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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松香账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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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长安蹲在成堆的水泥袋旁，安全帽带子勒得下巴发痒
他掏出手机拍下水泥袋上的批次号，镜头突然晃过左耳垂——纱布底下渗出的黄脓把银耳环糊成了锈铁色 这是上周父亲用烧红的钢笔尖烫的，就因为他在董事会上没及时给林小姐倒茶
“李工！”戴黄帽子的监理老赵小跑过来，手里捏着皱巴巴的送货单“大正建材这批货不对劲啊，28袋的签收章颜色浅得跟兑水似的”
李长安接过单子摸了摸纸张，指尖沾上点红印泥
这颜色他熟得很，母亲葬礼时收的帛金信封全盖的这种章
他掏出胸口的圆珠笔划拉两下，突然笔尖戳到个硬块——纸面纹理里嵌着半粒花岗岩碎渣
夏序言踹了脚生锈的钢管，震落的水泥灰扑了李长安满身
他工装裤膝盖处磨出个破洞，露出里头印着卡通猫的秋裤 “瞅见没？”他拿铁勺敲开刚凝固的混凝土，舀出几颗黄豆大的碎石“这玩意比你家老头的假牙还脆”
李长安蹲下捡了块石头，手机电筒光里闪过丝青绿色
这是母亲生前最爱弹的那架施坦威钢琴同款大理石材，去年翻修歌剧院时全换成了便宜货
他摸出卷尺量钢筋间距，25厘米的标准变成了28，正好是钢琴黑键的宽度
"喂！发什么愣！"夏序言突然扯他后领。头顶的钢管咣当砸在刚才蹲的位置，李长安后颈的烫伤疤蹭到对方尾戒，疼得倒抽气。夏序言耳朵上七个银环叮当作响，混着不知哪来的收音机杂音：“...今日暴雨黄色预警...”
李长安扒拉着凉透的盒饭，土豆丝里吃出根铁丝 隔壁工友老王的收音机在放《午间新闻》：“...歌剧院坍塌事故五周年追悼会将于...”他筷子尖突然戳到饭盒底，"叮"的一声脆响
抠出块指甲盖大的碎瓷片，蓝白花纹和他妈喝茶摔破的那只景德镇盖碗一模一样
手机突然震动，陌生号码发来张照片：泛黄的2009年8月送货单，签收人签名龙飞凤舞写着“李振华”——他爸的名字
暴雨砸得铁皮屋顶像在放鞭炮
李长安举着手电筒照货架，光束扫过角落的破麻袋
扯开脏兮兮的编织料，里头是本裹着松香的硬皮本
翻开第一页他就愣了——这不是账本，是母亲留下的钢琴谱！
《月光奏鸣曲》的蝌蚪音符间，用铅笔写着密密麻麻的小字：
“8月12日收澳门永利筹码35万”
“8月14日付建材回扣8万”
谱子边角沾着块褐色污渍，手机放大二十倍才看清是半枚带螺纹的指纹
“这玩意够买下半个城中村”夏序言的声音混着雨声飘进来
他浑身湿透倚着门框，病号服袖子卷到手肘，小臂上新鲜的擦伤还在渗“翻到最后页
“看2009年8月15号那栏”
李长安手指发抖那天的记录写着：“舞台护栏特种钢材——￥1280000”数字和他妈意外身亡后的保险理赔金分毫不差
账本边沿黏着片干枯的花瓣，凑近闻是夜来香——和夏序言昨天别在扣眼上的那朵一个品种
顶棚突然“嘎吱”巨响，夏序言猛地扑过来
两人摔进工具箱堆里，李长安的后脑勺磕到扳手，疼得眼前发黑
货架轰然倒塌，钢筋擦着他耳朵飞过，带起的风掀开安全帽，露出耳洞
“操...”夏序言压在他身上喘粗气，后腰的病号服渗出血印子，条形码胎记在湿布料下格外明显“第14页”他咳了两声“看那天的混凝土司机叫啥”
李长安摸到摔出去的账本
2009年8月15日的送货司机签名歪歪扭扭写着
“王德发”——正是现在工地开搅拌车的秃头
上周三他亲眼看见这老头从父亲奔驰后备箱拎出个黑箱子，箱角沾着歌剧院宣传单的金粉
李长安把账本塞进安全帽夹层，手指沾到夏序言后腰的血
这血居然有股松香味和他妈生前擦琴的油膏一个味
医护人员抬担架时，夏序言突然抓住他手腕，用血在掌心画了个叉
这是他们十二岁在墓园初见时的暗号那天暴雨，夏序言被野狗追到李母墓碑前，胳膊上的伤口也是用这个符号示警
李长安攥紧拳头，听见救护车远去的鸣笛声混着搅拌机的轰鸣，像首走调的交响乐
李长安泡在浴缸里搓洗指甲缝的血迹。手机屏幕突然亮起，陌生号码传来段音频
点开是父亲的声音：“...王师傅，明天那车花岗岩碎渣记得混进...”背景里有熟悉的《致爱丽丝》琴声——正是他今天在仓库找到的那本琴谱的曲子
浴缸边的银耳环突然滑落，在水面激起涟漪 他想起母亲穿耳洞那晚说的话：“这银环会帮你记住...记住...”
窗外闪过车灯，父亲的路虎驶进车库
李长安把手机藏进牙膏盒，耳垂溃烂处又渗出新鲜的血，缓缓流向下巴那颗与母亲一模一样的朱砂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