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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复苏,希望 ...
桂平云出院了。
那条厚重的石膏腿,像一道惨白的、无法愈合的伤疤,宣告着他的“回归”。
家,这个本该是避风港的地方,此刻却弥漫着比医院消毒水更令人窒息的空气。继父那张被酒精浸泡得浮肿、戾气深重的脸,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阴沉。
他盯着桂平云被轮椅推进门的身影,鼻腔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冷哼。
“废物点心,走个路都能摔断腿!”他灌了一口劣质白酒,辛辣的气味随着唾沫星子喷溅出来,“花了老子多少钱?债主天天堵门,你倒好,躺医院里当大爷!”
桂平云的母亲,一个面容憔悴、眼神躲闪的女人,怯懦地想去接轮椅,却被继父粗暴地一把推开:“滚开!没用的东西,生个儿子也是赔钱货!” 女人踉跄了一下,撞在门框上,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呼,随即像受惊的鹌鹑一样缩到了角落,再不敢抬头。
桂平云死死地攥着轮椅扶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低着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眼睛,只有紧抿的、毫无血色的嘴唇泄露着一丝隐忍的屈辱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那条打着石膏的腿,在继父充满恶意的目光下,仿佛变得更加沉重和脆弱。
他没有辩解,甚至没有看任何人,只是沉默地、艰难地,用还能活动的那只脚,一点点把自己挪向那个狭小、阴暗、属于他的房间。每一次移动,石膏与金属轮椅摩擦发出的细微声响,都像刀子刮在心上。
桂平云家隔壁住着一位姓吴的退休老教师。
吴老师头发花白,戴着一副老花镜,平时喜欢侍弄阳台上的花草,是个心细如发的人。桂家搬来这几年,她早已察觉这个家庭的不寻常。
深夜,隔壁经常传来男人粗暴的咆哮和女人压抑的哭泣。
有时是重物砸在地上的闷响,有时是尖锐的、像是玻璃碎裂的声音。
偶尔在楼道里遇见放学回来的桂平云,吴老师会注意到少年校服下不经意露出的手臂上,那些深浅不一的淤青,还有他那双总是低垂着、仿佛承载着千斤重担的眼睛。
她曾试探着问过桂平云母亲几句,对方总是眼神闪烁,支支吾吾地用“孩子不小心碰的”、“他爸脾气急”搪塞过去。
桂平云摔断腿住院,吴老师也去医院探望过一次。少年躺在病床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瘦得脱了形,那条被石膏包裹的腿像一件冰冷的刑具。当吴老师轻声询问“怎么摔得这么重”时,桂平云的母亲立刻抢着回答:“楼梯滑,不小心踩空了…!” 语气又快又急,带着一种不自然的紧张。而桂平云,只是闭了闭眼,把头扭向了墙壁。
出院后,桂家的动静似乎沉寂了几天。
但吴老师的心,并没有放下。她总觉得,那是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尤其当她看到桂平云继父提着酒瓶子,眼神阴鸷地进出家门时,那种不安感就更加强烈了。
她站在阳台上给花浇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隔壁那扇紧闭的、仿佛隔绝着另一个世界的窗户。
平静又压抑的日子,在桂平云回家一周后的一个深夜,被彻底撕碎。
那晚,桂平云的继父又喝得烂醉如泥。债主白天的催逼和酒精的灼烧,彻底点燃了他心中暴虐的火焰。
他看着桂平云因为行动不便打翻了一杯水,那点微不足道的“过错”,在他扭曲的认知里,瞬间被放大成不可饶恕的“挑衅”和“添乱”。
“废物!连个杯子都拿不住!老子养你有什么用?!还不如养条狗!” 继父的咆哮如同炸雷,震得墙壁似乎都在发抖。
紧接着是刺耳的咒骂、女人带着哭腔的微弱劝阻声、然后是“啪”的一声脆响——耳光声!
“滚开!都是你惯出来的废物!”
接着,是更沉重、更令人心悸的撞击声。
像是身体被狠狠掼在墙上或地上的闷响。伴随着的,是桂平云一声压抑到极点、却依然泄露出来的痛苦闷哼。
吴老师猛地从床上坐起。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这声音……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清晰,都要可怕。
她甚至能想象到那个画面:那个瘦弱的少年,拖着一条笨重的石膏腿,如何能躲开一个醉酒暴徒的疯狂攻击……
“畜生!老子让你摔断腿!让你给老子找麻烦!” 继父的怒吼夹杂着更加密集的、令人牙酸的击打声和拖拽声。
“呃啊——!” 又是一声短促的、破碎的痛呼,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堵了回去,随即是重物倒地的巨大声响,伴随着一声极其轻微的、却让吴老师瞬间血液凝固的——“咔嚓”声。
那声音,像是……脆弱的树枝被折断,又像是……石膏内部有什么东西碎裂了。
吴老师的手脚冰凉,冷汗瞬间浸透了睡衣。她冲到门边,手按在冰冷的门把手上,几乎要拧开冲出去。
但理智死死地拉住了她。她一个年迈的老人,冲进去能做什么?只会激怒那个疯子,让情况更糟,甚至可能把自己也搭进去……
时间!需要的是时间!需要能制服他的人……!
她猛地缩回手,跌跌撞撞地冲回客厅,颤抖的手指几乎握不住那个老旧的座机听筒。听筒里传来忙音,她才发现自己紧张得连号码都没拨。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用力按下那三个沉重的数字:1-1-0。
“喂?110吗?我要报警!地址是……!快!快来人!家暴!非常严重的家暴!有个男人在打他儿子,他儿子腿刚摔断,打着石膏,我听到里面有打人的声音,还有惨叫!刚才好像还听到骨头响!他喝醉了,非常危险!请你们快来!一定要快!孩子撑不住了!” 她的声音因为恐惧和急切而尖锐颤抖,但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地址、情况、危险程度、受害者的特殊状况,全部精准传达。
挂断110,她没有丝毫停顿,立刻又拨打了120:“120吗?我在……!有个孩子被打伤了,腿上有骨折的石膏,可能又被打断了!需要急救!请快点派救护车!”
放下电话,吴老师浑身脱力地靠在墙上,大口喘着气。
她冲到窗边,焦急地向外张望,双手合十,无声地祈祷着。
隔壁的咒骂和殴打声还在断断续续地传来,每一声都像鞭子抽在她的心上。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又或许只是几分钟。寂静的夜空中,骤然响起由远及近、撕心裂肺的警笛和救护车鸣笛声!那红蓝闪烁的警灯光芒,如同刺破黑暗的利剑,瞬间划破了小区的宁静,也惊醒了无数沉睡的住户。
警车和救护车几乎同时抵达楼下。训练有素的警察迅速冲上楼。吴老师听到隔壁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和威严的警告:“开门!警察!”
里面传来继父更加疯狂的咆哮和东西砸在门上的巨响。
“砰——!” 一声巨大的撞门声!门锁崩裂!
“不许动!警察!”
吴老师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屏住呼吸,贴在门板上听着外面的动静。
一阵混乱的呵斥、扭打声,继父歇斯底里的叫骂声,然后渐渐平息。
警察打开了桂家的大门。
刺鼻的酒气和一种难以形容的、混合着血腥和绝望的味道扑面而来。
眼前的景象让见多识广的警察都倒吸一口冷气。
桂平云的母亲瘫坐在墙角,头发凌乱,半边脸高高肿起,眼神呆滞。
而桂平云,蜷缩在客厅与厨房交界的冰冷角落。
他身上的校服被扯得破烂,脸上、脖子上布满了新鲜的淤青和擦伤,嘴角渗出血丝。最触目惊心的是他的右腿——那条原本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石膏,此刻靠近膝盖的位置,赫然出现了一个明显的凹陷和几道深深的裂纹。
石膏的碎片散落在地上。
他的腿以一种极其不自然的、扭曲的角度歪斜着。少年紧闭着眼睛,脸色灰败如纸,身体因为剧痛和极度的恐惧而微微抽搐,整个人像一只被彻底踩碎、濒临死亡的小兽,只剩下微弱的本能呼吸。
他的眼神空洞地大睁着,望向虚空,里面没有光,没有泪,只有一片死寂的、深不见底的绝望深渊,仿佛灵魂已经被抽离。
而那个施暴者,桂平云的继父,被两名警察死死地反剪双臂按在地上。
他还在徒劳地挣扎,满嘴喷着酒气和污言秽语,状若疯狂,像一头彻底失去理智的野兽。
“叫救护人员!” 带队的警官厉声喝道,同时迅速拍照取证。
邻居吴老师的证词、桂平云身上新旧交叠的伤痕、现场打斗的狼藉痕迹、母亲脸上的伤……所有的证据都如同冰冷的铁链,牢牢锁定了施暴者的罪行。
医护人员迅速上前,小心翼翼地检查桂平云的伤势。“疑似石膏内二次骨折!需要立刻送医!” 他们动作轻柔而专业地将昏迷过去的少年固定在担架上。
当移动他受伤的腿时,即使处于半昏迷状态,桂平云的身体还是反射性地剧烈痉挛了一下,发出一声微弱的、如同幼兽哀鸣般的痛吟。
警笛和救护车的鸣笛再次响起,这一次,是带着希望的声音。它们载着施暴者走向法律的审判,载着伤痕累累的少年奔向生的希望。
桂平云继父因涉嫌故意伤害罪,致人重伤和虐待被监护人罪被依法刑事拘留的消息,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在社区和桂平云就读的中学小范围迅速传开。
这并非流言蜚语,而是社区民警在公告栏的案情通报和学校接到的正式通知。
当桂平云那位牺牲的缉毒警察父亲的事迹被知情者重新提起,事件更是引发了强烈的震动和广泛的同情。英雄流血牺牲,遗孤却在家中遭受如此非人的虐待。
愤怒和唏嘘的情绪在邻里和师生间弥漫。
学校领导层召开了紧急会议。校长看着通报文件,脸色铁青。
教导主任更是痛心疾首:“我们失职啊!主任……主任生前几次跟我提过,说这孩子状态不对,身上有伤,怀疑家里有问题……我们找他母亲谈过,对方矢口否认,只说孩子调皮……唉!要是我们当初再坚持一点,调查再深入一点……” 沉重的叹息在会议室里回荡。
学校立刻启动了对桂平云的专项救助计划。
在社区居委会、区妇联和学校的共同介入与施压下,面对铁一般的事实和汹涌的舆论,桂平云的母亲终于崩溃了。
她坐在社区调解室里,捂着脸痛哭失声,断断续续地承认了自己的懦弱、恐惧和对儿子的长期忽视纵容。
“我怕他……我真的怕他……我以为忍忍就过去了……我错了……我对不起云云,更对不起他爸……” 迟来的忏悔,无法弥补已经造成的伤害,但至少,她终于不再沉默。
为了保护桂平云不再受到任何潜在威胁,也为了让他能在安全、专业的环境中接受治疗和康复,经多方协调评估,桂平云被暂时安置到市未成年人保护中心下属的一家条件良好、管理规范的福利机构。
这里不仅有安全的居住环境,更有专业的社工进行心理疏导和陪伴,还有指定的医院和医生负责他腿伤的后续治疗。
经检查,石膏内胫骨原骨折处果然出现了新的、严重的裂缝,需要重新固定和更漫长的康复期。学校也安排了专门的老师定期前往,为他补上落下的功课,确保他的学业不会因此中断太久。
“头七索命”的流言,在这沉重而清晰的现实面前,如同阳光下的冰雪,瞬间消融得无影无踪。
那些曾经带着猎奇和恐惧传播流言的学生,在得知真相后,脸上只剩下震惊、羞愧和深深的同情。
“原来……原来是这样……”
“天啊,他爸爸是英雄……”
“太可怜了……”
“我们之前还乱传……”
没有人再去提什么“回魂索命”。
残酷的真相远比怪力乱神更令人心悸,也更发人深省。校园里弥漫着一种沉痛反思的气氛。
学校以此为契机,联合区妇联和青少年保护机构,组织了一场严肃而深入的反家庭暴力和青少年心理健康讲座。
讲台上,专家用数据和案例剖析着家暴的危害、识别方法以及求助途径;社工讲述了如何为受暴者提供支持和庇护。
台下,学生们前所未有的安静和专注,许多女生的眼眶都红了,连平时最调皮的男生也神情凝重。
F4坐在人群中,听着那些熟悉的细节——恐惧的眼神、异常的惊跳反应、对伤情的遮掩——被专家一一解读,印证着他们那日在医院感受到的沉重猜测。
讲座没有提及桂平云的名字,但每个人心里都清楚,那个沉默的少年,就是这堂沉重人生课最鲜活的注脚。
讲座结束,礼堂里响起经久不息的掌声。
这掌声,是对知识的尊重,是对受害者的声援,更是对暴力无声的谴责。
舟江余轻轻舒了一口气,感觉心头那块自医院归来就压着的巨石,虽然依旧沉重,但至少不再冰冷得令人窒息。阳光终于艰难地刺破了那名为“无人知晓”的厚重阴霾,虽然前路依然漫长,但希望的火种,已然点燃。
事件尘埃落定后的一个周六下午,春光明媚,微风和煦。F4相约去图书馆,路过中心医院附近时,看到一辆面包车停在路边树荫下。
车窗半开着,一个穿着干净运动服的侧影安静地坐在里面。
是桂平云。
他依旧瘦削,脸色带着大病初愈后的苍白,但眉宇间那股浓得化不开的死气沉沉和惊惧不安,似乎被和煦的春风吹淡了一些。
他微微侧着头,目光投向窗外。人行道旁,一株晚樱开得正盛,粉白的花瓣在阳光下如同柔软的云霞。一只羽毛鲜艳的小鸟落在枝头,歪着头好奇地打量着他。
他的腿上依然打着石膏,但看起来更整洁、更轻便专业,固定方式似乎也做了调整。
阳光透过车窗,在他沉静的侧脸上投下温暖的光斑,在他长长的睫毛下洒落一小片阴影。
一个穿着印有社工标识马甲、笑容温和的中年女性坐在他旁边,正轻声细语地跟他说着什么。桂平云没有转头,但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他没有看到街对面的F4。
F4也停下了脚步。
他们没有挥手,没有呼喊,只是静静地站在人行道的梧桐树下,隔着川流不息的车道和一段恰到好处的距离,沉默地注视着。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放慢了流速。
喧嚣的车流声、行人的谈笑声仿佛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白松涧双手插在校服口袋里,看着车窗里那个安静的身影,轻轻地说了一句,声音里带着一种释然的叹息和淡淡的、为对方感到的欣慰:“春天……真的来了啊。”
林栖目光专注而平和,落在桂平云沐浴在阳光下的侧脸上,没有回应白松涧的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夜纹靠在树干上,双手抱臂,目光追随着那辆缓缓启动、汇入车流的白色面包车,直到它消失在街道的拐角。
他深邃的眼眸里,映着春日澄澈的天空。
舟江余的目光从远去的车影收回,落在人行道缝隙里一株顽强钻出的小草嫩芽上。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带着花香的温暖空气,感觉心头那道沉重的、名为“桂平云”的阴影,虽然依旧存在,但在这一刻,被这真实的、充满生机的春日阳光,温柔地镀上了一层微弱却坚定的暖色。
那是一种无需言说的祝福,一种静默的守望。苦难的寒冬或许漫长,但破土而出的新芽,终将迎来属于自己的春天。
为桂平云单开一章[摊手][摊手]
希望所以的不好终将迎来属于自己的春天[紫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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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复苏,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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