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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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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雾未散时,宴清被颈间的轻吻唤醒。邵宸的指尖捏着体温计,水银端在晨光里泛着微光,另一只手虚虚护着他后颈,怕银镯硌到枕头。昨夜咳得狠了,此刻喉间像塞着浸了水的棉花,却在看见男人西装袖口的褶皱时,突然想起凌晨三点——他迷迷糊糊间觉得有人替他换了冰毛巾,指腹擦过他唇畔时,还带着钢笔水的淡苦味。
“36.9℃,很好。”邵宸收回手,掌心残留的温度让宴清后颈发烫。床头柜上摆着新拆封的喉糖,玻璃罐上系着铃兰丝带,正是他中学时在巷口老店买过的牌子。男人转身时,西装内侧口袋露出半截笔记本,边角磨得发毛,正是昨夜他在书房看见的那本。
“今天去医院做理疗?”邵宸替他拢好床头的毛毯,袖口露出半截腕表,表盘上贴着极小的铃兰贴纸,“我让司机九点在门口等,张妈煮了梨汤,喝完再出门。”
宴清望着他弯腰系拖鞋带的背影,忽然注意到男人后颈有片淡红的抓痕——是昨夜他咳得厉害时,无意识揪住对方浴袍带子留下的。邵宸似乎察觉他的视线,耳尖微微发烫,直起身后迅速整理领带,却在转身时碰倒了床头柜上的玻璃花瓶。
“没事!”宴清慌忙去扶,指尖却被碎玻璃划破。邵宸的动作比他更快,掌心托住他手腕,另一只手捏住他手指吮去血珠。雪松味信息素裹着铃兰香涌来,宴清听见男人喉间低咒:“笨蛋,怎么这么不小心。”
医务室的消毒水味道混着邵宸身上的雪松味,让宴清有些恍惚。家庭医生替他包扎时,他看见邵宸站在窗边打电话,西装裤脚沾着刚才收拾碎玻璃时的水痕。手机屏幕蓝光映着他紧皱的眉,却在回头看见宴清时,立刻换上温和的笑。
“以后这些事让佣人做。”邵宸递过温热的蜂蜜水,指尖划过他包扎好的指腹,“上周让花房换了防碎花瓶,明天就送来。”
理疗室的床罩带着阳光的味道,宴清趴在床上,任由理疗师按摩背部穴位。隔着屏风,他听见邵宸和院长说话,声音压得很低:“宴清的病历本给我看看,去年十二月那次咳血,会诊记录里说可能有腺体压迫……”
“邵先生,这是患者隐私——”
“我是他丈夫。”邵宸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冷硬,却在翻病历的瞬间放软,“这里,他写对花粉过敏,但铃兰除外?还有这个,2022年3月15日,低烧37.2℃,在图书馆待了四个小时,后来在便利店买了姜茶……”
宴清的指尖掐进床单。那些细碎的病历记录,连他自己都快忘记,却被邵宸一字一句读出来,像在念一本藏了三年的情诗。理疗师的手忽然停在他后腰,那里的胎记被暖灯照得发亮:“宴先生,您这块胎记形状真特别,像朵小铃兰。”
屏风后传来纸张翻动的窸窣声,接着是邵宸极轻的吸气声。宴清想起昨夜在浴室,男人指尖停在胎记上的触感,忽然明白为何书房的落地窗总摆着铃兰盆栽,为何他所有的睡衣领口都开得恰好露出那块印记。
理疗结束时,走廊传来熟悉的争执声。宴清掀开帘子,看见继母的侄子陈越正堵在护士站,衬衫领口沾着酒气:“我找宴清,他是我表弟,刚结婚就不认人了?”
邵宸的身影立刻挡在他面前,雪松信息素骤然冷下来:“宴先生需要休息,无关人员请离开。”
“表哥这是干什么?”陈越斜睨着邵宸,目光落在宴清缠着纱布的手上,“听说你嫁进邵家,连医药费都不用愁了?我妈最近住院——”
“陈先生上个月在赌场欠的三百万,”邵宸从西装内袋抽出信封,里面是几张监控照片,“如果不想宴夫人的病房被断药,最好在日落前离开本市。”
陈越的脸色瞬间青白,骂骂咧咧地转身,路过宴清时低声冷笑:“装什么清高,邵宸能娶你,还不是因为宴家的码头?你以为他真喜欢你这病秧子?”
消毒水的味道突然变得刺鼻。宴清望着邵宸递来的温手帕,指尖在男人掌心停顿半秒。陈越的话像根细针扎进他心里,想起婚礼当天,父亲说“邵家要的是联姻,你别痴心妄想”,想起昨夜看见的笔记本,那些记录是否真的出自真心,还是不过是商人对“货物”的精准掌控?
“别听他胡说。”邵宸的拇指擦过他紧绷的眉骨,“码头的合同我早就签了,在你父亲提出联姻之前。”
宴清抬头,撞进男人深褐色的瞳孔里。那里映着他苍白的脸,还有窗外掠过的鸽群,却独独没有半分算计。理疗室的钟摆滴答作响,他忽然想起十七岁那年,邵宸替他解围时,递来的手帕上绣着的正是铃兰——而那个时候,宴家还没拿到码头的经营权。
“中午想吃什么?”邵宸的声音放得更轻,像是怕惊飞窗台上的麻雀,“顶楼温室的‘雪之吻’开了,我让厨房做了铃兰松饼,吃完带你去拍照。”
午餐在温室玻璃房里进行。阳光透过菱形玻璃落在餐桌上,银制餐具旁摆着小瓶铃兰插花,正是宴清画里的“雪之吻”。邵宸亲手切开松饼,奶油里混着细碎的铃兰花瓣,甜香混着雪松气息,在舌尖绽开。
“小心烫。”男人递过温牛奶,指尖划过他腕间银镯,“这镯子该换了,明天让珠宝商来设计,刻上你的生辰石。”
宴清摇头:“这是母亲留给我的。”
邵宸的动作顿了顿,目光落在银镯内侧,那里刻着极小的“平安”二字:“我知道,”他低声说,“你母亲去世那晚,你在医院走廊坐了整夜,手里攥着这只镯子,指甲缝里都是铁锈——因为你拼命想掰开它,觉得是它没能留住她。”
刀叉落在瓷盘上发出轻响。宴清盯着邵宸衬衫上的珍珠纽扣,忽然发现对方领口处有道浅红的勒痕——是昨夜他咳得喘不过气时,无意识揪住对方领带留下的。那些被他遗忘的细节,被邵宸一笔一划写进笔记本,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原来在看不见的角落,早有人把他的破碎捡起来,小心地拼成完整的月亮。
“下午陪我去公司?”邵宸忽然开口,“顶楼的休息区装了新风系统,你可以在那里画画,我让人把你大学时的画架搬过去了。”
宴清愣住。他大学时的画架,是用奖学金买的二手货,漆皮剥落的地方被他贴满铃兰贴纸,后来搬家时遗落在旧公寓。此刻邵宸眼中映着温室的光,像藏着整个春天:“我让人找了三个月,在旧物市场看见时,画架上还夹着你没完成的素描——是个Alpha背影,穿着带泥点的西装。”
血冲上耳尖。那是他十九岁那年,在便利店遇见邵宸后的速写,当时觉得对方撑着黑伞的样子像座沉默的山,却不想被他记到现在。宴清忽然伸手,指尖触碰到男人手腕内侧的烫疤——那是刚才端松饼时不小心溅到的热奶油。
“疼吗?”他想起早晨邵宸替他吮血的模样,忽然模仿着男人的动作,低头轻轻碰了碰那处红痕。
邵宸浑身僵硬,雪松信息素剧烈翻涌,却在即将笼罩他时猛地收束。男人喉结滚动,声音哑得像是被揉碎的月光:“别这样,清清,我怕自己忍不住……”
“忍不住什么?”宴清抬头,看见邵宸额角沁着细汗,指尖掐进掌心。他忽然想起婚庆公司镜子里的场景,男人替他戴婚戒时,指尖在他手背停顿三秒,像是在确认这不是梦境。
“忍不住告诉你,”邵宸忽然抓住他的手,按在自己胸口,那里心跳如擂鼓,“从看见你蹲在画展地上调整画框开始,我就想把全世界的铃兰都捧给你,想让你住在开满花的城堡里,想让你知道——”
他的话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邵宸皱眉接起电话,雪松味瞬间冷下来:“让张特助去处理,我下午没空。”顿了顿,目光扫过宴清疑惑的眼神,声音又软下来,“不,不是私事,是比任何事都重要的事。”
电话那头传来震惊的抽气声。宴清听见“东南亚项目”“董事会紧急会议”等词汇,却看见邵宸指尖仍轻轻摩挲着他手背,像在安抚受惊的幼兽。最终男人挂断电话,掌心贴住他后颈:“不去公司了,下午陪你在温室画画,好不好?”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宴清支起画架,画布上是邵宸倚着花架的模样,西装领口微敞,腕间腕表的铃兰贴纸在暮光中泛着微光。男人正低头看手机,屏幕上是被他推掉的会议行程,最下面标着行小字:“宴清第一次在我面前画画,比任何项目都重要。”
调色盘上的钴蓝混着钛白,调出铃兰花瓣的质感。宴清忽然想起陈越的话,想起继母的算计,却在看见邵宸抬头对他笑时,忽然觉得那些阴暗的揣测都变得遥远。这个男人会在他咳血时整夜守着雾化机,会把他的每幅画都收进私人画廊,会在商业谈判时因为他一句“今天的云像铃兰”而调整会议时间。
“画好了?”邵宸凑过来,鼻尖几乎碰到他耳垂,“我像个傻子。”
“不,”宴清望着画布上男人温柔的眉眼,忽然伸手握住他的指尖,“像个藏了很多秘密的笨蛋。”
雪松味信息素突然变得柔软,像裹着糖霜的雪。邵宸反手扣住他的腰,却在即将贴上时又松开,只是把额头抵在他肩窝,像只收起利爪的兽:“清清,我怕太快吓到你。”
宴清的指尖划过他后颈的抓痕,那里还带着淡淡的疼。他忽然想起母亲说过,真正的爱不是金丝笼,而是愿意为对方折断爪子的野兽。此刻温室的铃兰在晚风中轻颤,邵宸的睫毛扫过他锁骨,像在描绘一幅未完成的画。
“不会。”他低声说,主动蹭了蹭男人的鼻尖,“我其实……很早就见过你。”
邵宸猛地抬头,眼中翻涌着难以置信的光。宴清想起十九岁那年的雨天,他躲在便利店屋檐下,看见撑着黑伞的男人蹲下身,替流浪猫挡住暴雨,西装裤脚溅满泥点,却小心地把猫装进风衣里。那时他就想,这个Alpha的信息素虽然冷,却比任何阳光都温暖。
“在便利店,”他指尖划过邵宸手腕的烫疤,“你救那只三花的时候,我就在旁边。”
男人的喉间溢出一声近乎哽咽的笑,雪松信息素如潮水般将他轻轻包裹,却没有半分压迫感。邵宸低头,在他额头上落下一个颤抖的吻,像在触碰易碎的珍宝:“原来你早就知道。”
暮色漫进温室时,宴清靠在邵宸怀里,看他用手机查看明天的天气:“明天多云,最高气温22℃,适合去花园写生。”男人指尖划过屏幕,忽然停在备忘录界面,那里写着:“宴清第一次主动碰我,心跳120,持续27分钟。”
银镯在腕间轻响,宴清忽然觉得,所谓的“被迫”不过是命运开的玩笑。邵宸早已在他生命的每个角落种下铃兰,用三年时间编织这场“巧合”的婚姻,让他在金丝笼里,遇见比自由更珍贵的东西——是被人视若珍宝的偏爱,是藏在病历本里的情诗,是哪怕全世界都觉得他是易碎的琉璃,仍有人愿意用掌心的温度,将他捧在胸口。
画架上的油画未干,夕阳给邵宸的轮廓镀上金边。宴清望着男人认真规划他明日行程的侧脸,忽然明白,感情线的波折从来不是猜疑与伤害,而是两个孤独的灵魂,在彼此的世界里,小心翼翼地靠近,最终发现,对方早已为自己留了一盏灯,亮在每一个可能迷路的夜晚。
当第一颗星星爬上温室玻璃时,邵宸的手机震动,是助理发来的消息:“董事会同意延后会议,前提是您必须视频连线。”男人看了眼怀里昏昏欲睡的宴清,正要拒绝,却被宴清按住手腕:“去忙吧,我在温室等你。”
邵宸犹豫片刻,忽然抱起他走向休息区的沙发:“就在这里,我让他们把视频设备搬过来。”他替宴清盖好毛毯,指尖划过他眼下的青黑,“别睡着,等我开完会,带你去看星星,顶楼的望远镜能看见猎户座,像你画里的铃兰花序。”
宴清看着男人在落地窗边支起笔记本,西装革履却时不时回头看他,唇角还沾着刚才吃松饼时的奶油。雪松味信息素混着铃兰香,在暖光里织成温柔的网。他忽然觉得,这样的波折,这样的甜宠,或许才是爱情最好的模样——不是没有误会,而是每一次猜疑,都被对方用行动写成了更坚定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