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约定后还会兑现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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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数学竞赛还剩三天，久染迟的课桌上再一次出现了错题集。
那本深蓝色封面的笔记本静静躺在他乱糟糟的桌面上，与周围散落的漫画书和游戏机形成对比。久染迟用两根手指嫌弃地拎起本子一角，翻开的瞬间，一行清秀的字迹跃入眼帘：
"三角函数专题——林霁"
他下意识地回头看向教室前排。林霁正低头批改着什么，细碎的刘海垂下来，遮住了那双总是含着温和笑意的眼睛。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身上，给他苍白的皮肤镀上一层浅金色的轮廓。
"这题，再讲一遍。"久染迟用铅笔尾端戳着纸面，那里记着他八百次计算都失败的三角函数题。他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有着一丝别扭。
林霁听到后抬起头，嘴角微微上扬。他放下红笔，拿起笔走向久染迟的座位。经过苏棠身边时，这个扎着高马尾的女生突然伸手拽住他的袖口。
"林霁，这道压轴题我用了两种解法，你看看哪个更简洁？"苏棠的声音甜得发腻，眼睛却挑衅地瞥向久染迟。她数学成绩年级第二，仅次于林霁，却总爱在久染迟面前炫耀。
林霁歉意地笑了笑："稍等，我先帮久染同学看一下。"
"他？"苏棠夸张地挑眉，"上次月考他数学才考了78分吧？"
久染迟的拳头在桌下攥紧，铅笔在他指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林霁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快步走到他身边坐下。
"看好了，这里要先用和角公式..."林霁的自动铅笔在草稿纸上沙沙作响，午后的阳光穿过他指缝，在纸面投下驳驳光斑。
久染迟盯着林霁的手腕出神。随着笔尖移动，那截苍白的腕骨在皮肤下轻微滑动，他伸手按住草稿纸："你昨天咳血了。"
铅笔尖啪地断了。林霁把左手往袖子里缩了缩："只是牙龈出血。"
"放屁。"久染迟扯过他的手腕，"竞赛别去了。"
"不行！"林霁猛地抽回手，撞翻了保温杯。茶水在错题集上漫开，把字迹泡成模糊的黑色，"张老师特意为你争取了监护名额..."
"所以呢？"久染迟用校服下摆胡乱擦拭桌面，"我数学从来不及格。"
"但现在不一样！"林霁的声音突然拔高，前排几个同学惊讶地回头。他压低声音凑近："你上周小测已经能拿78分了..."
久染迟看着林霁近在咫尺的睫毛，那里沾着一点水汽。他想起三天前的医务室，校医说林霁的血氧值又下降了。监护名额——说白了就是给随时可能倒下的参赛者准备的保险栓。
"九十分。"久染迟突然说。
"什么？"
"竞赛卷我考到九十分，你就退出复赛。"久染迟用沾湿的草稿纸团成球，精准投进后排垃圾桶，"敢答应吗？"
林霁的眼睛在镜片后微微睁大。这个分数对于久染迟而言，相当于从及格线直接跃到优秀档。但下一秒他伸出小指："成交。"
指尖相触时，久染迟感觉到林霁的体温有些偏低了。于是把他的手握在手心里暖热乎。
"恶心。"苏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抱着手臂，脸上写满不屑，"就凭你也想考90分？林霁，你何必在这种人身上浪费时间？"
林霁收回手，平静地说："苏棠，久染迟有潜力。"
"潜力？"苏棠冷笑，"他连基本公式都记不住！"
久染迟一下子站起来，就在这时，教室门被推开，张雪琳抱着一摞试卷走了进来。
"吵什么呢？"张雪琳推了推眼镜，目光在剑拔弩张的三人之间扫过，"林霁，竞赛辅导名单确定好了吗？"
林霁点点头："确定了，我和苏棠参赛，久染迟作为监护成员。"
王老师意味深长地看了久染迟一眼："听说你最近进步很大？"
久染迟别过脸去，没有回答。王老师也不在意，转身在黑板上写下几道题："今天随堂测验，检验一下大家的复习情况。"
试卷发下来，久染迟盯着第一道三角函数题发呆。林霁刚才讲的公式在他脑海中盘旋，却怎么也抓不住。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余光瞥见苏棠已经写了大半张卷子，嘴角挂着得意的笑。
"别急。"一张小纸条滑到他桌上，上面是林霁工整的字迹，"先化简，再套用余弦定理。"
久染迟深吸一口气，按照提示一步步解题。奇怪的是，当他把注意力集中在步骤上时，那些数字和符号突然变得清晰起来。他越写越快，甚至发现第三题可以用更简单的方法解决。
交卷时，张雪琳特意看了看他的答卷，眉毛惊讶地挑了起来："不错啊，久染迟，解题思路很新颖。"
久染迟耳根发热，低头快步走回座位。林霁冲他眨眨眼，无声地做了个"加油"的口型。
放学后，久染迟被张雪琳叫到了办公室。
"坐。"张雪琳指了指对面的椅子，从抽屉里拿出一沓纸，"这是林霁为你制定的学习计划，很详细。"
久染迟翻开第一页，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他每次考试的错题分析，甚至标注了他容易犯错的思维习惯。最后一页是张进度表，从68分开始，每个阶段都有明确的目标。
"他...很用心。"久染迟喉咙发紧。
张雪琳叹了口气："林霁这孩子，医生说他..."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总之，他很看重这次竞赛，也很看重你。"
久染迟攥紧了手中的纸张，指节泛白。
"别辜负他。"张雪琳最后说道，眼神复杂。
图书馆顶层的自习室晚上十一点只剩他们两人。久染迟咬着笔杆，看林霁在投影屏上写满的公式。
"这题...咳咳...关键在辅助线..."林霁的咳嗽突然变得剧烈，整个人弓成虾米状。久染迟箭步上前扶住他，摸到一手的冷汗。
"要不回去吧。"
"还剩...最后一种题型..."林霁从口袋里摸出喷雾吸了两下，呼吸平稳后竟露出笑容，"你知道吗？你刚才用的解法其实是大学内容。"
久染迟愣住。那道几何题他纯粹是靠直觉连的线。
"你有天赋。"林霁擦掉白板上的公式，重新画了个复杂图形，"再来一次？"
就在这时，自习室的门被推开，苏棠抱着一摞参考书走了进来。看到两人靠得那么近，她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林霁，我找了你要的奥数精选。"她硬生生挤到两人中间，把书塞进林霁怀里，"这种时候还教基础题？决赛可没这么简单。"
久染迟冷冷地说："关你什么事？"
"当然关我的事！"苏棠提高了声音，"林霁的身体状况你清楚吗？他需要休息，而不是陪你这种差生浪费时间！"
林霁皱眉："苏棠，别这样。"
"我说错了吗？"苏棠眼眶发红，"医生明明说你要静养，你却天天熬夜给他补课！他值得吗？"
久染迟如遭雷击，转头看向林霁："医生说什么？"
林霁避开他的目光："没什么，老毛病而已。"他转向苏棠，"谢谢你的关心，但我有自己的安排。"
苏棠咬住嘴唇，突然从书包里掏出一张试卷拍在桌上："那至少看看这个！这是我爸从大学拿到的模拟题，比你现在教的这些有用多了！"
久染迟扫了一眼，全是超纲的高等数学内容。他冷笑一声："作弊很有意思？"
"你！"苏棠气得发抖，"至少我有能力做这些题！你呢？连勾股定理都要林霁讲三遍！"
"够了！"林霁罕见地提高了声音，"都冷静点。"他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苏棠，谢谢你的资料，明天再看。久染迟，我们继续。"
苏棠不可置信地看着林霁："你选他不选我？"她的声音带着颤抖，"我一直...一直..."
林霁温和但坚定地说："请给我们一点空间。"
苏棠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她狠狠瞪了久染迟一眼，摔门而去。
沉默在自习室蔓延。久染迟盯着地板，突然说："她说得对，我不值得你这样。"
林霁摇摇头："还记得上周那道几何题吗？你用了连我都没想到的解法。"他的眼睛在灯光下发亮，"数学靠的不是死记硬背，而是思维方式。你有这种思维，只是需要引导。"
月光从窗户斜射进来时，久染迟终于独立解出了大题。他扔下笔转身，发现林霁歪在沙发椅上睡着了，怀里还抱着批到一半的模拟卷。他的睡姿很乖，呼吸轻得几乎看不见胸口起伏，只有左手还无意识地攥着久染迟的衣角。
久染迟轻轻抽走试卷，上面满是红圈标记的解题思路错误。但在最下方，林霁用绿色荧光笔写着："第三小题的解法惊艳！"后面还画了个眼睛放光的小兔子。
他鬼使神差地凑近，闻到林霁发间淡淡的药香。就在这一刻，林霁突然惊醒，两人鼻尖几乎相碰。
"我...我做出来了。"久染迟仓皇后退，举起试卷掩饰狂跳的心脏。
林霁迷糊地眨眨眼，突然绽放笑容："你看！我就说你能行！"他跳起来抱住久染迟，单薄的胸膛传来急促的心跳。
这个拥抱持续了三秒还是五秒？久染迟只记得林霁的锁骨硌在他下巴上的触感，以及自己僵在半空最终落在他背上的手臂。等回过神来，林霁已经红着耳朵在收拾讲义。
"明天最后冲刺。"林霁把错题本塞进久染迟书包，手指微微发抖，"后天竞赛..."
久染迟突然按住他的手："为什么非要帮我？"
林霁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因为..."他抬头直视久染迟的眼睛，"我想看你站在领奖台上。"
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分别时，久染迟注意到林霁悄悄从包里摸出药盒，倒出两粒白色药片快速吞下。发现被看见后，林霁竖起食指贴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明天见。"他笑着说，仿佛刚才吞下的是维生素片。
久染迟站在原地，看着林霁的背影消失在公寓楼电梯里。他摸出手机，搜索栏里躺着"心肺功能代偿期用药"，搜索结果第一条是某三甲医院的科普视频：《终末期患者的疼痛管理》。
夜风寒凉了些。久染迟把脸埋进围巾——上周降温时林霁强行给他围上的，浅灰色，带着他身上挥之不去的薄荷味。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约定后还会兑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