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霁色迟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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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棠站在教学楼的走廊上，指尖死死攥着林霁的错题本。风很大，纸张哗啦啦翻动，露出密密麻麻的红色批注——全是久染迟的解题思路。那些字迹像刀子一样刻在她心上，每一道题目的解析旁都标注着林霁特有的小字备注："此处可用更简便方法"，"久染迟，注意步骤分"。
她甚至能想象出林霁熬夜批改时的样子——苍白的指尖抵着太阳穴，睫毛在台灯下投出细碎的阴影。而这一切，都是为了那个连三角函数都记不清的久染迟。
"你就这么在乎他？"
身后传来懒散的脚步声。张御明单手插兜，另一只手转着篮球，校服外套松松垮垮地挂在肩上，锁骨处还贴着肌效贴。他歪头看她，嘴角挂着玩世不恭的笑，眼神却沉静得像深潭。
"关你什么事？"她声音发冷，错题本边缘已经被捏得卷曲。
篮球"咚"地砸在地上，弹回他掌心。
"是不关我事。"张御明耸肩，突然向前跨了几步，"但关林霁的事。"他身上运动后的热气扑面而来，"他今早又晕倒了。"
苏棠猛地转身，眼眶发红："他明明知道自己的身体撑不住，还非要参赛！就为了那个数学不及格的家伙？！"
张御明靠在栏杆上。他扯开自己的袖子，露出手腕处的疤："看到没？。你以为只有你在乎他？这是我和久染迟一起翻墙偷偷去林霁的病房留下的。""但至少我尊重他的选择。"
苏棠的手指颤了一下。这时张御明从口袋里摸出一颗薄荷糖，糖纸上的折痕显示出它被反复打开又包好的痕迹。
"林霁给的。"他声音突然轻下来，"他说你最近熬夜太多，低血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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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染迟推开体育器材室的门时，霉味和橡胶垫的气息扑面而来。张御明正躺在垫子上，单手枕在脑后，另一只手抛接着篮球。
"听说你明天要当林霁的'监护人'？"张御明懒洋洋地问，篮球在空中划出抛物线，"好好享受一下你俩的二人世界吧，迟哥。"
久染迟没回答，径直走到储物柜前。他的影子投在斑驳的绿色铁柜上，翻出林霁的体育补考记录。
纸角有干涸的血迹，可能是林霁咳嗽时沾上的。
张御明瞥了一眼，忽然笑了："怎么，现在才想起来查？"他鲤鱼打挺坐起来，把篮球扔到一边，"林霁早就决定了，谁也拦不住。"
"包括你。"他补充道，眼神罕见地认真。
久染迟攥紧纸张，指节泛白。储物柜玻璃反射出他扭曲的脸，和身后张御明洞悉一切的目光。
"你知道苏棠为什么这么疯吗？"张御明突然把篮球砸向墙壁，巨响在密闭空间里炸开，"因为她见过林霁发病的样子——"他的声音突然哽住，"那小子为了保持清醒，用圆规扎自己大腿。"
篮球滚到久染迟脚边，上面歪歪扭扭写着"迟&霁"，这个篮球是当时他过生日的时候，林霁送他的。久染迟蹲下身，触到那个已经模糊的名字时，一滴汗砸在了上面。
"而你，是唯一一个让他愿意赌上命的人。"张御明最后这句话，轻得像是叹息。
傍晚的图书馆笼罩在橙红色霞光中。苏棠在哲学区堵住了林霁，他正低头批改久染迟的模拟卷，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他左手手背上还贴着留置针的胶布，右手写字时输液管跟着轻轻晃动。
"林霁。"她声音发抖，"你明天不能参赛。"
他笔尖一顿，抬头时，苏棠看见他眼下有浓重的青影，嘴角却还挂着那个该死的温和微笑："为什么？"
她猛地拍桌，震倒了旁边的药瓶。白色药丸滚落一地，有几颗滚到了久染迟空着的座位下面。"你不知道你的情况差成什么样了吗？你不要命了吗？！”
林霁的睫毛颤了颤。他弯腰去捡药片："这是我的选择。”
"选择？"苏棠的声音拔高，引得周围学生纷纷侧目，"你管这叫选择？你知不知道——"
"打扰一下。"张御明不知何时出现在两人身后，手里拎着三杯奶茶。他把其中一杯塞进苏棠手里，冰凉的杯壁立刻在她掌心凝出水珠。"抹茶奶盖，三分糖。"他朝她眨眨眼，然后自然地蹲下来帮林霁捡药片，"医务室新到了一批强效止血剂，我让护士留了两支。"
林霁的手指悬在半空，药片从指缝间漏下去。张御明眼疾手快地用奶茶托盘接住，动作熟练得仿佛排练过无数次。"别费劲了，"他对着林霁摇头，"就知道逞强。"
"参赛名单已经提交了。"林霁轻声，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试卷边缘，"久染迟需要这次成绩。"
"所以你就打算把自己当祭品？"他伸手按住林霁正在输液的右手，"上次体育课你心率到180的时候，久染迟的表情像是要杀人开路。"他转向苏棠，"对吧？"
苏棠咬住下唇。那天久染迟背着吐血的林霁冲向医务室的样子确实吓人，他校服后背全被染红了，却死活不肯让别人接手。后来是张御明让护士强行把他按在长椅上打了一针镇静剂。
"我有预案。"林霁从书包里抽出一张纸，展开后是密密麻麻的注意事项和应急措施。张御明扫了一眼，突然笑出声："第17条'如遇昏迷立即向久染迟求救？”“真够行的。”
苏棠夺过纸张，发现几乎每条注意事项旁边都有不同颜色的批注。张御明的字迹最醒目，用红色马克笔标注着各种药品的具体位置和替代方案，甚至还有校医值班表。
"你们..."她的声音哽住了。这些天来她只顾着和久染迟较劲，却从来没注意过张御明什么时候做了这么多准备。
张御明伸了个懒腰，"走吧病号，"他拽起林霁，"护士长说今天必须做肺功能检查。"走到拐角处又回头对苏棠挑眉，"对了，你桌上那瓶维生素是他买的，别不小心扔了。"
等两人的脚步声消失，苏棠才注意到久染迟不知何时站在哲学区入口，手里攥着被揉皱的参赛同意书。他的目光落在林霁没来得及收走的试卷上，那道三角函数题旁边画着一个小小的笑脸。
"张御明让我来拿这个。"久染迟生硬地说，指了指桌上的药瓶。苏棠注意到他右手虎口处有新鲜的掐痕，和林霁发病时自己掐的位置一模一样。
"他什么时候..."
"刚才在走廊。"久染迟打断她，"他说如果我真的在乎林霁，就该学会思考的全面一点。"他的视线扫过苏棠手中的注意事项，在张御明的批注处停留片刻，"那家伙...比我们以为的都要了解林霁。"
她冲出图书馆时，夕阳已经沉到教学楼后面。操场边的梧桐树下，张御明正把林霁的围巾系成个滑稽的蝴蝶结，逗得对方咳嗽着发笑。这个画面太过稀松平常，以至于她从未想过——为什么每次林霁出事，和久染迟一起出现的总是这个"吊儿郎当"的家伙。
医务室的白炽灯管嗡嗡作响。张御明跷着二郎腿坐在处置床上，正往林霁的急救包里塞东西。"草莓味的，"他晃了晃包装袋，"就这药吃。"
林霁无奈地看着他往每个口袋都塞满药品："你知道我只是去参赛，不是去登珠峰吧？"
"有什么区别？"张御明头也不抬地继续翻找柜子，"你上次爬三层楼梯就喘得像跑了马拉松。"他忽然掏出一支笔，"给，久染迟托我给你的，他专门在网上定制了写你的名字。"
林霁接过笔时，留置针的胶布被蹭开一角。张御明立刻按住他的手腕，动作娴熟地撕开新的敷贴。这个过程中他的手机一直在震，屏幕显示是苏棠的来电。
"不接？"林霁轻声问。
张御明把敷贴边缘按平："她需要自己冷静一下。"顿了顿又说，"你该告诉她实话。"
"什么实话？"
"你对她实际上没感觉。"张御明直视林霁的眼睛，“总不能一直白白吊着人家小姑娘的心吧？”
林霁的睫毛剧烈颤动起来。张御明叹了口气，从床头柜抽屉里取出一叠照片。最上面那张是小学的久染迟，站在医院走廊里，怀里抱着数学竞赛奖状。
"我查过了，"张御明的声音罕见地严肃，"他妈妈是送他去数学班的路上出的车祸。"他按住林霁发抖的肩膀，"所以你才坚持要帮他通过补习，对不对？"
窗外传来篮球撞击地面的声音。久染迟站在暮色中，手里的篮球在水泥地上投出变形的影子。张御明走到窗前，突然吹了声口哨，做了个"上来"的手势。
五分钟后，久染迟站在医务室门口，呼吸还带着奔跑后的急促。张御明直接把急救包扔进他怀里："明天你负责监测他的血氧，苏棠管药品，我盯心率。"他掰着手指头数，"急救车预案在第三页，备用路线在第五页。"
久染迟翻开急救包，里面除了药品还夹着一张泛黄的合照。三个小男孩站在领奖台上，中间的林霁抱着数学竞赛奖杯，左边的张御明脖子上挂着个银牌，而右边的久染迟表情别扭地别着脸……扶着林霁的腰。
"这是..."
"五年级市竞赛，那时候你还没摆烂不学。"张御明拿过照片，指尖轻轻擦过林霁苍白的笑脸，"你赌气跑掉那次，他追出去的时候又发作。"他看向久染迟，"我那时候就在想，要是有人能让他少操点心就好了。"
久染迟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张御明突然揽住他的肩膀，力道大得让人无法挣脱："所以明天，别辜负他这些年为你做的所有蠢事。"他的声音带着笑意，眼神却锋利如刀，"包括我这个替补队员。"
当月光爬上窗棂时，张御明独自站在空荡荡的篮球场上。他手里转着那颗写着"迟&霁"的篮球，另一只手机械地摸着手腕的伤疤，市赛决赛他上场前，那家伙偷偷在他护具里塞了张纸条："赢了请你吃一年薄荷糖"。
结果他赢了比赛，却因为剧烈运动导致旧伤开裂。被推进手术室前，他看见林霁趴在护士站写医嘱。而久染迟和苏棠在走廊两头，一个砸墙一个咬着手背哭。
"真麻烦啊..."张御明把篮球高高抛起，看着它在月光下划出银色弧线。球落地时，他的手机亮起两条消息。一条来自苏棠："医务室钥匙我放回原处了"，另一条是久染迟发的："明天我会盯着他喝药"。
张御明笑着把手机揣回兜里。这个“家”没有张御明得散。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霁色迟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