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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   入梅后的第七天,宴清站在工作室落地窗前调配钴蓝色颜料。邵宸送的恒温调色盘保持着28℃,玻璃罐里泡着新鲜铃兰花瓣,是他昨夜亲自从温室剪的。画架上是未完成的《雪松与铃兰》,背景里藏着细小的密码——用邵宸备忘录里的日期拼成的星图。

      “先生在楼下等您,”管家敲门时放轻了声音,“今天是宴氏旧宅拍卖日,他问您是否要同去。”

      画笔在画布上划出歪斜的线条。宴清望着腕间的铃兰手链,想起三个月前继母将他母亲的遗物锁进旧宅地窖,冷笑说:“病秧子还配谈遗产?”邵宸的备忘录里记着:“2025.3.15 宴清盯着旧宅方向发呆47分钟,指腹摩挲银镯218次。”

      “去。”他扯过邵宸常穿的浅灰针织开衫,袖口还留着雪松味,“让司机备伞,雨具要选铃兰纹的,别用黑色。”

      旧宅门前的梧桐比记忆中更苍老。宴清踩着青石板路,听见继母的高跟鞋声从廊柱后传来:“哟,邵家少奶奶亲临,是来抢你妈那堆破画的?”她涂着猩红指甲油的手晃着地窖钥匙,“可惜啊,今天拍卖的藏品清单里,可没——”

      话未说完,钥匙突然从指尖飞出。邵宸的指尖还停留在半空,西装袖扣泛着冷光:“宴夫人记性不好,”他声音像浸了冰的丝绸,“地窖里的《铃兰圣母》原稿,上周已经被国际刑警带着搜查令取走了——您走私的翡翠原石,刚好垫在画框下面。”

      继母的脸瞬间青白,踉跄着后退时撞翻了廊下的青瓷花盆。宴清望着飞溅的泥土,忽然看见盆底刻着母亲的名字——那是他五岁时送给母亲的生日礼物,被继母摔碎后又偷偷粘好。

      “清清?”邵宸的手掌覆上他冰凉的指尖,“地窖里的东西都搬去了邵氏保险库,你母亲的诊疗记录、未完成的画作,还有你十岁时做的陶艺铃兰——”

      “够了!”宴清突然抽回手,手链上的碎钻划过他手腕,“你连我母亲的遗物都要‘保护’?是不是连她临终前的呼吸频率,都记在你的笔记本里?”

      雨点砸在琉璃瓦上,邵宸的喉结滚动,却没有辩解。宴清看见他西装内袋露出半截笔记本,边角泛着被雨水打湿的痕迹——那是他今早塞进对方公文包的,里面贴着母亲和他的合照,背面写着:“我想自己面对。”

      地窖的潮气混着霉味扑面而来。宴清摸着石壁上的水渍,忽然在砖缝里发现半张泛黄的纸,是母亲的字迹:“清清别怕,铃兰的根在黑暗里也能找到光。”他忽然想起邵宸的备忘录,某页写着:“宴清母亲的病理报告显示,她临终前修改了保险受益人,全部转给宴清,却被宴家截留。”

      “这里。”邵宸忽然蹲下身,指尖叩击石壁上某块松动的青砖。砖块移开的瞬间,暗格里掉出个铁皮盒,漆色斑驳,却被擦拭得异常干净。宴清认出那是母亲常用的针线盒,掀开盖子,里面整齐码着他从小到大的病历单、未寄出的画展邀请函,还有张泛黄的照片——十七岁的邵宸站在画展门口,西装革履却攥着张皱巴巴的入场券,背景里是宴清正在布置的《铃兰系列》画架。

      “你……”宴清的声音卡在喉间,指尖抚过照片里少年邵宸紧张的指节。男人耳尖发红,别过脸去:“第一次见你,你穿着白衬衫,头发用铃兰发带束着,和现在一样,总把袖口卷到肘弯,露出细瘦的手腕。”他顿了顿,声音轻得像地窖里的回音,“那时我刚接手家族企业,每天忙到凌晨,却会偷偷溜去看你的画展,怕被你发现,连司机都不让跟着。”

      铁皮盒底层躺着串银铃,是宴清五岁时送给母亲的生日礼物。邵宸伸手替他戴上,银铃轻响混着雨声,惊飞了梁上的燕雀:“去年在古董店看见它,碎成七片,我让工匠用铃兰纹金箔一片片粘起来,就像……”他忽然停住,喉结滚动,“就像修补你破碎的童年。”

      “对不起,”邵宸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罕见的颤音,“我本该等你开口,却擅自——”

      “不是。”宴清转身,看见男人肩头落着的尘埃,那是刚才替他挡住掉落的墙皮时沾的,“我只是害怕,害怕你把我生命里的每个碎片都捡起来,却让我忘记该怎么自己拼凑。”

      邵宸忽然蹲下身,指尖抚过他腕间被碎钻划伤的红痕:“你看,”他掏出随身携带的小药盒,里面分门别类装着止血贴、抗过敏药、还有他惯用的薄荷味润喉糖,“这些不是控制,是我害怕失去的证据。就像你母亲留下的铃兰,我只是想让它们在阳光下盛开。”

      雨声忽然变大,宴清望着男人眼下的青黑,想起昨夜书房的灯光——他处理完东南亚项目文件,又帮他修复母亲的画作到凌晨三点。笔记本里新写的一页:“宴清的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像小铃兰的花瓣,我数着它们颤动的频率,熬到天亮。”

      “我们一起搬吧。”他忽然伸手,握住邵宸沾着泥土的指尖,“母亲的陶艺铃兰,应该摆在温室的花架上,和你的雪松标本并排。”

      拍卖厅的喧嚣在午后达到顶峰。宴清看着继母的翡翠藏品被逐一拍出,忽然注意到前排穿香奈儿套装的女人——是慕言的姑姑,正用望远镜盯着他的手腕。她起身时,袖口闪过熟悉的银光,是宴家祖传的铃兰纹袖扣,本该属于他的成年礼物。

      邵宸的指尖在平板电脑上快速敲击,屏幕蓝光映出慕氏集团海外账户的资金流动曲线,某个关键节点被红色圆圈标记——正是宴清今早根据继母的银行流水推断出的漏洞。

      “一千万。”慕氏姑姑的声音刺破寂静,耳垂上的翡翠耳钉跟着晃动。宴清注意到邵宸的唇角勾起极浅的弧度,那是他在董事会绝杀对手时的标志性表情。下一秒,男人举起号牌,声音平稳如深潭:“两千万,附加条件——慕氏集团旗下所有码头向宴氏航运开放五年。”

      会场响起倒抽冷气的声音。慕氏姑姑的手开始发抖,翡翠耳钉在灯光下闪过破碎的光斑:“邵先生这是要赶尽杀绝?”

      “不,”邵宸转头望向宴清,眼中倒映着他腕间的铃兰手链,“是我的太太想要回属于她的东西,而我,不过是个替她撑伞的人。”

      宴清忽然想起今早塞进行李箱的速写本,里面夹着他连夜绘制的《雪松与铃兰》细节图,背景里用邵宸备忘录的日期拼成的星图,此刻正对应着拍卖厅穹顶的水晶灯排列——原来早在昨夜,两人就已通过画作密码达成了默契。

      暴雨在黄昏达到顶峰时,宴清靠在邵宸肩头,看着搬运工人将母亲的遗物装车。男人的西装早已湿透,却坚持用身体替他挡住迎面而来的风雨,自己的半边身子浸在冷雨中,发梢滴下的水珠落在宴清手背上,比体温更烫。

      “冷吗?”宴清忽然伸手,替邵宸扣上最顶端的纽扣。指尖触到对方锁骨下方的烫疤,那是三年前替他挡住高空坠落的画框时留下的。邵宸忽然抓住他的手,贴在自己心口,心跳声混着雨声,敲出急促的节奏:“在墓园第一次见你,你蹲在墓碑前哭,手里攥着铃兰,哭得连气都喘不过来。我那时就想,怎么会有人把悲伤藏得像铃兰一样干净,连眼泪都带着花香。”

      宴清望着门楣上的铃兰浮雕,忽然发现每片花瓣的弧度,都与邵宸备忘录里的素描完全一致。原来早在七年前,这个男人就已将他生命里的每个符号,都刻进了自己的商业版图与私人记忆。

      “你知道吗?”他忽然抬头,在邵宸惊讶的目光中,轻轻吻了吻对方湿润的唇角,“母亲临终前说,真正的爱不是替对方承受风雨,而是让对方知道,无论多大的雨,身后都有棵不会倒的雪松。”

      邵宸的瞳孔骤然收缩,雪松味信息素如潮水般将他包围,却在即将笼罩时又化作温柔的雾。男人低头,在他额头上落下无数轻吻,像在确认这场美梦的真实性:“我的小铃铛,你知道你有多残忍吗?让我等了七年,才等到你主动张开翅膀。”

      深夜的温室,暖光落地灯照亮邵宸修复的《铃兰圣母》原稿。宴清看着画布上母亲未完成的铃兰,发现花瓣边缘多了道极细的金箔纹路——那是邵宸用他初中时买的《雨中铃兰》画框金箔修补的,在灯光下流转着细碎的光,像母亲当年织进他毛衣里的银线。

      “这里,”邵宸指着画布左下角,那里用极小的字体写着两行字,“是你母亲的笔迹,和你的签名一模一样。”宴清凑近细看,果然在铃兰根部发现“清”与“宸”的草写,交缠成小小的花苞形状。

      “我找了最顶尖的修复师,”邵宸的声音带着疲惫的温柔,“他们说颜料氧化太严重,我就把自己画室的恒温系统拆了搬过来,每天盯着湿度计调整。”他忽然从西装内袋掏出个小本子,上面画满了修复过程的草稿,每片花瓣的角度都标注着宴清的过敏药服用时间,“其实我最怕这些精细活,可一想到是你母亲留给你的,就觉得连呼吸都要轻些。”

      宴清望着男人眼下的青黑,忽然想起昨夜在旧宅地窖,邵宸替他挡住掉落的砖石,自己的手背被碎砖划破,却笑着说“不疼”。他忽然握住对方受伤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吹气:“以后这种事,我们一起做,好吗?你教我商业谈判,我教你修复画作,就像铃兰和雪松,彼此需要,却又各自生长。”

      邵宸忽然笑了,笑得像破冰的春水,低头在他发顶落下一个漫长的吻。温室的自动喷灌系统适时启动,细密的水珠落在两人发梢,像天空在为这场迟到七年的告白洒下祝福。

      新增的备忘录页面上,邵宸用钢笔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2025.5.24 宴清在旧宅地窖发现了初中时的照片,他指尖划过我当年紧张的指节,我差点没控制住信息素。原来早在我偷偷关注他时,他就已经在我生命里种下了铃兰的种子,从初中画展的《雨中铃兰》开始,到今天温室里的共生,原来我们的故事,早就写在了时光的密码里。”

      字迹旁贴着张即时成像照片,是两人在旧宅门廊的剪影,宴清戴着母亲的银铃,邵宸的手掌覆在他握着手杖的手上,背景里的铃兰浮雕在雨幕中若隐若现。照片下方写着行小字:“铃兰与雪松的密码,不是单方面的守护,而是根系在黑暗里缠绕,枝叶在阳光下共生。”

      当第一颗露珠从温室玻璃滑落,宴清枕在邵宸腿上,看着男人用银剪修剪铃兰枝叶。剪刀划过花茎的声音混着对方均匀的呼吸,让他忽然想起母亲说过的话:“爱情最好的模样,是像铃兰与雪松,一个教会对方温柔,一个教会对方坚韧。”

      此刻,邵宸的指尖不小心被刺划破,却笑着把流血的手指藏到背后。宴清看着他慌乱的模样,忽然明白,所谓的一波三折,不过是爱情里的铃兰刺,让彼此在疼痛中学会更温柔的触碰。而那些不怕死的挑衅者,终将成为他们共生路上的养料,让雪松的枝干更粗壮,让铃兰的花香更悠长。

      宴清望着邵宸替母亲的陶艺铃兰系上银铃,忽然觉得,所有的风雨都值得。因为在这个男人的世界里,他从来不是被豢养的金丝雀,而是被小心呵护的铃兰,在雪松的庇护下,在时光的土壤里,终将绽放出属于自己的,永不凋零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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