队也有众多漏洞,各级官员也有私心。吴岳只是利用了这些罢了,然而这一交锋后,布日古德明白了这个南朝小皇帝的心智手段毫不逊色他任何的对手。而玄楠也意识到要想收复燕云,凭大楚此刻的国力仅能维持现有的局面。若内部不是铁板一块,一切都是空谈。
回到汴梁后的第一次朝会,玄楠亲自主持,勤政殿里百官列队,手持板笏,三呼万岁后,便开始了朝会。
玄楠环顾殿中不见京兆府尹唐敖,道:「京兆府尹怎么还没有来?」
王相硬着头皮启齿道:「唐府尹……唐府尹……他说他在官家离京期间,发生质子出逃的事情,实在无颜再见官家,在家里等候圣旨发落。」
「哦。」玄楠浅浅一笑,「原来如此。朕还当他做了梁王的岳丈,就把朝会给忘记啦。你们转告他,食朕俸禄,当有始有终。今日他不曾告假,朕要减他俸禄的。哈哈。」
百官听了,不约而同地笑了出来。在一片渐停的哄笑声中,玄楠又问:「还有本启奏吗?」
「臣赵言有本启奏。」说罢,礼部尚书赵言把来自成都的贺表交给黄门总管杜仲。杜仲再转呈玄楠,玄楠一看,是吴岳写来的请罪表。
「臣岳惶悚顿首:父遘疾遽逝,值銮辂巡疆,星夜奔赴,弗及面禀。违制之愆,伏惟天威矜宥……」
吴岳隽秀的书法在金箔宣纸上翩翩起舞,好似向玄楠炫耀着他的睿智和城府,他这么快就到成都就扫清了继任的障碍。
「赵卿,朕知道了。」玄楠波澜不惊。
「东瀛国发来了求援信,不知陛下作何批复?」
「弹丸之地的小地主称天皇,陛下贵为天子,论理倒还是他的后辈了。」谢相不禁笑出了声。
朝中百官的哄笑声中,夹杂着对东瀛的嘲讽。
「臣以为无理小国不必理会。」王相道。
「好。依你。」玄楠亦是笑了。
「臣遵旨。」赵言施礼。
「还有本奏吗?」
这时,从第四排里钻出来的裘铁站出来朗声道:「陛下,臣要弹劾中枢门下平章事王辅臣,参知政事谢辉,户部尚书李宁,兵部侍郎李芳贪污渎职。」
众人一惊,皇城司弹劾的是当朝两位宰执和户部、兵部两位高官。
彼时,所有人的目光落在裘铁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防御使身上。
久历宦海的王相,理了理紫色的官服,缓缓抬起头,转过头,睨着眼看着身后着红袍的裘铁,道:「裘长史,你有什么证据?」
裘铁略略抬高了下巴,朗声道:「臣有!臣从河间镇孙周总兵的家中搜出一份账本,上面记录着他三人受贿的时间和金额。臣请陛下立案。」语罢,他拿出账册交给内监王喜,王喜捧着托盘,小步来到玄楠身旁,把账本放在玄楠面前。
李芳虎躯一震,心说那些东西不是早就被陛下当着所有人的面一把火烧了吗。他抬起头,用眼神示意王相事态的严重。
「臣冤枉。」
「臣冤枉!」
「臣冤枉……」
「臣冤枉啊……」
中枢门下平章事王辅臣、参知政事谢辉、户部尚书李宁、兵部侍郎李芳不约而同跪下辩驳表明清白。
「要么账册是假的,系悬镜司诬告;要么是账册是真的,确有其事。你们四位爱卿乃是国之栋梁,岂能容人随意污蔑,此间事唯有查证的明明白白,方可白玉无瑕。所以,朕以为此案当立。」
「官家,二位宰执是三朝老臣,李侍郎还有救驾之功,李尚书亦年事已高。裘长史的账本真假难知,一下子将重臣下狱,怕是不妥。况且,我朝惯例是原告举证。官家为安军心,曾在河间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叛臣家里的书信账目烧毁,不知裘长史此刻这本账目是从何处得来。臣以为先让刑部查实账目的真伪,再行立案。」吏部尚书郑凯道。
「不查被告,查原告,岂有此理!」一个低沉的声音在朝堂爆发。御史台队列里,殿中侍于世纪赟站了出来。他穿过百官走到玄楠面前,施礼道:「陛下,臣以为刑部必须核实悬镜司所提交的证据是否真实。可是被告居高位,若调查期间还在职,实在有失公允。不如将涉案人员停职,全权交由刑部发落。」
玄楠点点头道:「言之有理。」
「官家,涉案四人身居高位,公务繁多。况且宰执大臣调度全国各路,一下子全部停职,那全国的行政调度如何是好?」许久不发言的工部尚书任重道。
「不错。涉案人身居高位,殃及中枢省枢密院户部兵部。因此,他们的品行容不得半点污名。」玄楠斩钉截铁说。
四人头上浮现着细细密密的汗珠。
「刑部尚书周中正可在?」
「臣在。」刑部尚书周中正从队列里走出来道。
「周卿,此案你来审理。」
「臣职责所在,遵旨。」
「其余涉案人士,配合周卿审理。被告依律应被收押于刑部,但是此番被告是朝廷重臣,况且年岁亦不小。不如这样吧,这五人暂禁足于南宫,由禁军看押,一应食宿不得怠慢。周卿可随时提审。不过,朕只有一个要求,那便是公正。众卿家以为如何?」
「臣等遵旨。」
十余日后,朝会之上,大楚权倾天下的两位宰执大臣,王辅臣和谢辉,户部尚书李宁和兵部侍郎李芳着囚衣,戴方枷,跪于殿前。
玄楠耐心听完周中正洪亮的调查结果,河间总兵孙周渎职贪墨,献城叛国,已经伏法。他吃空饷,把朝廷配发的马匹私自运到汴梁和临安贩售,积累了大量财富。然后贿赂朝廷重臣不被告发且拨给更多军马。最可笑的是,这些汴梁豪门世家的子弟居然还要高价去买这些走私来的马来赏玩。要不是孙周叛国谋反,玄楠根本都不知道天下还有这么稳赚不赔的生意,把大楚的智囊耍得团团转!
他站起来,走下高高的龙椅,走到大臣们中间。
「宰执大臣,统共两位,朕罢免两位;六部尚书,朕又罢免了两位。看看这四个人吧,哪个不是两鬓斑白,哪个不是朝廷的栋梁,哪个不是朕的长辈,他们烂了,朕心要碎了!
祖宗把江山交到朕的手里,却搞成了这个样子,朕是痛心疾首,朕有罪于国家,愧对祖宗,愧对天地,朕恨不得自己罢免了自己!
还有你们,虽然个个冠冕堂皇站在这里,你们,就那么干净吗?朕知道,你们有的人,比这四个人更腐败!想想吧,靖安之乱才过去多少年?朕的曾祖父尸骨无存!如今北地有多少我大楚子民为奴?燕京的妓馆里,有多少女子祖上显赫?民间散落着多少大内的文物珍宝?道君皇帝所修艮岳,何其华丽,如今一派断壁残垣!
朕劝你们一句,都把自己的心肺肠子翻出来,晒一晒,洗一洗,勤政殿这儿烂一点,国朝就烂一片,你们要是全烂了,外敌长驱直入,百姓揭竿而起,咱们就会死无葬身之地啊……」
玄楠话毕,众臣低下了头。
冰蓝一身素服走入朝今巷的尽头,那家飘起白幡的门户。她敲了敲门,稀疏响动以后,乌黑的门上开了一个小窗户,一位年轻俏丽又清瘦的妇人问道:「谁啊?」
「嫂子,是我。」冰蓝答。
乌黑的大门打开,妇人披麻戴孝,手里抱着不知事的孩子,把冰蓝迎了进去:「蓝儿,你怎么来了,快进来。」
冰蓝欠身点头,院子里零星地放着几只箱子,门廊下又堆着几只小一些的藤箱。「嫂子,你要出门吗?」冰蓝问。
「原来是打算出门的,等他回来,我们一起回姑苏去拜见公公婆婆的。现在……现在……」妇人不禁拭泪。
冰蓝跟随她的脚步,步入灵堂。灵堂里供奉着赵子卢的牌位与棺木。冰蓝烧了三炷清香后,宾娘抱着宁哥儿在一旁欠身还礼。
「官家已经下旨给赵家抬爵,赵伯伯和陆伯母长来京城接回世兄的灵柩。嫂子,以后你有什么打算么?」冰蓝从宾娘手里接过这个小粉团问。
宾娘看着子卢的牌位:「还能有什么打算,把宁哥儿养大……」
「嫂子,我担心子卢的父母来跟你抢宁哥儿。」
「不行!」宾娘忽然激动了起来:「宁哥儿是我的命!」转过头,又见冰蓝怀里的宁哥儿笑了,张开臂膀扑向她,嘴里咿咿呀呀地喊:「娘……阿娘!」才渐渐冷静了下来道:「若非为了宁哥儿,我早就想随着子卢一起去了。妹妹,你有办法帮我么?」
「办法是有,就是再也不能离开侯府了。为了缅怀几年的情爱时光,把剩下的人生锁在深深庭院里,婆母刻薄,盛年寡居。你可要想好了……」冰蓝面露难色。
此刻也不知为何宁哥儿忽然烦躁了起来,哭声震天。正当冰蓝不知所措时,宾娘接过小粉团,孩子终于慢慢镇定了下来。她才悠悠道:「我愿意守寡不只是为了宁哥儿,还有我大约余生都遇不到子卢那样好的人了。宁哥儿已经没了爹,我不能叫他再没了娘。我也是做了娘后,才能理解起婆母来。好好的儿子,养到十六岁就跟我走了,对我有怨气,也是人之常情。」
「嫂子,你人这么好。怪不得世兄就算抛家舍业,也要跟你在一起。」
宾娘送冰蓝走出了朝今巷。宁哥儿对着冰蓝一直痴痴地笑,宾娘玩笑道:「这孩子就是喜欢漂亮的小姑娘啊!哈哈!」
「我瞧他是见着火烧云高兴。」冰蓝说时,夕阳西下,红彤彤的火烧云浸透了半边天。
朝今巷的尽头,玄楠伸着脖子往巷子里张望。等了许久,终于见冰蓝和另一个抱着孩子的女子有说有笑地走过来,他招了招手。
「这位公子是?」宾娘问。
「他是我正在议亲的人。」冰蓝答。
玄楠施礼:「嫂夫人好。」
宾娘还不知站在她面前的是大楚皇帝,从上到下扫视一番,满意地点了点头:「真是一表人才。」
「是吧?我也觉得他很不错。」冰蓝兴奋又自豪。
「那我就送你到这了。」宾娘抿嘴一笑,抱着孩子转身走了。
「嫂夫人慢走。」玄楠施礼,直到她走远后,才从怀里拿出一袋冒着热气的纸包给冰蓝。
打开纸包,一股淡淡甜甜的香气扑鼻而来。
「是糖炒栗子,还都剥好了啦!」冰蓝欢欢喜喜地捻了一粒塞进嘴里:「好甜,你竟然还会挑栗子呢!」
玄楠浅浅地笑了,携着她的手往街上走。远处樊楼的灯点亮,街上的人们开始了热热闹闹的夜市,有耍把戏卖艺的,有锅里煮着馄饨冒着热气的,有折价卖鱼卖菜卖豆腐的。叫卖声,吆喝声此起彼伏,两人并肩像寻常百姓一样地逛街,这街市的喧嚣得让人安心。
谁能想象到不久前,私炮房爆炸导致的大火夺取了数千人的生命。玄楠下令,有伤治伤,有死安葬,有财产损失,国库专门拨钱照价赔偿。如今,汴梁浴火重生。
冰蓝说:「阿楠,要是永远也不打仗,那就好了。」
「那估计不成咯,以战求和才能真的和,靠妥协求来的和长久不了。」玄楠苦苦一笑。
「你怎么有空来接我?你的黄门和侍卫呢?」冰蓝左顾右盼,周围全是百姓,毫无暗卫踪迹,担忧道:「要是有人行刺,我这点微末功夫可护不住你。」
「无妨,难得一回。我就是想来接你,没有理由。」
彼时天已是泼了墨一般,天空中月光皎洁,显得玄楠一身白色的圆领绸袍,素雅干净又不失烟火气。他的侧脸,目光温和,轮廓分明,晚风吹起衣角,整个人也似一阵清清爽爽的风。
玄楠浅笑:「在岳父岳母到汴梁之前,咱们要熟悉大婚礼仪,要修缮好椒房殿,要做婚服选首饰,要准备好聘礼……」
冰蓝面上绯红,娇嗔道:「我爹爹阿娘还没有允婚呢。」
玄楠双目微瞪,问道:「他们……他们会不允么?」
冰蓝握住玄楠温热的手掌:「瞧把你吓得,谁真的敢拂逆天子。」
「蓝儿,朕盼望二老的认可和祝福,才把掌珠嫁给我,而非臣服。」
冰蓝见玄楠清澈目光投在自己身上,他就这样真实地在自己身边,又忽然想到已经天人永隔的赵子卢和宾娘,不禁感慨:「我觉得,我真是天下顶有福气的女子。」
「朕也是天下顶有福气的男子。」
语罢,两人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