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3、第 13 章 ...
-
冬天的松树林，银装素裹。深绿色的枝干被厚厚的雪压住，世界只剩下一片白。
容星爬得有些喘，呼出的水蒸气打在脸上让皮肤更冷了一些。但隋风舟没有回头看他的打算，于是容星也只能咬紧牙关跟在隋风舟身后。
越过呈细长状的树林，容星看到了很美的一幕。日光洒在晶莹的雪上，忍冬和槲寄生坠着一滴滴似流水的霜，它们站立在山坡上，迎着风，紧紧地挨在一起。
但此时此刻，容星来不及欣赏，他快要喘不过气了。
“隋风舟！”
一颗心，忽上忽下。隋风舟有些怀疑自己，但又被自己推动着往前走。他原本有一个很完美的计划。
但正如袁佳佳说的那样，也许自己就是在漫长的计划里错过了真正应该开始的时机。本来就没有什么天赐良机，先做了才有转机。
胸前的口袋里装了新做的戒指，原本订的那对在爆炸里碎成粉末了。戒指盒硌着他，随着不断向前的步伐，好似他紧张不安的心。
他听到容星的呼喊，回过头去，发现小孩一屁股坐在了雪地上，张着嘴呼呼地喘着气。
“怎么了，星星？”隋风舟走过去。
容星用力地砸了一块雪到隋风舟的身上，一边喘气一边问：“还有多远？”
“你看，”隋风舟蹲在他身边，伸手指向那片绿林的深处，说：“在这条路的最里面。”
那是一条看起来没有尽头的路，容星仰头看他，问道：“里面有什么？”
“惊喜。”隋风舟捏了捏他的脸，说：“累的话我们就先回家吧。”
哪有这样半途而废的说法，况且这样无功而返，也要走上快一个小时。容星感觉自己像一只寻找胡萝卜的驴，他追问道：“有什么？好玩的吗？”
隋风舟看着他通红的脸，也坐了下来，和他说：“里面是我之前和朋友来布置的场地，有一些毛绒玩偶，还有一块很漂亮的冰。我原本——”
“好了！”容星猛地站起来，打断了他，说：“快带路。”
这是一条很长很长的路，雪很深，每次光是拔出腿都需要花费很多功夫。容星累得眼冒金星，恍恍惚惚，但想到前面有可能是隋风舟求婚的地方，又冒出了很多力气。
隋风舟不知道路会变成这样，原本他租了雪橇和小狗，但正值新年，雪橇和小狗要一周后才能上班。
他们一路往最深处走，天地间静悄悄，仿佛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和忽如其来呼啸而过的山风。
兔子先生只剩下了黑色的领结，粉白色的绒毛被雪盖住了。棕色的小马好一些，只是脖子上积累了厚厚的一层雪。一堆各式各样的糖果和蛋糕就惨了，厚厚的“糖霜”让它们看起来甜腻极了。
不过容星无暇顾及，他坐在一块干净的地上，掏出兜里思思送他的糖，一边吃一边努力睁开眼睛。
“很晕？”隋风舟抓了一只角落里免于受难的毛绒猫咪递给容星。
容星咽了咽口水，说：“现在好了。”
为了证明他真的缓过来了，他站起来，在这片小小的“童话国度”漫步。隋风舟跟在他身后，陪着他。
“这是容蕊的那只狗。”容星不满地用脚尖把狗鼻子上的雪碰掉，他回头问：“为什么会有它？”
隋风舟解释道：“平时我们出去玩，你总是一个人和小狗在一起。”
黑色的猎犬像是小王子的守卫，一直陪在容星身侧。“那是容蕊自己偷懒，总把威廉塞给我。”容星啧啧嘴，不过，他很快发现了另一件毛绒玩具，“是——金毛小全！”
这是容星两年前参加比赛没有拿到的奖品。那只是一场老师组织的课堂比赛，但这只螃蟹实在是太可爱，容星虽然拿了第一，却觊觎第三名的奖品。
“我看到你说很遗憾，所以就找人定做了一个。”隋风舟说。
容星把它举起来，确实有一些不一样，这只比两年前他念念不忘的那只更可爱。他转过头，问：“学长，这些都是我的吗？”
“嗯。”隋风舟点点头，说：“选喜欢的带走就可以。”
所有的玩偶都是有意义的，就连那只被雪埋了的兔子先生。容星借着夕阳的光，把兔子先生拔了出来，然后兴奋地转过头去，对隋风舟说：“是纪念版草莓兔管家！”
“嗯，有一次吃饭的时候你提过容蕊忘记替你抢。”隋风舟帮他把头发上的雪拍去，问：“开心吗？饿了吗？想回家吗？”
“开心。”容星摇了摇头，说：“不饿，不回家。”
怀里的兔子先生有些湿，摸起来蔫蔫的，容星问他：“那你呢？你想对我说什么？”
一片小小的领土，里面堆满了所有容星记得或是已经忘怀的遗憾。它们安静地堆在一起，像是每个隋风舟看到他皱眉的时候，就会在心底记下能让他快乐的事。每一个物件，是一句话。
隋风舟不知怎么开口，一切本来应该很顺畅，顺着计划，如同流淌的水。
“我希望你开心，星星。”隋风舟最后只说了这句话，戒指盒在他胸口，硌得他发疼。
容星凑到他跟前，眼神里带着希冀，他试探地问：“学长，你想在这里对我说什么？”
隋风舟无法在这样的眼神里违背他的想法，他只能将心底里埋得深深的问题说出来：“容星，我在机甲里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不应该是这样的。容星往后退了几步，踩到了隋风舟不知是做什么的机关，被整个人抛在空中，隔着一层柔软的网，被放在了大概两米高的地方。
夕阳是深红色的，照在白色的雪地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对不起，隋风舟。”容星悄悄把手放在了隋风舟的位置，挡住了他的眼睛。
“我不知道要怎么讲，你可能会觉得我疯了，也会觉得我在推脱，但那并不是我真正想做的。”
隋风舟抬着头，看着他，说：“只要你说，我就相信。”
那是一个很漫长的故事，讲述者显然从这件事里没有得到任何快乐的感觉，因此他颠颠倒倒，重复不休地讲述着这件事和他漫长的体验。
网渐渐落了下来，在容星讲完的时候，隋风舟站在他面前。
“我很坏吗？”容星仰起头，看着无边的星夜，和低头看着他的隋风舟。
隋风舟没有说话。
于是容星接着问他：“你相信我吗？”
过了很久很久，隋风舟才开口，他说：“相信。”
隋风舟坐到了他身侧，这张神奇的网又开始上升，一直到达了树顶。
容星小心地看隋风舟，不敢发出声音。
“星星，其实我说谎了。”隋风舟没有回头看他，只是自顾自地说：“在爆炸的前一秒，我没有说假话。”
“第一次遇见你，我想的是和你在一起。但你抬头看我，我又想，只要你幸福快乐就好了，无论我是以什么样的身份。”隋风舟叹了口气，笑着转过头：“我知道那不是你想做的，但你不相信我。”
“对不起，隋风舟。”容星试探性地拉住了隋风舟的手，然后侧过头看他，说：“我现在会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绝对绝对不会再隐瞒你了。”
“为什么？”隋风舟问。
容星看着他的眼睛，像是受了蛊惑，他小声地说：“因为，我们结婚了。”
这显然不是隋风舟想听的，他笑了出来。容星趁机靠过去，小声地补充道：“因为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你相信我能表演好，你还会一直看着我表演。”
“星星。”隋风舟的手环住他。
容星转过身去，看着他。隋风舟说：“你一直都是最好的。如果你怀疑了，或者是胆怯了，只用想到我，有我相信你，是不是比一个人相信自己更有力量。”
容星点点头，隋风舟紧接着说：“所以，往前走。”
隋风舟用力一推，容星跌下了网。他身后亮起来宛如翅膀一样的东西，缓缓带着他下降到地面。
而隋风舟坐在网上，对他说：“星星，你只用看着前面，奋力往自己想去的地方跑。”
“三二一，跑。”
容星的面前是一片无垠的雪原。他转过身看着隋风舟，对他说：“隋风舟，我也爱你。”
茫茫的雪原没有回音，只有这片树林和这堆玩偶无声地作见证。
在第一次看到容星表演的时候，隋风舟就想过这样的场景。
他不知道怎么让小鸟振翅，也不知道怎么为树苗的成长护航。他什么都不知道，因为他只是另一个人。
但他明白，小鸟属于天空，树苗会往上生长。这一切没有轨迹，没有每天应该成为什么样的计划。
隋风舟所能做的，只是不剪掉小鸟的羽毛，不砍掉树苗的枝干。他爱容星，更爱容星觉得幸福的时刻。
在这个他穷尽所有记忆尽力去弥补容星所有遗憾的地方，他只想对着垂头丧气的容星说一遍他在机甲里说的假话。
“真话是，第一次见你，我就想和你在一起。”
“希望你永远幸福，也是真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