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生日.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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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随之沉默地审视着宁夜流。
快乐就像绚丽的烟火,刚刚那种猛烈的狂喜此时已如幻觉一般消失了,只余些微冷却的火星暖着他的心。
他并不愿做引颈就戮的受刑人,在煎熬中等待苦难来临对他而言其实是一种难捱的折磨。
他终究不得不直面这残忍的现实——这该死的命运。
其实他明白的,他都明白——但他依然希望那无法抗拒的苦难能来得迟一点、再迟一点。
宁夜流也收敛了笑意,睁着眼平静地凝视他。他的目光中不含一丝一毫的谴责与反感,仿佛是一种温和的催促。
于是他在这种无声的鼓励下试探性地开口了:“汤圆。”
宁夜流睁大眼,微微笑起来。“嗯,我在。”他说。
简随之的喉咙突然有些梗住了。他感到一种悲伤的不忍心。但他依然说下去了:“我现在……是不是还在梦里?”
宁夜流轻轻点头:“是的。”
他刚刚切蛋糕时就已把礼帽摘下来放在了旁边,此时头上的两只三角形的耳朵随着头部的动作晃动,耳朵的下沿是波浪形的,此时也柔软地摇曳出一片浅紫色的海浪。
他看起来是那样的温柔,却又像一支娇贵的紫丁香那样脆弱。但他开口了,声音像宁静夜色下潺潺流淌的河水。
“哈尼,如果有什么疑问,你可以尽管向我说。我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脆弱。”
“不过,”他注视着简随之,“你现在看到的‘我’是真的,但我并不在这里。我本来没法这样来看你,但是……”
简随之睁圆了眼睛。
宁夜流轻笑一声。“因为‘我’在你的梦里,我便能以它作为载体,来到你的身边。”他顿了顿。“我很想你,哈尼。”
他说得很委婉,但简随之还是听明白了。因为他做了个梦,梦见了宁夜流,宁夜流便得以借助他梦中的“宁夜流”作为载体,“附身”在它身上,从而在梦里与他见面,并为他庆祝生辰。
是他太想他了。
他垂下眼,缓慢地张合了一下眼睛,泪珠从沉重的眼皮里逃逸出来。他很想拥抱他,但一种可耻的自尊攫住了他的心。傻汤圆并不明白他的心,梦貘并不理解人的爱意,尽管他确实在尝试以人类的方式爱他。
梦貘天生便对人类抱有好感。宁夜流平等地爱着每一个人,正如他虽然造了那样一个梦境给他,但他自身并不对他的老板怀有恶意,梦境本身也并不会对老板造成什么损害。
“简随之”或许是特殊的,但并不是独一无二的。他悲哀地想。他想要的那种满怀私欲的爱,宁夜流注定给不了他。
但若是被他知道了他的“哈尼”很想要这种东西,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去实现这个愿望,即使这个愿望实现的过程中所需要付出的代价会让他痛苦不堪,他也依然会去做。
这是一种人类永远无法理解的爱意,它的本质是一种舍己为人式的付出,或许可以以佛.祖割肉喂鹰的慈悲之心相比。
也许因为梦境中情感的表现往往是极端与偏激的,梦貘一族表达爱意的方式才显得如此荒诞不经。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种爱意的付出并不是毫无底线的。他苦中作乐地想。他至少不用担心这只单纯的小梦貘傻乎乎地把自己卖了。
但无论如何,他不会主动要求宁夜流去爱他。如果他始终不爱他,那也没关系。他只是会很难过而已。
他想:我没法不去爱你,但我可以永远不让你知道,我其实很爱你。
他想要真实的爱,而不是虚假的。这就是为什么简随之很喜欢小雏菊,因为这种毫不起眼的小花替他说出了他始终难以诉诸于口的爱意。
它像他一样在无声处爱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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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宁夜流看来,他的哈尼在听完他的话后发了一会儿呆,忽然就沉默着流起了眼泪。
他一下就手足无措起来:“哈尼?哈尼?你怎么了?今天是你的生日呢,你别哭啊。”
他抽出纸巾,轻轻拭去简随之脸上挂着的水珠,又紧紧地拥抱他:“你不要难过啊,哈尼。你哭得我的心都要碎了。你看。”
他腾出一只手,伸到简随之面前摊开。
简随之还以为这只梦貘要给他看一个自己变出来的、布满裂纹的人类心脏,有些无奈地抬起了头,在泪眼朦胧中看过去。
这一看,吓得他打了个哭嗝,连忙捂住嘴。
宁夜流的掌心浮现着一团浅紫色的梦泡,梦泡的表面布满了不断蔓延的裂纹。简随之一下子慌了,伸出手拢住它。
梦貘的本质是梦泡的聚合体,而这团储存了梦貘自我意识的特别的“梦泡”从某种意义上可以认为是宁夜流的“心脏”。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抬头用祈求的眼神看向宁夜流。
他像一名亲眼目睹神座崩塌的虔诚信徒，清透的眼珠缓缓爬上了蛛网般的血丝,仿佛要将神明陨落的最后一幕永生永世地封存在琥珀之中。
他的表情镇定到近乎恐怖。
宁夜流被他这幅样子吓坏了,头顶的耳朵弹了起来,尾巴也在身后僵硬成了一条长棍。
“哈尼?”他神奇地领悟到了简随之的想法。
他快速地吻了一下简随之的额头,这方法有效极了,他的哈尼立刻僵硬成了一块冷却的硬糖果,红得发亮。
他轻声哄他:“没事的,没事的,哈尼。这只是一个礼物盒而已,我的‘网’不长这样。你看。”
他伸出长长的尾巴,略显扁平的尾巴尖平放着,犹如一个云朵状的小托盘。
简随之用手背蹭掉眼睑处蓄积的泪,猫一般的眼瞳睁得圆滚滚的,眼圈通红一片。
他定睛一看,宁夜流的尾巴尖上托着一只纯白色的、巴掌大的布偶猫。小家伙四肢着地地立在尾巴尖上,琥珀色的眼瞳睁大了,直直地瞪着他。
小猫是很可爱。简随之抿起了嘴,唇上充血似的一片红,与在灯光照射下更显白皙的脸庞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哑着声音问:“为什么不是小熊?”
宁夜流立刻将尾巴尖藏到身后,很快又举到他面前:“是小熊。”
这下尾巴尖上托着的真是一只小熊了,米色的身体、琥珀色的圆眼珠、肉粉色的鼻子与白色的小卷毛。
简随之吸了吸鼻子,看一眼宁夜流的长卷发,再看一眼小熊的雪白小卷毛,忍不住破涕为笑了。
他轻快地打趣，嗓音还有些黏黏的：“它长得几乎跟你一模一样。你是一只有着白色小卷毛的小梦貘吗?”
宁夜流沉默了一瞬。“我可以是。”只要他的哈尼高兴。
他轻晃一下尾巴尖,像挥动一根魔法棒那样，小熊的头上多了一顶黑色缎带的同色小礼帽。
“爪垫要什么颜色的?”
简随之毫不犹豫:“粉色。”于是小熊多了两对粉嫩嫩的爪垫。
简随之把下巴压在宁夜流肩上,满眼喜爱地凝视着那只小熊。
宁夜流轻声问他:“你喜欢吗?”
简随之含糊地“嗯”了一声。他将下颔靠在宁夜流的肩上,说话有些费力。
“那送你吧。”宁夜流轻描淡写地说。
简随之呆住了。他猛地摇头:“不行,这么重要的……不能给我,我的东西很容易就弄坏弄丢了。”
“我可以做一条绳子,将它系在你的手上,它就永远不会离开你。”
“那你没了它怎么办?不成了一团泡泡酱了吗?”
“反正我现在……很少出门,那样也并……”
“不行!你给我另外做一只小熊就好了。”
宁夜流将简随之抱得更紧了些,恹恹地“哦”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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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简随之获得了一只小熊,这只巴掌大的布偶小熊甚至穿了一身与宁夜流同款的侍者服:白衬衫,黑西裤;条纹马褂,红领结。
简随之扯了扯红色的迷你蝴蝶结,小熊发出了一声不满的“噜”,伸出长尾巴将领结扶正。
简随之一脸呆滞。他将不情愿地抱着双臂的小熊翻到背面,用指尖轻轻碰了碰短短的白色小尾巴。
短尾巴被他碰得左右晃动。
“?”简随之两指捏住小熊的短尾巴,轻轻往外扯。尾巴像拔丝的芝士一样被轻松地拉长了,成了一条淡紫色的半透明梦貘尾巴。
原来这是一只假小熊。不过简随之更高兴了。
他松开手,长尾巴“duang”地一声弹了回去,缩成了小熊尾巴。
宁夜流坐在一边，单手托腮看着他，刚刚变长的尾巴没有缩短，绕成几个圈放在地毯上。
他指了指小熊:“你将它扔远点试试?”
简随之抓紧了小熊,看了看它,再看向宁夜流,有些不乐意。
“放心,不会掉地上的。”
他犹豫了一会儿,将小熊举高后再松手,再伸出另一只手到它掉落的正下方准备接住。
右手的正下方则是米色的毛绒地毯,上面印着一只喝咖啡的社畜小熊图案,白衬衫、黑长裤,挎着黑色公文包,戴着黑色方框眼镜。
小熊的右上方是一个箭头朝着小熊脑袋的对话框,里面写着:“工作使我快乐!我爱工作!”
有地毯垫着,这样即使没接住,小熊也只会落在干净柔软的地毯上了。
简随之松开手,小熊直直坠落,在快要被摊开的手掌接住时突然刹住,接着飞了起来。
简随之惊奇地看着它背上生出的一对淡紫色的纤薄翅膀。
小熊双手插腰,颇为愤怒地瞪着两人。
简随之抬起右手腕,上面不知什么时候套上了一个绳圈,大红色的半透明绳子连接着小熊的腰身。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生日.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