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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玫瑰警示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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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湿的雾气漫过玻璃橱窗时,林野正蹲在冷藏柜前贴标签。
他屈膝的姿势牵动运动裤下紧绷的肌肉线条,像蓄势待发的猎豹弓起背脊。
消毒水味混着冷藏室溢出的冷雾,在花店瓷砖地面晕开浅灰色水痕,那些蜿蜒的纹路让人想起医院走廊被反复拖洗的地面。
江叙端着桂花蜜茶过来时,指尖被玻璃杯传导的温热熨得微红,杯壁凝着的水珠滚落在他腕骨凹陷处,像清晨草叶坠下的露水。
年轻人后颈的汗毛在冷雾中竖立,在江叙靠近时突然警觉地颤动。
玻璃杯沿碰触到那片敏感肌肤的瞬间,林野肩胛骨猛地缩紧,运动服领口滑落露出半截小麦色的脊椎沟。
他转头时额发扫过白玫瑰的尖刺,血珠坠在白色丝带上的动作被无限放慢,珊瑚色印记在晨光中如同封印在琥珀里的红珊瑚。
“防小偷?”江叙的尾音裹着桂花蜜的甜腻,指节无意识地摩挲着檀木手串。那些深褐色的珠子在冷气里愈发油亮,与他泛着青白的指节形成鲜明对比。
冷藏柜的玻璃门蒙着薄霜,倒映出林野绷紧的下颌线,年轻人正给每束白玫瑰都挂上「江叙禁止触碰」的警示牌,动作粗鲁得像在训练场绑沙袋。
玫瑰花瓣边缘蜷着冰晶,像是撒了层碎钻,又像是某种无声的警告。
“防某个胃穿孔还偷吃冰淇淋的。”
江叙记得上周自己偷吃冰淇淋被当场抓获时,林野就是用这样粗暴的力道将暖水袋敷在他胃部痉挛的位置。
当时年轻人汗湿的掌心比暖水袋更暖,体温透过薄毛衣传递过来,像块捂不化的火炭。
林野反手抢过茶杯的动作带着运动员的凌厉,虎口蹭过江叙腕骨凸起的弧度。
他垂眼盯着杯中晃动的蜜色液体,睫毛在眼下投出锯齿状的阴影——这是最近加训留下的生物钟紊乱的后遗症。
确认温度适宜后林野把杯子塞回的动作近乎粗暴,却在触及对方冰凉的指尖时突然放轻力度,仿佛在递送某种易碎的奖杯。
门口铜铃突然震颤的声响惊飞了窗台上的灰斑鸠。穿墨绿针织衫的老太太推门带进一阵冷风,肩头落着的银杏叶打着旋儿飘落在收银台前。
江叙刚要起身,带着松木香的运动外套就罩住了他视线。
林野单手抄起包好的洋桔梗的动作像在举杠铃,绷紧的小臂肌肉将淡紫色包装纸勒出放射状褶皱。
老太太被这阵仗惊得后退半步,珍珠耳坠在耳边摇摇晃晃。“小江老板今天脸色又不好?”
老人担忧地望向正在整理丝带的江叙,却被林野用花束挡开视线,“他昨晚给比赛用捧花穿水晶链穿到三点。”
江叙抿着浅色的唇瓣闷笑,“只是没休息好。”
……
午后的阳光斜斜切进操作台,将缝纫机镀成金棕色。林野趴在堆满碎布料的台面上打瞌睡,下巴陷进姜黄色毛线团里,随着呼吸起伏的毛线纤维粘在他唇纹间。
江叙把老式台灯旋暗半圈的动作惊醒了取暖器上的虎斑猫,那团毛球伸懒腰时碰倒了晾干中的鼠尾草花束。年轻人手肘的擦伤结痂边缘微微翘起,像片即将脱落的枫叶,庆功夜玫瑰刺划出的红痕在锁骨处收尾,如同朱砂笔在宣纸上的顿笔。
暖风机吹散毛线碎絮时,江叙腕间的檀木珠滑落撞上金属台面。清磬般的脆响惊得林野猛然睁眼,瞳孔里还残留着梦境碎片。
他擒住江叙手腕的动作带着某种条件反射,勾针上的珊瑚绒线在两人指间绷成琴弦,共振的频率顺着血管直抵心脏。
窗外的雪松枝桠在风中轻摆,抖落的叶片像积雪扑簌簌砸在遮雨棚上,又像谁在敲打褪色的爵士鼓,唱着谁在心动的曲调。
傍晚时分,江叙蜷在躺椅上犯困,等着林野训练结束一起吃饭。暴雨却突然袭来,卷帘门在狂风里哐当作响,如同困兽撞击铁笼。
江叙关窗户时发现窗台上放着密封好的保温袋,掀开便见乳白色汤汁表面凝着琥珀色油花,漂浮的党参须随步伐摇晃,在汤面画出断续的星轨。
便利贴被雨水晕染的「别热第三遍会致癌——林」字迹旁,还画着个龇牙咧嘴的简笔小人,圆脑袋上竖着三根代表怒气的线条。
他笑着把纸条夹进《本草图谱》,抬头就看见伫立在马路对面的体育馆。隔着细密的雨幕,台阶上的身影正在训人,偷懒的队员被训得缩成鹌鹑,仿佛心有感应,林野抬眸看过来,发觉江叙的视线疯狂比划喝汤手势,雨珠顺着他肌肉贲张的小臂滚进袖口。
冬日初雪降落那日,展示柜顶层的灰尘在逆光中起舞,像群被惊扰的磷火。江叙把新鲜绽放的蟹爪兰按颜色摆好,苍白的指节因用力泛起淡青色血管,如同冰层下游弋的鱼群。
林野训练完回来,就看见那人踮脚擦玻璃展示柜顶层上的灰。他冲过去接人的瞬间,两个成年男性的重量带倒了货架上的多肉和干花。虹之玉翡翠般的叶片溅落在拼布地毯上。
“你腰!”林野双手搂着那人纤细的腰,摔倒时把自己当肉垫挡在那人身下。
熟悉的跌打药酒味道抱了自己满怀,混着年轻人奔跑后的汗味,天旋地转间,江叙忍着晕眩的冷汗摸到林野手臂渗出的血迹,倒抽一口凉气。“你胳膊……”
消毒水味的吻落在创可贴边缘时,暖炉上年糕焦香正裹着雪花飘进来。林野舌尖残留的运动饮料甜味与江叙唇间的中药苦味交融,两人并排躺在拼布地毯上等救护车。
“要不是你突然扑过来……”江叙颤抖着眼睫狡辩。
却被年轻人突然压在身下,护着腰的手臂动作轻到不可思议,语气却带着凶狠。“闭嘴。你下次要再敢自己爬高……”
莹白的指节贴在嘴唇间,林野后续的话语被突然堵住。江叙啃咬着年轻人凸起的喉结,安抚性的拍了拍林野的脑袋。“会乖。”
——冬青枝叶在他们头顶摇晃。
江叙出院那天的黎明泛着蟹壳青,训练结束后林野闯进花店,翻开冷藏箱夹层时,铺满的向日葵裹着冷库霜气,如同被封存的阳光。
江叙啃着年轻人“顺手”准备的蔬菜煎饼,腕间檀木珠与橘色运动发带纠缠的结扣里,还夹着片干枯的银杏叶——是深秋时林野强行塞进他口袋的"书签"。
看着年轻人眼底亮晶晶的星星,江叙喉间溢出一声闷笑,林野锁骨处的银链子被勾起时,吊坠里两粒葵花籽隔着玻璃发出细响,如同初雪夜陶瓷碎片坠地的余韵。
结束时年轻人扶着腰微微蹙眉,看着江叙餍足的笑容突然有些憋气,江叙被汗浸湿的额发还蒸腾的未完全消融的情色,但美人的腰依旧不堪一折。
“你过敏季快到了。”江叙听见年轻人沙哑的声音,抛来的防霾口罩的包装袋上的折痕显示它曾被反复打开检查。
林野穿好衣服,摆弄雾化器说明书的手指关节泛白,耳尖绯色蔓延至颈侧,与去年被玫瑰刺划伤的位置微妙重叠。
江叙低头藏起的笑意惊动了风铃草花苞,那些铃铛状的蓝紫色花朵在晨风里轻颤,投在墙上的影子恰似年轻人发梢翘起的弧度。
第一班电车碾过积雪的刹那,满天星丛簌簌震颤如同落雪。
二十九岁的花店老板被二十岁的世界冠军抵在玻璃橱窗上亲吻,霜花融化的水痕沿着他们纠缠的颈项蜿蜒,在锁骨窝汇成微型湖泊。
林野护住他后腰的手掌温度穿透毛衣,江叙冰凉的指尖探进年轻人卫衣下摆时,触到那道为他挡下碎瓷片的疤痕——凸起的触感像条沉睡的龙,此刻正在他指腹下苏醒。
两个身影渐次模糊,冷藏柜里融化的冰晶终于显露出警示牌被遮盖的后半句。那些白玫瑰在供暖充足的室内舒展花瓣,晨光穿透「仅限林野签收」的墨迹,在瓷砖地面投出环环相扣的誓言。
交叠的身影下,林野绷紧的腿碰翻了干燥剂袋子,细沙流淌的簌簌声里,舒适的鹅绒上被水痕渐渐晕染出深色。花架上,虹之玉叶片正在悄然抽出新的嫩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