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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球场较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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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育馆里的声浪几乎掀翻屋顶。周延抹了把脸上的汗水，指尖划过眉骨时沾上一丝黏腻——不知道是汗水还是刚才碰撞时擦破的血。他不在乎，全神贯注地盯着眼前的程野。
“最后一球，”程野喘着粗气，篮球在他□□灵活地来回穿梭，“输了的人请全队喝可乐。”
周延咧嘴一笑，虎牙在灯光下闪着光：“准备好钱包吧。”
场边围满了人，上官翊带头起哄，女生们的尖叫声此起彼伏。周延调整着呼吸，目光不经意扫过观众席，突然定在了最角落的位置——一个熟悉的身影安静地坐在那里，膝盖上摊着本书，金丝眼镜反射着顶灯的光。
沈砚之。
周延的心脏漏跳一拍。沈砚之从不来看体育比赛，他总说那是“无意义的噪音污染”。可现在他就坐在那里，书本一页未翻，镜片后的眼睛正看向这边。
“看哪呢！”程野抓住他分神的瞬间，一个假动作晃过，篮球划出弧线飞向篮筐。周延猛地回神，跃起封盖，指尖堪堪擦过球皮。
球在篮筐上转了两圈，最终掉出来。周延抢到篮板，场边爆发出更大的欢呼。他运球出三分线，程野立刻贴上来防守，两人肌肉相撞发出闷响。
“怕了？”程野压低重心，汗水从他下巴滴落，“你的沈砚之在看着呢。”
周延的视线再次飘向角落。沈砚之依然保持着那个姿势，但周延注意到他的书已经合上了。更让他意外的是，陆明轩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沈砚之旁边，正凑在他耳边说着什么。
“操。”周延手上一紧，篮球砸在脚背上弹出界外。
程野大笑：“送分了兄弟！”
场边一阵惋惜。周延甩甩头，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比赛继续，比分咬得很紧。最后一分钟，双方战成19平。
“最后一球。”周延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接过上官翊的传球。程野立刻贴上来，防守密不透风。周延连续几个变向都没能突破，时间一秒秒流逝。
“传出来！”上官翊在侧翼大喊。
周延眼角余光又瞥向那个角落。陆明轩正指着赛场对沈砚之说着什么，像是在分析战术。沈砚之微微点头，目光却始终没离开周延。
十秒。周延突然一个背后运球，程野被晃开半步。五秒。他后撤步退出三分线，程野扑上来封盖。三秒。篮球离手的瞬间，周延的目光穿越喧嚣人群，直直看向沈砚之。
球进了。空心入网，连篮网都没碰到。
全场沸腾。队友们冲上来把周延团团围住，七手八脚地揉他的头发。周延从人缝中望向角落，沈砚之已经站起身，书本夹在腋下，正转身离开。陆明轩跟在他身后，临走前回头对周延做了个“V”字手势，嘴角带着意味深长的笑。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程野递来毛巾，顺着周延的视线看去，“哦——大学霸居然来看比赛？稀奇。”
周延用毛巾胡乱擦了擦脸：“管好你自己。”
“说真的，”程野压低声音，“你和沈砚之到底什么关系？初中同桌而已，至于这么……”
“这么什么？”
“这么……”程野做了个手势，“在意。”
周延把毛巾甩在他脸上：“滚去买可乐。”
更衣室里，周延冲了个冷水澡。水流冲刷过肩膀和后背的淤青，带来轻微的刺痛。他对着镜子检查眉骨的擦伤，血已经凝固了，留下一道暗红色的痕迹。
“帅啊，战损版周队。”上官翊靠在门框上吹口哨，“多少女生要为这个伤心疼死了。”
周延套上T恤：“闭嘴吧。”
“说真的，最后那个三分太神了。”上官翊递过手机，“江行抓拍到你出手的瞬间，绝了。”
照片上，周延腾空而起，手臂伸展成完美的投篮姿势，背景虚化的人群中，沈砚之的身影清晰可辨——他正微微前倾身体，嘴唇无意识地张开，像是要说什么。
周延盯着照片看了很久：“发我。”
“十块钱。”
“滚。”
“五块。”
周延直接抢过手机，迅速用蓝牙传到自己手机上，然后把手机扔回给上官翊：“明天数学活动帮我占座。”
上官翊瞪大眼睛：“你还真去啊？”
“废话。”周延把书包甩到肩上，“我可是正式队员。”
走出体育馆时，夕阳已经西沉。周延绕到教学楼后门，不出所料地看到沈砚之独自坐在台阶上看书。余晖给他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连睫毛都变成了浅棕色。
周延故意踩响落叶。沈砚之头也不抬：“恭喜。”
“你看了？”周延在他旁边坐下，两人之间隔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路过。”沈砚之翻过一页。
“骗人。”周延戳穿他，“你看了全场。”
沈砚之终于抬头，镜片后的眼睛平静无波：“陆明轩拉我去的。”
周延的胸口突然发闷：“他倒是挺闲。”
“他是数据分析社的。”沈砚之合上书，“说要做篮球比赛的技术统计。”
“所以他跟你分析我了？”周延凑近一点，身上还带着沐浴露的薄荷味，“说我什么了？”
沈砚之微微后仰：“说你投篮姿势不标准。”
“放屁！我那球不是进了？”
“运气好。”沈砚之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根据抛物线计算，那球有73.6%的概率会弹框而出。”
周延怔住了：“你真算啊？”
“陆明轩算的。”
周延突然伸手摘掉沈砚之的眼镜。世界顿时模糊一片，沈砚之皱眉去抢：“还我。”
“不还。”周延把眼镜举高，“除非你承认我那球投得漂亮。”
“幼稚。”沈砚之眯起眼睛，没了眼镜的他看起来意外地柔软。
周延晃着眼镜：“说不说？”
“……漂亮。”
“听不见。”
“投得漂亮！”沈砚之提高了声音，随即因为自己的失态而红了耳尖。
周延大笑，正要把眼镜还回去，突然看到镜架上刻着细小的字母——“L.M.X”。他的笑容僵在脸上：“这是陆明轩的眼镜？”
沈砚之夺回眼镜戴上，世界重新变得清晰：“我的摔坏了，他借我的。”
“你俩关系真好。”周延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
沈砚之没有接话，低头整理书本。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一只麻雀落在不远处的草地上，歪头看着他们。
“你受伤了。”沈砚之突然说。
周延摸了摸眉骨的伤口：“小伤。”
沈砚之从书包侧袋掏出一个小盒子，递给周延。里面是两枚创可贴，印着卡通图案。
“……你随身带这个？”周延接过，指尖碰到沈砚之的手掌，触感微凉。
“多出来的。”沈砚之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走了。”
周延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转角，低头研究那两枚创可贴——一个是小熊图案，一个是火箭。他记得初二那次扭伤脚，沈砚之给他的创可贴也是这两个图案。
这不是巧合。
周延小心地撕开小熊创可贴，贴在眉骨上。伤口突然不那么疼了。
回到家，周延从床底下拖出那个鞋盒。在一堆杂物底下，他找到了初二时用过的铅笔盒。打开后，内侧贴着一枚已经泛黄的创可贴——火箭图案的。
手机震动起来，是江行发来的消息：「照片洗出来了，要吗？」
周延点开附件，是比赛最后时刻的高清照片。他放大沈砚之所在的位置，惊讶地发现对方的表情并非他想象中的冷淡——沈砚之的眉头微微蹙起，嘴唇抿成一条紧张的线，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书本。
他在紧张。为了我。
周延把照片保存到隐藏相册，然后回复：「洗两份。」
第二天早上，周延破天荒地提前二十分钟到了学校。数学活动室的门虚掩着，他推门进去，发现沈砚之已经坐在里面，正在整理资料。晨光透过百叶窗落在他身上，分割成明暗相间的条纹。
“早。”周延把一杯奶茶放在沈砚之面前，“赔你的。”
沈砚之抬头：“什么？”
“昨天弄坏你的书。”周延指了指沈砚之手边那本《高等数学》——封面有一道明显的折痕，是昨天抢眼镜时不小心碰到的。
“我不喝奶茶。”
“少来。”周延插上吸管推过去，“初二春游你喝了三杯珍珠奶茶，回去路上差点晕车。”
沈砚之的睫毛颤了颤：“你还记得。”
“记得可清楚了。”周延在他对面坐下，“你吐了我一身。”
沈砚之终于接过奶茶，小小地吸了一口。奶渍沾在他唇边，他下意识舔了舔。周延突然觉得口干舌燥。
“你的眼镜呢？”他问。
“修好了。”沈砚之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是他平时戴的那副。
活动室的门再次打开，陆明轩抱着一摞资料走进来。看到周延，他挑了挑眉：“难得准时。”
周延故意把腿伸到过道上：“班长大人早啊。”
陆明轩灵巧地跨过他的腿，把资料放在桌上：“今天做去年省赛的真题，限时两小时。”他推了推眼镜，目光在周延眉骨的创可贴上停留了一秒，“看来有人挂彩了。”
“小伤。”周延满不在乎地说，余光却瞟向沈砚之。
沈砚之正专注地翻看试卷，仿佛没听见他们的对话。但周延注意到，他的耳尖微微发红。
陆明轩发完试卷，突然说：“对了，沈砚之，你昨天落在我那的笔记。”
周延的笔尖在纸上戳出一个小洞。
沈砚之接过笔记本：“谢谢。”
“晚上还去图书馆吗？”陆明轩问，“我找到你要的那篇论文了。”
“去。”
周延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音：“我去上厕所。”
走廊上，周延对着饮水机猛灌凉水。冷水滑过喉咙，却浇不灭胸口那团无名火。他掏出手机，看到江行发来的消息：「照片洗好了，放你桌洞里了。」
周延没有回复。他抬头看向窗外，篮球场上空无一人，晨露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他突然很想打球，很想把什么东西狠狠地砸向篮板，听它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回到活动室时，陆明轩正在给沈砚之讲解一道题，两人挨得很近。周延重重地坐下，故意把试卷翻得哗啦响。
沈砚之抬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让周延想起昨天比赛时——专注的，紧张的，仿佛全世界只剩下周延一个人。
周延突然就不生气了。他低头做题，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