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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冰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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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斐接了电话后没有再回来。
樗青羽从见面就开始滔滔不绝跟他讲项目书的细节,他只能抽空给周勉发了条消息。
“我有点急事回趟北京。”
他刚一放下手机,樗青羽平直的声音又开始陈述,“开标会突然提前,荣盛集团将全部股份转让给蒋琰川,目前蒋氏集团的资金比之前预测的高出百分之十五。”
孟斐面色如常,“资金方面我们没压力,别说一个荣盛,十个荣盛也不配上桌。”
樗青羽的规划比他更细致,“我个人的想法是这次的盘子别做的太大,对我们后期发展没好处。”
“而且,老爷子身体状况不太好,这时候能低调还是低调一点。”
孟斐向来善于听取专业的意见,在不擅长的领域他选择相信权威,“你想怎么办?”
樗青羽:“如果能和蒋琰川合作,会省掉中间很多麻烦。”
“我不喜欢和人分蛋糕。”孟斐直言不讳,“我始终认为竞争优于合作,蒋琰川只适合做竞争对手,不适合做合作伙伴。”
樗青羽也不给他这个老板面子,“孟总,这是生意,不是赌桌。”
孟斐了解他的个性,再争下去估计他直接一封辞职信递过来走人。
“我只分得清赌桌上筹码的多少,对于金融,我的确是个门外汉。”
他缓了语气,“回北京看完了老爷子,你帮我约蒋琰川,我按你说的和他合作。”
樗青羽:“好,那您好好休息。”
孟斐看着他机械似的收拾文件,忍不住问:“你看不上我家是开赌场的,当初为什么同意帮我?”
樗青羽:“因为您开出的条件最优厚。”
孟斐听到这个答案后又问:“那如果以后有人开出更优厚的条件,你会背叛我吗?”
樗青羽收拾完所有的文件,在他面前站定,“不会,有悖契约精神的事,我不会做。”
孟斐双手一摊,“我相信你,别多想。”
樗青羽:“不会。”
说完转身就走,只留了个背影给孟斐。
北京的老宅在长安街,孟斐从小到大来的次数掰着手指头都数得过来,他从不在此留宿,以至于和周勉打视频的时候明晃晃的酒店配置让人以为他真的在出差。
周勉看着屏幕里瘫在床上的孟斐,嘱咐说:“北京最近降温,出门一定要穿厚外套,冰咖啡最好也少喝一点,别熬夜。”
孟斐不以为然,一副吊儿郎当的浪子样,“不熬夜怎么和你打视频?少穿一件死不了,我年轻正是抗冻的年纪。”
周勉扶了扶镜框,“骨头这么硬?”
“对啊。”孟斐被他修长的手吸引,咽了咽口水,“周老师,我现在就想喝点冰的。”
周勉嗯了一声,“脸怎么这么红?哪里不舒服吗?”
孟斐拿着手机满房间晃,前台来的很快,按照他的要求送来一杯冷萃。
“周老师,都是男人,装不懂就没意思了。”孟斐举着咖啡送到嘴边,在他眼前喝了小半杯,末了还咬了一块冰在嘴里。
周勉的手机支在桌上,他翻了翻剧本,又看了看孟斐,“那要不先挂?你去解决一下?”
“周老师,管杀不管埋啊。”孟斐顶了顶腮,冰块的形状愈发明显。
他的声音里多了几丝沙哑:“帮我。”
周勉笑了一声,跟他讲:“现在给你送纸来不及了吧。”
孟斐低声骂了句脏话。
“把冰块吐掉。”周勉的声线冷下来,近乎命令的口吻:“现在。”
孟斐的呼吸声变重,冰块融化的速度不快,吐到地上还发出了轻微的一声响。
“十分钟,然后去睡觉。”
周勉的声音没有温度。
孟斐已经走回了卧室,闻言恨恨的瞪他,咬牙切齿的说:“你才十分钟。”
恼羞成怒。
周勉佯装无辜的看着他,“计个时试试?”
孟斐憋得难受,把手机往床上重重一扣,直奔浴室。
他脑中浮现周勉那张脸,人前装的斯斯文文,彬彬有礼,人后就是一个开了瓢的葫芦,一肚子坏水。
老妖物。
他再回到屏幕前的时候,周勉还没挂断。
“不到十分钟。”
周勉开局即王炸,说出了这个残忍的真相。
孟斐磨了磨牙,最后还是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我觉得我们的聊天可以到此结束了。”
周勉点头同意,问他:“然后去干嘛?”
孟斐认命的闭上了眼,毫无生气的回答他:“我老实睡觉,早睡早起行了吧,可是周老师,就算我熬通宵,只要我不说,你也不知道吧。”
周勉情绪十分稳定,耐心也是十足,“我会知道。”
孟斐盯着他,似乎想从中看出些异常。
周勉依旧四平八稳的说下去,“因为你的眼睛,不会对我说谎。”
孟斐安静了许久,他不否认周勉说的,对象是周勉的话,他不会说谎,永远不会。
仅仅是对周勉。
“周老师,因为你这句话,我今晚要做春梦了。”
周勉温和的笑着,“祝你好梦。”
孟斐挂了视频,躺在床上却有点辗转反侧。
他觉得周勉未必喜欢他,但至少不讨厌他,两人因为金钱资源结成的利益关系,对目前的周勉而言收效甚微,反倒是他享受着周勉的陪伴。
他是个不称职的金主。
凌晨三点,孟斐给周勉发了条消息。
“我给你挑个资历老的经纪人,助理你自己选,后面工作多起来怕你累。”
男人在深夜的良心发现最为可怕。
他等到七点,没等来周勉的回复,先等来了樗青羽的催促电话,老爷子醒了,要他现在过去。
他和那老东西相看两厌,共处一室时除了争夺氧气没有任何交流。
孟斐换上正装,黑衬衫略显沉闷,原本与之搭配的黑色西装,看上去太像奔丧,于是他把周勉那件灰色大衣穿在最外面,扯了领带,解开衬衫最上段的两颗扣子,瞬间感觉气都顺了。
国际医疗部的病房是单人间,孟老爷子住那一间在高层,孟斐到了才发现,这一层只住了一个人,走廊都安静的可怕,阳光透过窗户照在身上暖意横生。
他走到门口并没有敲门,而是静静的站在那儿。
病房里的老人坐在轮椅上,背对着他欣赏着几盆绿植盆栽。
最后还是护士过来的时候注意到他,老人先是打量了他片刻,然后便若无其事的配合护士检查。
他走进房间,站在了老人身侧。
年轻的小护士询问他们的关系,孟斐微笑回答:“这位是我父亲,我在香港工作不常回来。”
小护士笑得很有亲和力,“之前只是孟叔说起过一两次,没想到这么年轻,还是个大帅哥。”
孟斐微微侧头,角度刚好让老人看到自己的眼睛,他语气十分温柔,“这个嘛,主要功劳还是孟叔老当益壮。”
小护士愣了愣,这么好看的人说出这种话,还在他父亲面前,炸裂程度不亚于她值夜班撞见鬼。
“谁教你在小姑娘面前这么说话?”孟绍权听不得这些,呵斥他,“给人家道歉,然后滚出去。”
孟斐照做,转向小护士轻声说抱歉,说完求之不得的滚蛋。
小护士却火急火燎的追上他,劝他回去,“孟叔记不住的事越来越多了,你来了陪他说说话,他心里是高兴的。”
年轻人面对工作总有着一腔热忱,尽己所能的顾全所有细节。
“我的存在只会加重他的病情。”孟斐说了个折中的法子,“我留一个电话号码,等到他想见我的时候,你打给我。”
小护士点了点头,这张脸说话实在太有说服力。
以至于她目送孟斐上了电梯。
大约过了半小时,她收到了一份礼物,布歌东京的榛子奶油蛋糕,以及一张贺卡,上面写了一句“唔好意思,掂过碌蔗”。
孟斐直接回家睡了个回笼觉。
再睁眼,刚好看到几分钟前周勉回复他的消息。
“好。”
“选好了我把简历发你。”
孟斐发了条语音过去,“周老师,你的助理你自己给他开工资,你是他的老板,面试不用通过我。”
周勉回了个OK的表情。
孟斐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迟迟没有新消息。
还真是公事公办。
他想一个视频轰过去,又怕看到周勉半死不活的敷衍样子,只能默默在心里记他一笔,来日方长,他们总要见面的,到时候当面清算。
谈情说爱没进展,工作日程倒是满满当当。
他在快中午的时候才吃早餐,一边吃一边看樗青羽发过来的资料,蒋琰川从照片上看,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坏。
虽说人到中年难免沧桑,但蒋琰川眉宇之间有一种说不出的阴鸷,威严之余透着一股子狠劲。
如果不是生意场的伙伴,说他是黑/帮都有人信。
蒋琰川的履历也掺杂着几分匪气,早年做过叠码仔,发家之后转做房地产生意,近两年开始进军文娱产业。
孟斐仔细看了两遍,不禁疑惑,这样的人物,竟然没有孩子。
生意场格外看重这一点,一个男人对家庭的态度可以为他在某些场合添彩,所以很多老板都把家里的正室高高捧起,粉饰出一幅夫妻和睦,疼爱子女的景象。
可蒋琰川没有配偶,没有子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