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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玄楠的思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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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兴十七年秋,午后。
朱雀门外金明池畔,十丈见方的马球场新铺了桐油细沙,两侧彩楼垂下八宝璎珞帘,府丁们手持缠枝牡丹旗分立四角。玄栋率先扬鞭,枣红大宛马嘶鸣着扬起前蹄,他反手挥动朱漆球杖,金铃在腕间乱晃如急雨。
"咚——"
檀木鼓槌重重落在犀皮战鼓上,裹着彩绦的藤球化作流星赶月。观战的贵女们掀起帷帽轻纱,鬓边金步摇与场中翻飞的错金马镫交相辉映。忽见玄栋策马斜插,球杖银柄堪堪擦过梁王府长史的紫罗襕袍。
"彩!"
西看台爆出震天喝彩,原是玄栋倒挂金鞍,球杖自腋下穿出,藤球划着弧线撞碎东门琉璃球网。十二个绿衣侍儿捧着鎏金银壶穿梭递饮,场边瑞兽香炉腾起龙脑青烟,混着汗津津的锦缎熏出富贵气息。
当最后一声暮鼓响彻水殿时,侍儿呈上的檀木托盘中,放着一只翡翠手镯,通体如湖水,镯子的内侧刻着描金篆文「楠」。
马场里,宣武将军长子向玄栋使了个眼色,轻声道:「小王爷,我准备的彩头怎么样?」
「不错。」玄栋颔首:「成儒,你是从哪里寻来这只镯子的?」
「铺子里买的呀,我哪儿懂娘们的首饰,挑贵的买就行了。」高成儒胸有成竹。
「哪家铺子?」玄栋心道,你确实不懂,这镯子内壁不是图案,而是官家名讳。你要知道还能拿来当彩头么?
「好像是城西……」高成儒一时记不起来了,转身问小厮:「哪儿买的?」
「公子,城西珍萃坊。」小厮答。
看台上,侍女对梁王妃唐棣道:「娘娘,奴婢听说王爷要将彩头亲自送给您呢。」唐棣听罢,面上像飞了霞一般。月前,她和玄栋因为炮座机括的设计争执不休,玄栋一气之下推倒了铜灯盏,火势极快被扑灭了,就是把唐棣数月绘制的火炮图纸付之一炬,旁的也没有什么损失。但在同样爱好工学的唐棣看来,这性质没有比家暴差太多,故而直接回了娘家。玄栋按照记忆和原理粗粗绘制了一份,然后亲自登门去接,唐棣这才跟玄栋回了王府。可是回了王府,唐棣致力于修复玄栋画错的机扩,但又是好多天不理他。故而想办场马球会,想在自家夫人面前孔雀开屏。可若是自己办马球会,自己把彩头赢走了,这算怎么回事,故而找了私交不错的宣武将军的长子高成儒办,又嘱托高小将军准备一件玉石首饰做彩头。因为他知道王妃爱玉,至于什么翡翠和田的,他也分不清楚。
玄栋从侍儿手里取下彩头,全场为他刚才矫健的身手欢呼雀跃,他躬身致谢。然后朝着看台上的王妃唐棣挥手,唐棣倒也毫不扭捏,立刻站起来朝他招手。周围的贵女们满是艳羡,原来她就是梁王妃,复国坊的女主人,和玄栋真是一对神仙眷侣。
用过晚膳后,唐棣看着玄栋拿出今日赢来的彩头,然后把自己把手腕伸到玄栋跟前,满怀期待道:「阿栋,不是专门为我赢的彩头,你怎么还不拿出来?」
「是专门为了你赢的不假。可是我瞧这只镯子好像是大内的。」他从荷包里取出镯子,指着镯子内壁上那一小篆字体「楠」。唐棣一看便知打造这镯子的翡翠来自南洋,想来是官营船队拿出来的货物,其上还有官家名讳。
唐棣不解道:「难道大内有人偷窃财物么?」
「珍萃坊是专做汴梁达官贵人的生意,销赃岂不砸自己生意。我看像是官家赠予某个女子。」
「原来官家不是坊间传言的那样呀。」
「坊间传哪样?」
「你不知道嘛?」
「我不知道啊。」
唐棣在玄栋耳边轻声道:「好多人说,官家不能人道。」
「别人信也就罢了,你怎么也会信?当年的宠妃陆娘子不是还让人把岳父给捆了么?」
「我只转述旁人的看法,官家和凤藻宫那位成亲多年,膝下空空。正值盛年,身边也没有其他娘子。怎会不让人多想。而且,凤藻宫那位和官家的关系,旁人不知道,我们夫妻还能不知内情么,建章宫里的小宴,我从没见她和官家同时来过。」
「我阿哥一定是还在想念冰蓝妹妹。」
唐棣一听冰蓝,心下感慨。这位皇后虽然只匆匆见过几面,但她和官家的传奇倒是听阿栋讲过不少,想来是位奇女子,日后做了妯娌必有机会深交。唉,真是没想到,琉璃易碎彩云散。
未央宫,寒露凝窗。
这是玄楠与琪琪格成亲的第六年。回想六年前,他答应娶琪琪格,是因为皇后宝船失事的线索指向了北元。冰蓝丧仪结束,刚刚复朝,北元的联姻请求便立刻到了。他疑惑的是,明明粮马互市已经达成,联姻倒是可以分化北元王庭,但对北元没啥好处。琪琪格是布日古德王子同父同母的妹妹,他身为北元南苑大王,不仅娶了大楚公主,现在还要把妹妹嫁给自己这个大楚皇帝,其他北元王爷会怎么想?这对他未来争金帐甚至还是劣势。可是琪琪格怎么就迷了心窍,非要嫁给自己呢?
和琪琪格相处下来,他倒是明白了其中缘由。不是所有公主都跟大姐姐一样,以家国大义为先,处处谨慎小心。琪琪格理解不了联姻和亲背后的利益关系,看重了自己这张脸,爱上了想象中的自己。说白了,就是一个资质平平的强国公主从小被人捧着长大,要星星不敢给月亮,而自己就是她当时想摘的那颗星星。
悬镜司暗探禀报,北元西征一路顺利,整个王庭从上到下都洋溢着骄傲和必胜的情绪,可能行事最稳重的就是布日古德王子了。这倒也不难理解,因为只有他真的和大楚交过手,别的王子和将领,甚至北元大汗对大楚的印象还停留在丰亨豫大。金国孱弱不堪,而大楚比金国还不如。
说回宝船失事,玄楠自从丧仪结束复朝后,再也没有在人前提过一句冰蓝。然而每天忙完公文扎子后,他却未央宫寝殿内推演着宝船当年遭遇海盗的种种可能,偶尔会召裘铁和玄栋问询,累了就一人独宿。能登上皇后宝船的海盗要满足两个条件。其一,海盗必须有艨艟大舰;其二,海盗必须趁宝船落单时,也就是风暴结束后一个半时辰内完成登舰、控制宝船、搬运完财物、驶离后续赶来舰队视距。
先说谁有能力造艨艟大舰。无非是大楚、北元和盘踞台湾的玄桦。
再说这伙海盗的业务水平。冰蓝的宝船采用新式水密隔舱的设计,为了让她住得舒适些,只列装几门大炮摆样子,不过周围还有四艘战舰护航,如果不是遇上风暴落单,哪里有开炮的机会。风暴已结束一个半时辰,第一艘战舰才赶来护驾。海盗船必须在这么个档口,在茫茫大海上,发现落单的皇后宝船。这种巧合也是能被筹划的么?卷宗描述,宝船的甲板被巨大的铁钩破开,船上打斗痕迹,随行的宫人黄门侍卫均遇难,包括皇后的贴身侍女飞星,只有财宝和冰蓝不翼而飞。写到遇难的宫人却闪烁其词,玄楠心知是玄栖为了天家体面刻意为之。他心里对冰蓝的处境早有预判,能投海自尽已经是幸事。如果被掳走,更是生不如死。可他心里还存有一点侥幸,蓝儿还活着,他能将她找回来。然而六年过去,所有线索初时都令他心情澎湃,到最后都走入穷巷。如同滴水穿石,他的信念就要被时光穿透了。
「官家,椒房殿已经备好了。」王喜唤他。今日正逢蓝儿的忌日,玄楠起身前往椒房殿,见一轮明月悬在天空,银光泻在椒房殿金色的琉璃瓦上,不禁喃喃自语:「当年明月在,曾照彩云归。」椒房殿里的布置仍然是大婚前的模样,窗楹上还有他和蓝儿一起贴着的双喜字,只不过红色黯淡,金粉无光,纸片字僵直立在窗楹,一触便落了下来。
玄楠立刻让王喜将浆糊取来,拿起剪刀将红纸剪出双喜字,下意识地嘴角上扬,声音极轻:「蓝儿,想来你已经与父母团聚,不会孤单。待朕找到害你之人,收复燕云河西,中兴国家后,就来陪你。」而后站在凳子上把大红喜字重新贴好,又是一声轻叹:「只是眼下这局势,你还要再等等朕。」
他把和蓝儿的真心与相知,还有六年来写给她的信件,尽数都锁在了椒房殿。
廊下有人影躬身:「阿哥。」是玄栋的声音。
玄楠站起来开门:「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椒房殿平日被锁着,今日亮灯,臣弟想是您在这里。」
玄楠见玄栋缩着身子,一想到外头更深露重,赶紧将自己的披风解下来给他套上:「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吃过饭了么?」拉着他进屋。
阿栋看着双眼翻红的玄楠,心中动容,他明明都这么悲伤了,还在关心自己。「阿哥,我吃了饭再来的。看你在忙,就没喊你,等我打了个盹,就是现在这时辰了。」然后,他从广袖中取出一只碧玉镯,通体如清澈的湖水一般透绿,镯内壁一个小篆的「楠」镶金。「阿哥,这是你的么?」
「从哪里来的?」玄楠惊呼,这是他自己篆刻,怎会不识。
「城西珍萃坊。」
「这是朕在蓝儿扶柩回乡时送给她的。还有一只呢?内壁上是小篆『蓝』字镶金。」玄楠满是期待。
「原来还有一只呀?」玄栋瞪大了眼睛。
「这副镯子本该和蓝儿一起葬身大海,现在突然出现,会不会是上苍要告诉朕蓝儿还活着!」
「阿哥,人死不能复生。能找到一只,以寄托追思,已是幸运。」玄栋看出这是玄楠在思念冰蓝,不过他从来没有这么神神叨叨过,他以前不是最讨厌怪力乱神了么。
「官家,悬镜司裘大人来了。」王喜来禀。
玄楠叹气:「你们俩这前后脚,像说好的一样。」
裘铁来了,躬身施礼:「官家圣躬安。」
玄楠的语气如盛雪的松枝被北风吹落雪花簌簌而下:「裘卿,什么事?」
「官家恕罪,臣有军情急奏,成都府路齐转运使的密报。」裘铁说罢,将密报呈上。
玄楠拆开奏疏,瞳孔微微一震,便再抑制不住激动:「蓝儿!还活着!……在成都保和堂做大夫……你说的可是真的?」
「官家,齐大人和观察使周仕林确认过画像,千真万确。」裘铁道。
「好啊好啊,蓝儿什么时候学医了?还当大夫了!居然救了被投毒的娄公子!这几年不见,真的是越发厉害了!不愧是朕的女人,不管面对什么样的困境,都能靠自己的本事走出来……」玄楠越说越兴奋,越说越骄傲。
站在一旁的玄栋听得目瞪口呆,连披风掉在地上了也浑然不觉。冰蓝妹妹起死回生了?不对,这是在说紧急军情么?
「阿栋,朕就是觉得蓝儿还活着!」玄楠不禁笑出了声。
「官家,其实臣深夜无诏入宫是为了紧急军情……」裘铁打断了玄楠。深夜开宫门要是为了这点事,明天估计要被御史台谏们送去儋州了……
「紧急军情?」玄楠经裘铁提醒才回过神来,赶紧往后翻札子。齐想还把刘海的亲笔信附在后头,原来吴岳麾下川陕总兵刘海告发吴岳谋反,他心向朝廷,会打开汉中通道,助官军前往蜀地平叛,同时还细细讲了云南地震,银矿塌方,吴岳的蜀钞失去了锚定物,然而他穷兵黩武还要继续超发蜀钞,造成物价飞涨,蜀钞贬值。现在又和粮食强行绑定,弄得蜀中不得民心。看完齐想的札子,他转身对王喜说:「召吕左相、李右相、参知政事、枢密副使、兵部尚书及侍郎、马步水军司都统领即刻来上书房。」
王喜称是。反正现在宫门也打开了,玄楠也有事要忙。玄栋告辞回府,他要走时,玄楠叫住了他:「阿栋,谢谢你把镯子带给朕。」
玄栋回头见玄楠,月光勾勒他出他的脸庞,整个人都好似敷着一层银粉,焕新了一般。他不觉会心一笑:「阿哥,我们之间还要说这个么。」
中枢宰执汇聚于上书房议事厅。上回因河间贪污叛国案,玄楠将涉案的大臣们杀得杀、流放得流放、抄家得抄家,现如今这一批中枢已经是臣老面新,而且许多寒门年轻官员也因为大量官员突然缺位而得到了提拔,比如齐想。
「官家,臣以为这情报真假还需判断再做定夺。」吕左相率先发话。「假定情报属实,可趁吴岳未完成战备时突袭汉中,直捣成都,避免持久战消耗国力,倒不失为一个战略先机。若是汉中通道是诱敌深入之计,吴逆可能预设伏兵围歼朝廷主力,若是战事顺利倒还好。若是不顺利,其他藩王会怎么看待朝廷?如果调陇右军,那么西夏趁虚而入也要想办法应对。北元西征,西夏节节败退,未必没有存着北失南偿的心思。」
李右相开口:「臣以为,这情报应该属实。因为吴岳超发蜀钞又强行和粮食绑定,难道蜀中的地主们真的心甘情愿么?他刘总兵难道没有田地产业,全靠吴岳的俸禄养活六房夫人么?且不说,打开汉中通道,官家对他的赏赐几何。就是官家分毫不赏,支持朝廷对他也是利大于弊。他手底下的将士们,发饷到底是领贬值的蜀钞还是以铜为锚定的交子,还用问么?我们不如想个办法,让刘海作为平叛的主力入蜀,少调动陇右官军。即便他不是诚心归附,咱们也要让他不得不和朝廷站在一条船上。」
「朕以为李卿所言极是,这天下最聪明的人,从不是清心寡欲的圣贤,是懂得算账的赌徒。」
「官家,不若朝廷颁旨命刘海押钱粮入蜀赈灾,若是吴岳抵抗,正好发讨逆贼檄文。」参知政事林燮道。
玄楠颔首,朗声若钟,语挟风雷:「诸位爱卿,这是朕要削的第一藩,而且是诸藩中最强的一藩。不论对这些割据军阀还心存幻想的军头也好,百姓也好,朕要叫他们知道,做那些藩王的军头不过炮灰而已。但弃暗投明者,朕许他求财,金玉满堂,求名,千秋盛誉,求安,九族康宁。」
众人俯首称是,只待校书郎写完给刘海的回信,然后复核一遍发出时,耳边忽然回荡着玄楠的玉音:「韩卿领一万禁军去关中接应刘海,若他有异心,自当处置。朕亲自领兵两万,走襄阳从奉节入蜀。」
韩哲听罢,躬身称是。
「官家,区区吴岳,何劳天子亲征呢?」李右相对击垮吴岳显得极有信心。
「朕不担心吴岳,朕担心的是你们呐。」
「这……」众臣面面相觑,不明所以。但韩哲似是意识到了什么,慌忙俯身跪下道:「臣决计不敢纵容手下将士入蜀搜刮民脂民膏,请官家放心。」
「韩卿,朕知你治军素有摄政王的遗风。只不过刘海呢?你能约束得了他么?」
韩哲低下了头,不作声。
枢相语重心长道:「官家心怀百姓,怕那些军头趁乱劫掠。可是国本未立,战场刀剑无眼,若是有个什么意外,让大楚江山社稷怎么办?」
「朕欲封乐水郡王为皇太兄,出征期间由他监国。」
「官家,皇太兄同太子,就是储君。将来皇嗣何以自处?难道官家不想让亲子继承大位么?」吕相问。
玄楠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转过身去看校书郎行文。深夜的上书房又一次陷入了沉默,直到烛火灯花爆开,玄楠才缓缓开口道:「诸位爱卿,这不是朕第一次御驾亲征,也不会是最后一次。你们都明白朕开工科办复国坊,办讲武堂,为国丰庄、立都马监、举市舶司、丈量田亩,所图为何?自然是为了北伐,为了收复燕云和河西。燕云和河西在北元的疆域里,不言自明;朕的皇后来自北元,不言自明。难道太子要有北元血统么?」
「那不若再选良家女子为皇家开枝散叶?」参知政事林燮小声提议。
「今日说的是削藩,怎么又旧事重提了呢?」玄楠有些不悦,其实对他来说确实是旧事重提。但对刚刚晋升的林燮来讲,这不是挺正常的一件事么?做臣子的家里都有几个姨娘,官家怎么就独守着一个感情不好的皇后呢?然而他还是知趣地闭嘴了。
玄楠见校书郎给刘海的回信已经写好,拿去给诸臣传看,见众人没有异议,也知趣地开口:「今日就到这里,众爱卿辛苦了,不必来回折腾,今天就歇在宫中,明日同赴勤政殿。朕宣布御驾亲征时,你们对朝廷庶务安排有个准备。」
众人称是告退。小黄门领着他们前往厢房休息。偌大的上书房又只剩下了玄楠和身边侍奉的王喜。他从袖袋里拿出翡翠镯子,看着烛火下折射出浅浅金光,不觉会心一笑。作为皇帝确实没有必要御驾亲征,令乐水郡王领兵入蜀,玄栖在军中历练多年,足以震慑各路军头不敢造次。但作为魏玄楠却是非如此不可,激动欣喜退却后,他亦有担忧。自己已经另娶她人,不管北伐与否,琪琪格终是以三书六礼娶来的皇后。她无错,自己不会废弃她。可是蓝儿愿意贬妻为妾么?他想做光武,可不愿冰蓝去做阴丽华。他更怕的是,闲言碎语,礼教指责再揭蓝儿伤疤,而自己该怎么做才是保护她……
「官家,离天亮还有时辰,还要去椒房殿么?」王喜再次询问把他从回忆里拉回。
「不去了。」玄楠回答。
凤藻宫内。
「乌云!」琪琪格从噩梦中惊醒,她头上冷汗未褪:「我刚才梦见她了。」
「娘娘,她是谁?」乌云问。
琪琪格紧握住乌云的手:「是那个以前跟官家定亲的女人……」
「怎么会呢?娘娘,您都没有见过她。」
「但我感觉就是她!」
乌云立刻打断:「娘娘慎言。官家向来不喜欢怪力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