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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四十二章木头 ...

  •   这种无处不在的“巧合”和随之而来的强烈心悸,像一张无形的网,将他越缠越紧,几乎喘不过气。

      他变得神经质,走路时总是忍不住四下张望,像一只惊弓之鸟。

      “舟哥,舟江余!”课间,白松涧的大嗓门带着浓浓的不解,“你这几天怎么回事?丢了魂儿似的?老往身后看什么?后面有鬼追你啊?”

      舟江余正警惕地扫视着教室后门,闻言吓了一跳,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没…没什么……脖子有点酸,活动活动!”他僵硬地扭了扭脖子,眼神闪烁。

      “切,”白松涧撇撇嘴,显然不信,他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带着点八卦的兴奋,“我说…你该不会是…惹到夜纹了吧?我看他这几天,那眼神,啧啧,跟冰刀子似的,虽然平时也冷吧,但感觉…更冻人了?你俩在库房黑灯瞎火的,到底干啥了?”他撞了撞舟江余的肩膀,挤眉弄眼。

      “什么都没干……”舟江余像是被踩了尾巴,声音猛地拔高,引来周围几个同学好奇的目光。他脸腾地一下又红了,急忙压低声音,带着点气急败坏,“就…就是不小心撞了一下!黑灯瞎火的,能干什么!你别瞎说!”

      白松涧看他反应这么大,反而更来劲了,摸着下巴,一脸“我懂”的促狭表情:“哦~撞了一下啊~撞哪儿了?撞得你魂都飞了几天?啧啧啧,年轻人,撞出火花来了?”

      “白松涧!”舟江余又羞又恼,恨不得捂住他的嘴,脸颊烫得能煎鸡蛋。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白松涧看他真急了,才笑嘻嘻地摆摆手,但眼神里的探究一点没少,“不过说真的,你最近离他远点总没错。我听说……”他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夜纹家可不是一般的背景,他爷爷,就是那个经常上财经新闻的夜老先生,对他要求严着呢!好像…好像早就给他规划好了一条金光大道,连大学读什么专业、以后进哪个公司、甚至…咳,跟哪家的千金‘强强联合’,都安排得明明白白!”白松涧做了个夸张的“你懂的”表情。

      舟江余叹气“我早就知道了。”

      夜纹那句“打乱我原本的未来”,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原来所谓的“未来”,是那样一条清晰、冰冷、不容置疑的轨道。他一颗偶然偏离轨道撞上去的小彗星……除了带来短暂的混乱和意外,还能留下什么?那句“希望以后都有你”,在这样庞大而坚固的现实面前,显得多么苍白无力,毕竟……他的父母已经不在了啊……哪还有什么未来?甚至…可笑。

      一股难以言喻的涩意堵在喉咙口,舟江余垂下眼,盯着桌面上一道细细的划痕,手指无意识地抠着。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的侧脸上,却驱不散那层骤然黯淡下去的光泽。

      走廊里喧闹依旧,舟江余却觉得格外空旷寒冷。

      他靠在冰凉的瓷砖墙上,深深吸了口气,试图压下心头那股翻涌的酸涩和莫名的委屈。

      “规划好的未来…会是这个吗?”他低声重复着,嘴角扯出一个自嘲的弧度。

      自己这几天的心神不宁、患得患失,像个蹩脚的小丑在舞台上自导自演一场独角戏,在别人早已写好的剧本面前,显得多么滑稽而可悲。

      他用力甩了甩头,像是要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都甩出去。

      不能再这样了。

      他告诉自己。就当那是个荒唐的误会,是黑暗放大了感官的错觉。

      夜纹依旧是那个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夜纹,而他舟江余,只需要回到自己原本的位置就好。远离,是唯一的答案。

      洗了把冷水脸,冰凉的触感让他混乱的头脑稍微清醒了一点。

      他对着镜子,看着自己脸上未干的水珠,还有眼底那抹挥之不去的茫然,努力挤出一个“一切如常”的表情。

      然而,生活似乎总喜欢在一个人试图平静时投下一颗石子。

      下午最后一节是体育课,自由活动时间。

      舟江余刻意选了个远离篮球场和跑道、靠近围墙树荫的角落,只想一个人待着。

      他拿出单词本,心不在焉地翻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操场另一头。

      夜纹果然在那里。

      他没有参与任何活动,只是独自一人,绕着操场最外圈安静地跑步。

      修长有力的双腿迈着均匀的步幅,手臂摆动的弧度精准而克制,汗水浸湿了他额前的碎发,在阳光下闪着微光。

      他跑得很专注,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和他脚下的跑道,那种绝对的掌控感和疏离感,像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他与操场上其他喧闹奔跑的身影彻底隔开。

      舟江余强迫自己收回目光,死死盯着单词本上密密麻麻的字母。

      可那些字母却像一群跳动的黑色小蝌蚪,扭曲着,怎么也钻不进脑子里。

      耳边似乎又响起了那沉重而狂乱的心跳声,咚咚咚……与此刻操场上夜纹那规律得如同机械般的脚步声形成了诡异的反差。

      他烦躁地合上单词本,塞回口袋。一抬头,瞳孔骤然收缩……

      一颗脱手飞出的篮球,带着不低的旋转速度,正呼啸着,不偏不倚地朝着树荫下、背对着操场方向坐着的李晓薇的后脑勺砸去,而李晓薇正低头专注地看着书,对身后的危险毫无察觉……

      “晓薇!小心!”舟江余的惊呼脱口而出,身体已经本能地朝着李晓薇的方向猛扑过去!

      几乎就在他喊出声的同时,一道快到模糊的身影,带着一阵劲风,如同猎豹般从他视线边缘猛地窜出,是夜纹。

      他放弃了原本的跑道,没有丝毫犹豫,以惊人的爆发力斜刺里冲出,目标明确地扑向那颗失控的篮球和懵然不知的李晓薇。

      时间仿佛被拉成了慢镜头。

      舟江余扑过去的动作只进行到一半,夜纹的身影已经如一道黑色的闪电,精准地切入篮球与李晓薇之间那短短的距离。

      他伸出长臂,不是去挡球,而是在篮球即将砸中李晓薇头部的最后一刹那,用自己的肩膀和上臂外侧,硬生生地迎了上去……

      “砰!”

      一声闷响!

      篮球巨大的冲击力结结实实地撞在夜纹的肩臂连接处,发出一声令人心惊的碰撞声。

      夜纹的身体被这股力量带得猛地一个趔趄,向侧面踉跄了一步,才勉强稳住身形。篮球被撞得改变方向,斜飞出去,“咚”地一声砸在旁边的地上,弹跳了几下滚远了。

      李晓薇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近在咫尺的撞击声吓得尖叫一声,猛地回过头,脸色煞白,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眉头紧锁、正用左手捂着右肩臂的夜纹,又看看旁边同样惊魂未定、保持着扑救姿势僵在那里的舟江余,完全懵了。

      “夜…夜纹?”李晓薇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你…你没事吧?”

      操场上瞬间安静下来,附近几个目睹了全过程的同学都围了过来。

      “卧槽!夜纹你牛逼啊!这都赶上了!”一个男生惊叹道。

      “晓薇你没事吧?吓死我了!”

      “谁扔的球啊?看着点人!”

      嘈杂的议论声中,夜纹缓缓放下捂着右臂的手。

      他的眉头依旧紧锁着,薄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不知是跑步的还是刚才撞击带来的疼痛。他微微活动了一下右肩,动作有些僵硬,显然那一下撞得不轻。

      他没有看惊魂未定的李晓薇,也没有理会周围同学的关切和惊叹。

      他的目光,越过了人群,精准地、沉沉地落在了几步之外,还僵在原地的舟江余身上。

      那目光不再平静,不再像结冰的湖面。

      里面翻涌着一种极其复杂的东西……

      有未散尽的紧张,有强忍疼痛的紧绷,甚至还有一丝…舟江余无法解读的、近乎焦躁的怒意?

      四目相对。

      舟江余的心脏像是被那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

      他看到夜纹紧抿的唇瓣似乎动了一下,像是要说什么,但那话语终究被那冷硬的唇线死死封住。

      只有那双眼睛,如同深不见底的漩涡,带着沉重的压力,牢牢地锁着他,仿佛在无声地诘问着什么。

      舟江余猛地低下头,避开了那道几乎要将他洞穿的目光。

      他感觉自己的脸颊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发烫,手心渗出冷汗。

      刚才那一瞬间,夜纹冲出去挡球的决绝身影,还有此刻落在他身上那复杂难辨的眼神,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他刚刚筑起的、名为“远离”的心墙上,瞬间裂开了无数细缝。

      混乱的思绪如同沸腾的开水,咕嘟咕嘟地冒着泡,将“误会”、“规划好的未来”这些词全都冲得七零八落。

      他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他冲过来了……那么快……那么毫不犹豫……

      医务室特有的消毒水味道,此刻闻起来格外刺鼻。

      校医有两个一个是秦医生,另一个是中年女老师。她动作麻利地检查着夜纹的右肩臂连接处。那里已经明显红肿起来,皮肤下透着淤血的青紫色。

      “啧,小伙子,你这下撞得可不轻啊。”校医皱着眉,手指在红肿处轻轻按压,“肌肉挫伤是肯定的,韧带可能也有点拉伤。还好骨头没事。这几天这只手尽量别用力了,避免二次损伤。”她一边说着,一边熟练地拿出冰袋和弹性绷带,“先冰敷消肿,再固定一下。这两天自己注意观察,要是疼痛加剧或者活动受限更厉害,得去医院拍个片子看看。”

      夜纹坐在白色的诊疗床边,微微垂着头,额前的碎发落下来,遮住了一部分眉眼。

      他全程一声不吭,紧抿着唇,任由校医处理。只是当冰凉的冰袋贴上红肿的皮肤时,他的肩膀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下,喉结滚动,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抽气声。

      那细微的声音,在安静的医务室里,却像一根针,扎在了站在门口踌躇的舟江余心上。

      舟江余是跟着李晓薇还有几个同学一起过来的。李晓薇一直心有余悸又满怀歉意地站在旁边,不停地对夜纹道谢:“夜纹,真的太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我肯定被砸惨了…对不起,都怪我光顾着看书…”她的声音带着后怕的哭腔。

      夜纹只是微微摇了摇头,依旧没说话,目光落在自己放在膝盖上的左手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校医包扎固定好,又叮嘱了几句注意事项。李晓薇和其他几个同学看暂时没事,也准备离开了。

      李晓薇临走前,又红着眼眶对夜纹说了声谢谢。

      医务室的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外面的声音。

      一时间,房间里只剩下校医整理药品器械的轻微声响,以及冰袋融化时细微的滴水声。

      舟江余像根木头一样杵在门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空气仿佛凝固了,带着消毒水的冰冷和一种无形的尴尬。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尖无意识地蜷缩着,指甲掐进了掌心,带来一点尖锐的刺痛,才让他不至于被这沉默溺毙。

      他该说什么?

      道谢?

      显得那么苍白无力。道歉?

      又不是他扔的球。

      解释自己刚才也想扑过去?

      更显得可笑又多余。

      他只能僵硬地站在那里,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夜纹被绷带固定住的右臂上,那刺眼的白色绷带像一道无声的谴责,提醒着他刚才惊心动魄的一幕,和夜纹冲出去时那快如闪电的决绝。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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