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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宁安病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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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表示深刻理解以后,我们家的风波终于平息,没有人再提我的怪异行为,在一起一言不发的吃完饭。今天我妈递给我的牛奶是热的,用小奶锅煮过,上面漂了一层奶皮子。我妈是个做事没那么精细的人,我明白她有心事,弯弯绕绕来去,就是担心儿子。
昏昏沉沉的没一会就睡了过去,等我再醒来,我被束缚带绑在铁架床上,白晃晃的灯晃的我一时半会睁不开眼睛,等我看清了周围的一切,束缚带、铁架床、垃圾桶里的针管,我感觉自己的心脏就像酒吧的音响一样咣咣狂响,耳边全是我的心跳声,第一次觉得心跳这种东西脆弱又顽强,真是差一点就给我吓死。
我被绑架了?!!!!
周边没有一个人,周围的一切除了让我感到紧张和让我的恐惧逼出我的眼泪,什么用处都没有,我转头几乎找不到任何信息,我无法自救。几乎是一瞬间,我开始挣扎,尖叫声贯穿房间,穿着护士服的女生进来不耐烦的让我“别喊了,”一边解开我身上的束缚带,像看犯人一样的把我带去医生办公室,在我爸妈和医生的谈话里,我逐渐理清晰了思路,医生给我下了诊断:我有中度抑郁和人格分裂。
所以我的一切行为都是因为我的灵魂撕裂开了,身体里住了第二个人。也就是我的第二个人格。
我坚信他是真的存在,我起身要走,“我的衣服呢爸,我没病,咱们回家。”我已经开始隐隐生气,有点暴躁的在医生办公室沙发上的那堆衣服里开始翻,却只见到我爸妈的衣服,我回头,又不解又愤怒的语调,把衣服用力扔在沙发上,“这怎么回事啊,爸,妈,”我身上穿着蓝条纹病号服,就像《辛德勒的名单》里穿蓝条纹等着被枪毙的犹太人。
我没做错任何事,也会是被枪毙的结局吗?
“我衣服在哪?你们什么意思?”
我扫视满屋子,找不到属于任敬言的一点身影,医生问我“你在找谁?那个死人吗?”他冰冷的声音传过来,不咸不淡的样子,平静的像嘲笑,刺的我一激灵。那声音就像隐隐的戏谑和调笑一样,我捏紧拳头,眼睛准确定位他,用和他语气一样的眼神,怒不可遏的瞪回去。“什么死人?你什么意思?啊!”此时此刻,我真想把伏特加的瓶子摔他脑袋上,用碎玻璃片抵住他的脖子问他“死人在你眼里没有任何区别吗?”然后把他扎成筛子。
平常任敬言总说我文弱,现在我觉得我的维护,第一次让我觉得我是个英雄,不,是烈士。
“说别人的爱情是变态,说被人的爱人是幻想,你是什么东西!”我简直暴躁到极点,一把把椅子扒拉倒地,医生不紧不慢的发言,“他如果真爱你,会舍得去死吗?因为你们性别不相配啊,一定程度上来讲是你害了他,明白吗?”
我忍无可忍,环顾四周,护士、父母、清高的医生,大声起来,长这么大我大声说话发飙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过来,在我爸眼里这样不文雅,没有一点读书人的神韵。“你们要干什么,我有病是吗?两个男人在一起是病?还是我看见他是病?”我大喊大叫起来,在这么多人面前我几乎脸都不要,怒极反笑,看着我爸,到底是血脉相连,我爸用那种对不起的眼神看了我一眼,我转身离开,却发现这层楼的两边全被铁栏杆挡住了,这应该是电动的,那开关在哪,我在墙上看见凸起就拍一下,直到被几个人摁住,镇定剂打进去,就像被打猎猎得的野兔一样,被人拉走,就像过时的旧衣服一样被随意的扔到床上。
我的怒意,我的颓唐,我的语言,此刻都成了我得病的罪证。
意识被屏蔽的瞬间,我看见任敬言那张泪流满面的脸,沧桑无神,就像一棵被扒掉树皮的树,被人拿指甲划拉了一层一层。我是亵渎天使的恶魔?我不过是个爱上天使的俗子!任敬言,我求你,带我走吧,你救救我,救救我好不好,不要说什么让我好好活着,不要乞求我做这种痛苦的事,我不会报复你爸爸,我只想和你在一起,你明白吗?这个世界上没人懂我,没人在意我的感受,只有几十年如一日对我苛刻逼我进步的人,有表面善意洁白背地里黑的渗人的世界。
我不想进步,我想要颓废,真的,我想在一个小房子里安稳度日,我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养一只小狗小猫再种盆小花,每天醒来身边有你,我用我的一切去换一个天长地久,用我的寿命我的骨灰,或者是血液的干涸呢?我爱你,偶尔会恨你,可你如果还活着你一定会明白,我所有的的恨,不过是爱你爱的痛苦的折射。
如果我是深爱你的王子,可我不知道你是一条美人鱼,陪我跳完舞会变成泡沫,而跳舞的每一步都是踩在刀尖上。你能感受到吗?我的心也心如刀绞,就如同在绞肉机里翻滚一遍又一遍。我们连痛苦都是相对的,我们怎么不配了呢?
你知道我为什么死不承认你是假的了吗?求求你,求你快点懂吧,回来带我走吧,就像暴雨如瀑的夜晚咱们偷偷私奔远走高飞一样,你带我,我不上天国,我就在白云一样的台阶上看着你呢?看着你幸福,用我的所有,换你来世幸福健康,哪怕你来世做个普通人。
“我生日唯一的愿望,是见到你。”那时候我还没有看见他,往年过生日我们都订个蛋糕在家自己做饭,我和往年一样订了一大束玫瑰,把祝福语的落款写上“永远爱你的任敬言,”晚上五点二十的时候被送上门,我一个人切开蛋糕,关上灯双手合十默默许愿,许下我唯一的愿望,吃完蛋糕把浴缸水放好,躺进去拿刀割腕,我刚割下一半,蛋糕突然掉在地上了,我有洁癖和强迫症,只能起身去收拾,手腕痛的厉害,血流不止,我只能把他拿白T捂上,狼狈的下楼打车去医院包扎上。
没死成,回家收拾了地板,躺在床上胡思乱想,手腕还是隐隐作痛。
几天过去,我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按部就班吃饭睡觉,有时候去院里的小院子溜达一圈,我遇见了一个人,他很高,但是看见男人就会有想吐的反应。他让我叫他陈工就行,因为他以前是个建筑工程师。
我们为了避开护士的“追踪”,借着上厕所的由头一边撒尿一边闲聊。他爱人自杀了,他是被姐姐送来的,他看见我的第一眼是在地上狂吐不止,恨不得吐出胆汁,问了护士才知道他刚从电击室里出来,第二天他清醒了来跟我悄悄道歉,告诉我电击治疗的秘密。“给你看裸女,你看见男人就会呕吐,旁边的护士会举着你爱人的照片强迫你看着他,你所谓的痊愈就是你彻底恨上了这个人,直到你看见他的脸就恶心,甚至因为你们喝过同一杯咖啡厌恶到呕吐,就像你新的丝巾里有一堆蟑螂卵,即使曾经它再干净你也不会想要它,因为心里实在犯膈应。”
大概出来了二十分钟就被护士拉回去了,乖乖地吃药,看着墙角蹲着的任敬言我朝他无奈地一笑,喝下去后用嘴型跟他讲“没关系”。无所事事好多天。几个月前我还在工作上叱咤风云,穿西装打领带听别人喊我“于总”或者是“老大”,现在我穿着病号服,躺在精神病院的床上看天花板发呆。
人在闲着的时候就会胡思乱想,晚上睡不着的时候我在想,所谓的结婚生子,是社会任务还是家庭任务呢?男人不能爱男人究竟是谁规定的呢?不接受这种爱的人是真的厌恶还是一群乌合之众呢?上帝真的创造出了世间的规则吗?死后罪恶的人真的会下地狱吗?罪恶的边界是什么?
甚至很多时候让我最不解的就是,人的性取向是谁决定的,难不成出生时候医院会给你一个牌子,爱男人还是爱女人还是性冷淡,我给我一个还算说得过去的结论,就是人只会爱上某一个人,不会爱上这种性别。
看来还是社会等级太低,没关系没关系,在发展个几百年就好啦。死的人多了,踩的人多了,路自然就出来了嘛。
我自嘲地笑起来。
人生来被卷入既定规则里,顺者生逆者死,每个人都被迫的遵守人世间的规则,从生到死,往往被击垮后还要自我鼓励说什么向死而生,实则就是僵硬无神的活着,就是这么简单。
顺则死 ,逆则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