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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东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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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看上去没有弱点。
孟斐不怕打动不了他,因为在他看来,生意场上的人不求名利,简直就是扯淡。
会面地点是蒋琰川挑的,香山脚下的一家苏浙菜馆。
孟斐不喜欢这地方,吃饭的话还能将就,谈事的话实在不上档次,连个包间都没有,蒋琰川还选了二楼一个靠窗的位置。
应该是特意做过清场,整个二楼只有他们一桌,直接散座变包房。
他在门口停留了一会儿,不见蒋琰川下来,便自行上了二楼,在楼梯口刚好可以看到蒋琰川坐在窗边,一身休闲装,听到他的脚步声目光才缓缓从窗边收回。
蒋琰川稳稳的坐着,没有起身相迎的意思。
孟斐也不出声提醒,径直坐到了他对面,蒋琰川这才微微倾身,朝他伸出手,“小孟总,久仰大名。”
孟斐没急着回握他,反而打量起桌上的菜色,一道卖相很漂亮的翡翠鲈鱼,浓油赤酱的老酒烧肉,油焖鲜笋,荠菜豆腐,甚至还有葱油拌面。
“蒋总气色不错,一看就是对吃十分讲究。”他面上挂着微笑,拿起了手边的果汁,只是拿着,并不喝。
蒋琰川收回了手,“第一次见面,不了解小孟总的口味,要有什么吃不惯的地方,千万别跟我客气,直说。”
“吃饭嘛,口味是其次,主要看吃饭的对象。”孟斐笑意更浓,“聊的投缘最重要,不然再好吃的饭菜也是味如嚼蜡。”
蒋琰川:“看来小孟总今天胃口不是很好,是我年纪大了,让小孟总觉得有代沟,话不投机,还是其他的什么地方不满意?”
“蒋总应该换一个问法。”孟斐微微向后倚着椅背,神情倨傲,“问我这一趟有什么地方满意。”
蒋琰川:“愿闻其详。”
孟斐直言:“目前没有,对于合作,我只有一个问题,蒋总给出我想要的答案,那将是我唯一满意的地方。”
蒋琰川看他的眼神如鹰隼般尖利。
孟斐慢悠悠的问:“主控权在谁?”
蒋琰川笑了一声,他的笑声像浸满了岁月的痕迹,听上去沧桑,又有种压迫感。
“小孟总,你还年轻,经营这种事,向来不是少东家该做的。”
孟斐提醒他,“蒋总,谁出钱,谁才是东家。”
蒋琰川缄默不语。
孟斐换了战术,开口说:“蒋总当我是少东家,那我冒犯的问一句,蒋总当真,敢和我身后的东家掰手腕吗?”
蒋琰川:“我和韩霆钊打过交道,他在人情世故方面,值得小孟总学习一二。”
紧接着他又抛出了一个问题,“小孟总和他关系匪浅?”
孟斐:“蒋总事先肯定调查过,不妨说出来,我也听个新鲜。”
蒋琰川:“有人说,他是小孟总的干爹。”
孟斐挑了挑眉,“这是真新鲜。”
比这桌预制菜都新鲜。
“蒋总信吗?”孟斐问他。
蒋琰川不置可否,只是说:“小孟总风华绝代,有几个忘年交也不稀奇。”
孟斐有些愠怒,但没把不悦挂在脸上,站起身理了理衣服,抬眼看他,语气轻蔑,
“我说他是我亲爹,你信吗?”
没等蒋琰川回答,他就头也不回的下了楼。
他坐在车里平复心情,经年权势金钱堆砌出的娇惯让他习惯了高高在上的接受顺从,听不得哪怕只言片语的反叛。
不到十分钟,樗青羽的电话打了过来。
他没接。
电话也没有再响第二次。
他开着那辆今年最新款的宾利飞驰,飞驰。
最后停在了Zeus俱乐部。
一个和颐和园一墙之隔的私人俱乐部,奢靡浮华多在暗处,可此处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光看名字就已足够张扬。
宙斯,众神之神。
和蒋琰川选的地方简直天壤之别。
他刚一下车就有工作人员热情迎接,询问他的来意后带他去到相应的楼层。
他曾在这所俱乐部的顶层过生日,看顶流明星被灌酒笑脸相迎,商业大鳄被玩笑奴颜婢膝,作为看客,也是当时的主角,他不反感那一刻的纸醉金迷,这样一群所谓的上流人士,无一不因敬重他背后的权力而低头,觥筹交错间,敬的无外乎非权即势。
权贵,他听过无数遍这个词,在那一刻有了实感。
他要了瓶红酒,在房间的大落地窗前西装革履的喝,脱了外套之后里面只剩一件黑衬衫,他身材比例完美的遗传了母亲,比模特还要优越。
单论这个画面,很像韩剧里的总裁男主角。
他放弃原本已经倒好红酒的高脚杯,转而一把抓起酒瓶,仰着头喝了起来。
今天这场宿醉没有理由。
酒过三巡,他迷迷糊糊的去开门,视线内一位身形窈窕,面容姣好的美女站在他面前,孟斐反应了一会儿,这张脸他在电视上不止一次的见过,只是名字实在记不起来。
美女笑起来更加妩媚动人,声音也是柔肠百转,听得人骨头发酥,“孟总,我来给你送酒,要我陪你喝一杯吗?”
“不…不用了…”孟斐脚步踉跄的从她手里夺过酒瓶,还没来得及关门,她就已经不动声色的进了房间。
“出去,别让我说第二遍。”孟斐一只手撑住门,一只手拿着酒瓶做请的动作。
人是绅士的,话是冰冷的。
美女也没撒泼打滚赖着不走,十分识相的走出门,还不忘关切的嘱咐他:“小酌怡情,大饮伤身,孟总需要倾诉的话,我随时都在。”
孟斐没回答,她却伸出手轻轻摸了下他的手腕,指尖带过他手背上凸起的青筋,挑逗的意味不言自明。
她没有过多留恋,踩着高跟原路返回。
孟斐关上门,晃晃悠悠的倒到床上,两眼一闭,骂了会儿周勉不解风情,夸了会儿自己恪守男德,不自觉的进入了梦乡。
他在俱乐部里呆了一周,高尔夫和网球轮着打,偶尔看场艺术展,碰到一些长得抽象的展品,还会拍张照和周勉吐槽。
周勉回消息的速度很快,态度也很温和,孟斐不主动发的时候,他也会和孟斐聊些日常,相处的还算融洽。
孟斐连着喝了几个晚上的酒,到后来还特意选了个调酒师。
年轻的调酒师今晚为他做了一杯“情人”,茉香龙舌兰加上干味美思,玫瑰糖浆调出浅淡的粉色,茉莉和玫瑰的香味凸显如同暧昧的呢喃,挤入半颗柠檬收尾,使口感更为丰富。
卖相十分美观的一杯酒。
他拍了张照发给周勉,之前喝酒他都瞒着周勉,今晚倒是破天荒的主动交代。
“别喝太多,小心第二天头疼。”
孟斐看了一眼他回的消息,对他老父亲一样的口吻习以为常。
“疼痛是生活的常态。”孟斐喝了酒,调情的心思动了起来,“它提醒我,不要忘记想你。”
周勉:“你脑子里关于我的回忆都是伤痛?”
孟斐微醺,按着语音键,语速比平时慢,声音也软下来,“周老师,你太严厉了。”
一句嗔怪的埋怨。
周勉点开听完,又放了一遍。
“周老师,你从来不说想我。”孟斐顿了顿,想起了什么,又说:“你不在,我守身如玉,你知道吗?”
周勉没回他。
他盯着屏幕看了半天,不满的皱起眉,刚想甩下手机再喝一杯,周勉的电话打了过来。
“喂。”孟斐整个人窝在松软的单人贝壳沙发里,一只手环着膝盖,又重复了一次,“喂。”
周勉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润,“我知道。”
孟斐摇了摇头,试图清醒一点,听清他的话后本能的回嘴,“你知道个屁。”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到后来干脆虚无缥缈的。
“但我想听听细节。”周勉怕他在酒精作用下反应迟钝,又解释说:“关于你守身如玉的细节。”
孟斐接收到问题后几乎没有思考就开口回答:“就,一个大美女,突然出现在我面前,进我房间,还摸我的手。”
周勉安静的听完,问他:“然后呢?”
“我让她出去,她就出去了。”孟斐陷入回忆之中,“我自己孤枕难眠,独守空房。”
周勉:“听你这语气,挺可惜呗。”
孟斐:“可惜,可惜你不在我身边。”
“周老师,我问你个问题。”孟斐思考了一下,“我好看吗?”
周勉答得很迅速,“很好看。”
孟斐没有回声,周勉隐隐察觉到不对劲,声音温和,“谁惹你不高兴了?”
“谈生意的一个客户吧。”孟斐姑且这样定义蒋琰川。
“他把我当成我爸的小情儿了。”孟斐说完仍觉气愤,又强调说:“还是之一。”
周勉刚想开口劝他,就听见手机那边传来他的怒音,“我长得娘吗?!他长不长眼?!”
“你这骂声一听就是纯爷们儿。”周勉嘴角上扬,克制着没有笑出声。
“最后没谈拢?”
孟斐嘴一撇,说:“他,坐着和我握手。”
周勉:“你就当他岁数大了,腿脚不便,倚老卖老。”
孟斐被他逗笑,但还是不解气,冷声说:“我得让他知道,什么叫甲方。”
“孟总,和气生财。”周勉说:“有时候吃点亏不一定是坏事,占尽上风反自危。”
提起这个孟斐又是一阵气,“他上来就叫我小孟总,他以为他是谁?也配拿我当晚辈。”
周勉觉得他说气话的时候格外孩子气,说不出的可爱,“我以后可不敢喊小孟了,孟总记仇。”
“你和他能一样吗?”孟斐像发现了什么,故作轻松的说:“周老师,见面到现在,你还没正式的称呼过我。”
除了孟总,就是你,两个没温度的客气词。
“小孟同学。”
“满意了吗?”
周勉讲话时的声音富有磁性,温柔的极具蛊惑性。
孟斐耳边都是砰砰的心跳声,却还是嘴硬的说:“差点。”
周勉似乎猜到他的反应,刻意放慢了语速,问:“那,宝宝?小宝宝?”
肉麻的称呼,从周勉嘴里说出来更肉麻了。
孟斐感觉脸皮发烫,他把这归结为今晚的酒度数高。
“我还有工作,你早点睡,晚安。”孟斐说完就急匆匆挂了电话。
每次都是这样,开始的时候像个老手,最后像个逃兵。
他在周勉面前,还是嫩了点。
他对生活的又一实感是当他回味爱情的滋味时,工作这个拦路虎就会冒出来。
“蒋琰川那边我回去接洽,您最近在北京不要离开。”
樗青羽的短信。
孟斐纳了闷了,怎么就铁了心非要和蒋琰川合作,多一个人分一杯羹不是多一份风险吗?
但他没有质疑,回了个好。
樗青羽又发了一条,“您的作品画好了吗?”
孟斐看到这条,脑中只有俩字,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