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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雪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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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尚浅,房里的桌灯却先亮起来。
-云哥云哥,过几天咱就只能呆家里自习了,想不想大闹一场?
通知铃响灭了几分钟林云才放下笔拿手机看消息。
-什么意思?
-都要毕业了,不整点动静霍霍老师们?
“陈宇峰找你?”
白承照旧和他待在一块复习,看他动作问。
“你怎么知道?”
“他也找我了。”
林云坐在转椅上,趁机用腿在桌角一弹,整个人滑到一米开外去,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那你干不干?”
“你呢?”
“有点想。”但你不去我也不去。
“听你的,一起吧。”
他慢慢挪回书桌前,一手撑头,侧着脸打趣看身边的人:“你怎么什么都听我的,这么听同桌的话对你有什么好处?”
他这两个月里从白承口中听到的“好”,“听你的”多得都数不过来,这个人要只是以同情心或同桌的身份对他,那这包容度多少有点过分了。
“没有,单纯想这样做。”
因为喜欢你。
林云眯了咪眼,问了还是白问,猜不透,也不纠结了,只能转头继续刷题去。
隐没的涌动就着绒香漂流,等到沉月彻底醒来,当下紊乱的脉搏才舍得入眠。
“晚安。”
林云把人送出家门,看对方的背影缓缓走到夜色照得到的地方。
不对。
“喂。”
白承转身,站在离他三米不到的地方等待嘱咐。
“你……”林云在犹豫要怎么开口,有点别扭。
“今天,没有,那什么吗。”
说话声越来越小,也不知道白承听清楚没,他实在没勇气主动提起第二次。
“什么?”
……还是豁出去吧。
“我说,今天,没有,”他这次顿了很久,做好几秒钟的心理准备后才继续道:“道别礼……吗。”
他看到白承脸上的浅笑暖得不得了。
对方几步走来,染上屋外的浓香,把他渴求的那份拥抱送到,然后在他耳鬓轻叹:“我的错,忘了。”
声音里带着模糊的愉悦,很好听,振得耳朵好一阵发痒。
白承今天抱得比他紧,时间也比平时长了点,不过他不介意再久一些,一直到这辈子结束最好。
“这次是真的晚安了。”
林云没看他,可能是还没从羞耻心里出来:“嗯。”
对方松了劲,压下心跳把自己拽出那片温床,走向自己的栖息处。整屋的灯都已灭,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反手锁上门,然后靠在门后用两只手心把脸猛搓一顿,狠狠地在指缝间吸了一口气。
虽然他是抱着一点小心机的念头才忍住情愫逗人,可得逞后又忽然想把满花园的香都吸进肺里。
他的星星,好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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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学日还剩不到一星期,这种时候不在校内留点什么怎么能行,于是陈宇峰一行人出现了。
"别以为下星期高考我就放你们走,都给我刷完题再出课室。"
最后一堂高数课上,“方程式”早早看破了台下一片心声,但并没有给予一丝仁慈。
无人吭声,只是把不满的情绪掩盖在毫无变动的面皮下,逼成鸦雀无声。可肃静刚维持没几秒,以陈宇峰为首,好几个男生突然毫无征兆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桌椅的磕碰引起全班目光的注意,然后传出一片很轻的惊叹,因为那些看起来像要搞事情的人员里包括了林云和......白承。
“你们几个又想干什么?白承同学怎么也跟你们一块了?”
没有人回答“方程式”的话,只有陈宇峰回头对兄弟们使了个眼神,默默倒数完三声,然后一群人抓起书包就往前门冲。
“谢谢老师!老师再见!”
“你们几个......还把人家带坏了!给我回......”
若有若无的人声逐渐隐没在身后秋风里,少年的叛逆久违地自气流中挣脱桎梏,那是无比自由的呼吸。
林云还拉着白承的手,没有回头看人,随几位猛将奋力跑向大门,嘴边还绽着不羁的风貌,他总觉得前方的路比平时亮堂许多。
昏光大亮,脑边浮现的是旧日的第二结局。
我们还在一起。
......
接下来的几天高三四班以急速的效率出了名。
比如在第一节遇上岳主任的物理课,同样的一排人同样的胆量,光明正大地从后门一齐踩进教室,林云更是连刘海都不夹,明摆着让人点他。
“仗着高考生的身份为所欲为是吧?毕业典礼当天都别想着自由活动了。”
几人毫不在意,一整节站在教室后排啃书。
“你背完这节了没?”
林云悄悄碰身边人的手小声问。
“嗯,要教你?”
“现在有点悬,回去吧。”
“门边那两个,”岳主任忍不了了,抄起直角尺往讲台上拍,“罚站还聊是吧?尤其白承同学,你怎么也跟他们一起胡闹?”
主任耳朵都这么尖吗。
“报告。”白承往前站了站,刚要继续胡编措辞,左边的腿也迈出来抢他一步回答:“报告主任,我带的。”
他看了眼林云,对方没回眸,看不到心里在想什么。
“你说你也是,怎么就跟陈宇峰他们一块瞎混呢?都说了你们父母……”
这节课谁都甭上,林云把步子挪回去,然后开启自动屏蔽模式。
有人握住了他的手。
……
再来是李导的语文课,这次不止陈宇峰一众,几乎半班以上的学生都把试卷收起来,两眼瞪圆了盯着讲台上的人。
“这是怎么了?我从你们岳主任和高数老师那听了不少事情,准备在毕业前谋反啦?”
“哎呀老师,你就成全我们吧,都最后一次课上见面了。”还是陈宇峰带头和李导沟通。
“说吧,今天又想干什么大事?”
“嘿嘿,你看我们备考这么紧张,怎么能不在班里办一场演唱会是不是?”
软磨硬泡下,李导真的答应了。
然后办公室就小小地爆发了一次荒唐喧闹大会。
“高考前夕怎么还让他们这么疯玩!”
“这种紧张时间也是需要舒缓的嘛。”
“可是这也太荒谬!”
几位老师你一言我一语地似吵不吵,但也没人真的起身去管那班乱来的人,毕竟年级第一还坐镇在那里。
“哦哦哦哦~”
高三四班里,最大的歌声是陈宇峰的,和魔音贯耳不相上下。
“学霸学霸,待会早点溜吗?不然没机会了。”
林云在自个儿位置半捂着耳朵,试图隔离一部分杂音。
“听你的。”
“怎么还是这句,之前不挺会说话的吗,换点别的,耳朵生茧了都。”
对面的人把头摆正看他的眼。
……受不了,他同桌怎么这么好看。
“看我干什么,想到了没?”
“嗯。”
趁着班里乱成一锅粥的时候,白承又去扣那只细手,起身就要带人走。
“陪我私奔吧。”
人间开始飘下冬季先行的痕迹,可似乎没人感到奇怪,珠海市怎么会有雪。
啊,原来是你带天上的星辉下来了。
-
拾季很香。
林云在晚间自习中场休息的时候端进来两盘小蛋糕,蓝莓口味的。
“试试看,柳姨今天做的。”
他看着白承挖了一勺往嘴里送,明明不是自己的成果,眼里闪的却全是期待的高光。
“很好吃。”
“那当然了,我柳姨是谁。”林云心情颇好,坐回转椅上,“就是可惜你这辈子没法尝到我的手艺了。”
“为什么?”
白承放下小叉,落在陶瓷盘上“叮”地一声。
“厨房会炸,怎么学都不行,就是没天赋,然后想着反正懒得弄就放弃了。”
“那你想吃什么,我去学了给你做。”
林云觉得有点好笑,但好像哪里又甜甜的:“那柳姨的工作岂不是被你抢了?”
“以后也可以。”
他一时没作回答。
……以后?白承在和他说以后?在他机会渺茫的未来里,这个人现在和他说以后?
“都快毕业了,还不知道大学去哪,你这么确定我们有以后?”
他不敢去想最想要的答案,所以也没有去看那双埋在棕色密林下的眼睛,他怕一切记忆落空。
“有,我们还有很长很长的以后,你去哪我就去哪,说到做到。”
“……什么?”
林云最终还是逃不开视线,不过这次房内不只是花在散发醉意,还有突然出现的水果香。
“我爸妈尊重我的选择,所以我会和你走。”
“你……”
“没有别的因素,不管在哪里我都一定跟你去。”
那双眼里的坚定似乎有种能够渗透精神力的特质,他好想就这样闯进乌漆的眸里。
“带我走吧,好不好?”
一只手来探他指尖,小心翼翼地询问。
林云觉得自己要死了,死在温热窒息的花海里或月照得到的每一寸土地,以至于他的脑子也一同发烫焦乱,丝毫没有过滤一秒已经说出口的话:“今天放学你还让我陪你私奔。”
蓝莓蛋糕好甜。
“那现在是我陪你私奔。”
他想说话、想喊、想笑,可所有喉声一到嘴边又成了颤音,洪水淹没他的自缢,留在名为眼眶的世界里兜兜转转,使他沦为哑巴。
风太大了,你再说一次好吗?
林云愣了许久,目光侧回书桌上的卷题,然后很深很深地吸了口气,把那份哽咽生生吞回去才敢于开口:“别乱说话......”
空调怎么失灵了。
“高考后再说吧,快复习。”
明明是他的固步自封导致同样囚禁了白承的情绪感知,从此缘线不断,可他的自私却又不足以百分百固封那枷锁,所以他还是会有一丁点动容,希望这个人可以过得无限好,莫要被他拉入泥泞荆棘丛里。
但他仍会努力朝白承的方向去,他要光明磊落地成为告白开头的可能。
“好,我等你。”
眉间的柔依旧那么暖人心扉,这个人总是这样。
“我去洗盘,你的待会儿自己洗。”
林云不知什么时候把蛋糕给干干净净解决了,才没坐下多久又起身要走。
“叮咚”,微信这时候响了几声。
“手机,有消息。”
“你帮我看吧我先去洗盘。”
白承再抬头的时候人已经不在了。
其实二楼也有一块面积相对小一点的做饭空间,毕竟林云不需要这么多空房,但他又不是真的冲着洗碗去的,对方一定也看得出他的仓皇。
脸上残留的冰水冲不走血液里的炽,心跳声大到自己都能数清。
好喜欢他。
回到房内,门沿刚离开不到两秒,里头的人就先用视线紧紧勾住他的心。他强装镇定地转身关门,身后倒先传来一声质问。
“为什么我的备注是‘人’?”
林云手上的动作一滞,背对着人没让他瞧见脸。
“乱打的,没注意。”
其实是在认出对方后的某次聊天手滑点进更改备注,想了想换成家人,又觉得别扭才删了个字,然后索性不改了。
不可能说的,他这辈子就是死也不可能说的。
“噢,陈宇峰问明天英语课想怎么玩。”
“回复他,都听他的。”
白承不可置否地挑眉望来。
“……我跟你又不一样。”
“哪不一样?”
我没跟陈宇峰暧昧。
“闭嘴复你的习。”
可毕竟是关系未来的重要节点,这种时候还是应该交上认真,甚至能够循着心跳的方向去疾驰,就像午后的那场翱翔。
他要用尽全力去往明光,因为那里有他必须见的人,还有他要窃走的心,所以他不能隐没于此,他积攒的所有情绪都将化成每朵雪花覆上整座城市,唯独那份灼痛心尖的热源永不怯寒。
今夜回响的还有无数希望,你会是我余生花路中的第一片花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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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莅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