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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雨中答案 ...

  •   周延余光瞥见林小羽推门而入,草莓发卡上沾着水珠。

      “下雨了?”他随口问道
      “嗯,突然就下了。”林小羽凑近柜台,压低声音,“猜猜我刚才在外面遇到谁了?”

      周延喝着咖啡渍,没有搭话。店里的音响正放着那首《The Reason》,吉他前奏像一根细线,慢慢绞紧他的心脏。

      “沈砚之学长!”林小羽自顾自地说下去,“他就站在门口,好像站了很久……”

      金属拉花杯从周延手中滑落,砸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吧台旁的顾客吓了一跳,不满地看过来。

      “抱歉。”周延弯腰去捡,手指被锋利的边缘划出一道口子。血珠冒出来,在奶泡上晕开一丝淡红。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周延皱眉掏出来,屏幕上跳出一条新消息。发件人「沈砚之」,预览显示「当年那场演唱会,我去了。我一直在等你」。

      世界仿佛被按下静音键。周延盯着那行字,血液在耳膜里轰响。四年。整整四年,他等了那么久的一个解释,就这样轻飘飘地出现在屏幕上,像一句无关紧要的寒暄。

      “周延学长?你没事吧?”林小羽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周延猛地抓起外套:“我先走了。”

      “啊?可是外面在下雨——”

      玻璃门撞在墙上的声响打断了林小羽的话。周延冲进雨幕,冰凉的雨水立刻浸透了他的衬衫。街道上行人匆匆,撑开的伞像一朵朵移动的蘑菇,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掏出手机,雨水在屏幕上形成细小的溪流。那条短信依然在那里,简短得像一个玩笑。周延按下拨号键,听筒里传来冰冷的提示音:“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操!”周延一拳砸在路灯杆上,指关节的疼痛让他稍微清醒了些。他环顾四周,突然注意到咖啡厅门口的排水沟里卡着一张纸片。

      蹲下身捡起,是一张市立医院的挂号单。患者姓名「沈雅宁」,日期是四年前五月二十一日——演唱会第二天。纸片已经被雨水泡软,但就诊科室「消化内科」和「急诊转住院」的字样依然清晰。

      周延的呼吸凝滞了。医生的话突然在脑海中回响:“你妈妈胃溃疡很严重了……这几天得有人照顾……”

      雨越下越大。周延站在马路中央,任凭雨水冲刷。四年前的记忆碎片开始重组:沈砚之消失的那一周,教室里窃窃私语说他妈妈住院了;那张出现在他课桌又神秘消失的CD;还有那个实习医生欲言又止的表情……

      “混蛋……”周延攥紧挂号单,纸张在他掌心碎成渣滓,“为什么不早说……”

      十五岁的周延站在Livehouse门口,雨水顺着发梢滴进衣领。海报上的乐队名字被水浸湿,墨迹晕染开来。他盯着手机屏幕,最后一条发给沈砚之的消息依然显示未读。

      “再等十分钟。”他对身边的上官翊说,“他可能堵车了。”

      上官翊翻了个白眼:“得了吧,这都开场半小时了。学霸明显放你鸽子。”

      “他不会。”周延固执地说,但心里已经升起不祥的预感。沈砚之从不迟到,更不会无故失约。

      演唱会开始一小时后,周延独自站在检票口,T恤湿透贴在身上。检票员同情地看着他:“小朋友,别等了,都唱到第五首了。”

      “我再等等……他可能临时有事……”

      最后一位观众入场后,雨下得更大了。周延蹲在屋檐下,手机电量只剩下5%。他第无数次拨通沈砚之的号码,依然是冰冷的提示音。

      电量耗尽前,他发出最后一条短信:「我再等半小时,不来就算了。」

      事实上,他等到散场。人群涌出时,他抓住每一个戴眼镜的男孩查看,都不是沈砚之。午夜时分,周延拖着湿透的身体回家,当晚就发起了高烧。

      病中他做了个梦,梦见沈砚之站在雨里对他说话,但他怎么也听不清。醒来时枕头上湿了一片,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

      病愈返校第一天,周延径直走向沈砚之的座位,却发现对方正在低头写作业,连头都没抬。

      “解释。”周延把书包砸在桌上,引来全班侧目。

      沈砚之的笔尖顿了一下:“什么?”

      “你他妈放我鸽子!”周延的声音在颤抖,“我在雨里等了四个小时!”

      沈砚之终于抬头,镜片后的眼睛布满血丝:“我留了东西给你。”

      “什么东西?一句道歉都没有!”

      “CD和便签。”沈砚之的声音很轻,“放在你课桌里。”

      周延冷笑:“撒谎。我课桌里除了垃圾什么都没有。”

      沈砚之的表情凝固了。他慢慢合上作业本:“那没什么好说的了。”

      “就这样?”周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四年同桌,你就这样?”

      沈砚之站起身,比周延矮半个头,但眼神冷得像冰:“我们不是同桌了。”

      回忆如潮水般退去。现在的周延站在雨中,手里攥着那张医院挂号单的残骸。一辆公交车驶过,水花溅在他的裤腿上,但他浑然不觉。

      手机再次震动,是上官翊:「你突然跑哪去了?」

      周延没有回复。他打开通讯录,找到[程医生]——这是去年母亲体检时加的。手指悬在拨号键上,犹豫了几秒,最终按了下去。

      “喂?程医生吗?我是周延。”他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我想问一下,四年前……沈雅宁医生是不是在你们科住过院?”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是的,胃出血手术。怎么了?”

      “具体日期还记得吗?”

      “等等……我查一下病历系统。”键盘敲击声传来,“是五月二十一日凌晨入院的,怎么了?”

      周延的心跳加速:“她儿子……沈砚之,那几天一直在医院?”

      “对啊,那孩子可孝顺了,寸步不离地守了一周。”程医生的声音带着疑惑,“你不知道吗?他当时还托我转交东西给你……”

      周延的喉咙发紧:“什么东西?”

      “一张签名CD,还有纸条。我放在护士站了,但你一直没来拿……”

      雨水顺着周延的下巴滴落。他想起返校后沈砚之疲惫的眼神,还有那句“我留了东西给你”。原来他们之间隔的不是冷漠,而是一连串阴差阳错的误会。

      “谢谢您,程医生。”周延挂断电话,重新点开那条短信。手指在回复框停留许久,最终只打了三个字:「见面说」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一道闪电划过天空,雷声轰鸣。周延抬起头,发现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经站在了市立医院门口。

      雨水冲刷着玻璃大门,映出他扭曲的倒影。四年前,沈砚之是不是也像这样,浑身湿透地冲进急诊室?是不是也像他现在这样,害怕又无助?

      手机震动,沈砚之回复了:「好」

      简单的一个字,却让周延的胸口发烫。他转身跑向地铁站,雨水和汗水混在一起。他必须现在、立刻见到沈砚之,把四年的误会说清楚。

      但当他冲到沈砚之家门口时,开门的却是许砚——沈砚之的表弟,那个常被误认为他弟弟的双胞胎哥哥。

      “周延?”许砚惊讶地挑眉,“找砚之?他不在。”

      “去哪了?”

      “不知道,他刚才急匆匆出门了,连伞都没带。”许砚指了指鞋柜上的折叠伞,“你要不——”

      周延已经转身跑下楼。雨水拍打在脸上,像无数细小的针刺。他掏出手机,再次拨打沈砚之的号码,依然无法接通。

      “沈砚之!”周延对着空荡荡的街道大喊,声音淹没在雨声中。他想起那张被雨水泡烂的挂号单,突然意识到什么,掉头往医院方向跑去。

      市立医院急诊科灯火通明。周延浑身滴水地冲进大厅,护士站的小护士吓了一跳:“先生您需要——”

      “沈砚之!有没有看到一个戴眼镜的男生,大概这么高——”

      “你说沈医生儿子?”护士打断他,“刚才确实来过,问了程医生去哪了。”

      “然后呢?”

      “程医生今天休假,他就走了。”护士狐疑地看着他,“你是他同学?浑身湿成这样会感冒的……”

      周延没听她说完就跑出了大厅。雨中的城市模糊不清,街灯在水洼里投下摇曳的光影。他站在十字路口,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追。

      手机在这时响起。周延手忙脚乱地掏出来,是个陌生号码。

      “喂?”

      “周延?”是陆明轩的声音,“沈砚之在我这。”

      周延的心跳漏了一拍:“在哪?”

      “学校数学活动室。”陆明轩顿了顿,“他状态不太好,你最好——”

      周延已经挂断电话,拦下一辆出租车。雨水从发梢滴到座位上,司机不满地嘟囔着什么,但他充耳不闻。车窗外的景色飞速后退,就像那些被误解偷走的四年时光。

      活动室的灯亮着。周延推开门时,沈砚之正站在窗边,眼镜摘掉了,手里捏着那张被胶带粘好的演唱会门票。听到声响,他转过身,眼睛红得厉害。

      陆明轩识趣地拿起书包:“我先走了。钥匙放老地方。”

      门关上的声音像一声叹息。周延和沈砚之隔着五米的距离对视,谁都没有先开口。雨水从周延的衣角滴落,在地板上积成一小滩。

      “你妈妈……”周延终于打破沉默,“那天生病了?”

      沈砚之轻轻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门票边缘。

      “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试过。”沈砚之的声音很轻,“我放了CD和纸条在你课桌里……”

      “我没看到。”周延向前一步,“我发烧请了一周假,回来时课桌被清空了。”

      沈砚之的眼睛微微睁大:“我以为你收到了……却不肯原谅我……”

      “程医生说你还留了东西在护士站?”

      “嗯。”沈砚之低下头,“那天妈妈说如果你来医院找我,就让程医生转交……但你一直没来……”

      周延的心脏揪紧了:“我在Livehouse等到散场……然后发了三天高烧……”

      沈砚之的身体微微颤抖:“我去了……演唱会那天……我去了Livehouse。”

      周延猛地抬头:“什么?”

      “我妈妈稳定后……我跑去Livehouse……”沈砚之的声音有些发抖,“我到的时候已经散场了……你在马路对面……上官翊拉着你上车……”

      周延的记忆里突然闪现那个雨夜——模糊的视线中,似乎确实有一个瘦小的身影站在马路对面。但他当时烧得厉害,以为是幻觉。

      “我喊了你的名字……”沈砚之继续说,“但雷声太大……”

      周延的拳头攥紧了又松开。四年了,他们竟然就这样错过彼此,因为一连串的误会和该死的巧合。

      “为什么不早说?”周延的声音嘶哑,“四年……你明明有无数次机会解释……”

      沈砚之重新戴上眼镜,像是给自己筑起一道屏障:“我以为……你不想听。”

      “操!”周延一拳砸在墙上,指关节传来的疼痛让他稍微冷静,“你知道我这四年怎么想的吗?我以为你根本不在乎!”

      沈砚之的眼镜片后闪过一丝波动:“我在乎。”

      简单的三个字,却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周延心里某个上了锁的盒子。他想起初中时沈砚之熬夜给他整理的笔记,想起他发烧时沈砚之默默递来的退烧药,想起那个被自己珍藏至今的篮球钥匙扣……

      “那张CD……”周延哑声问,“是什么?”

      “签名版《The Reason》……”沈砚之的嘴角微微上扬,“你总说想亲眼看看那个签名……”

      周延突然大步走向沈砚之,在对方还没反应过来时,一把将他拉进怀里。沈砚之的身体僵硬了一瞬,随后慢慢放松。周延能感觉到他的心跳,又快又轻,像一只受惊的鸟。

      “笨蛋……”周延的下巴抵在沈砚之湿漉漉的发顶,“我们浪费了四年……”

      沈砚之没有回答,但周延感觉到肩膀处的衣料慢慢变湿了。

      窗外,雨势渐小。云层间透出一缕月光,轻轻笼罩着两个相拥的身影。墙上的时钟滴答作响,仿佛在重新计算他们错位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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