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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搬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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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野家的大鹅认人,它们只认给他们喂食的田野,其他人见谁它们就伸脖子威胁,试图拧人。
田野妈经常跟大鹅干仗,说养了一群白眼鹅。
当然,大鹅还是打不过田野妈的,田野妈虽然腿瘸,但她手劲儿很大,大鹅围拢上来,她一手一个,扯着大鹅的脖子就把大鹅丢出去。大鹅扑扇着翅膀落地,又会重新围拢上来,非常百折不饶,根本不带怕的,很惹人烦。直纠缠到田野妈进屋为止。
田野爸则没田野妈这么狼狈,因为他腿长,步子大,没等大鹅碰到他裤子,他已经闪身进屋了。
田野和大鹅们也不是一直和睦相处,如果哪顿饭田野忘了喂,大鹅们也会生气,假意啄他的鞋,不真碰他的腿。不是知道田野是衣食父母,而是因为田野脾气躁,而且田野有的是时间跟大鹅耗,他真的会跟大鹅扭打起来。大鹅们还是有点子怵他的。
田野不怎么喜欢自家的鹅,他感觉自己像个放鹅的,天天被大鹅牵绊。但是没办法,他不喂鹅他妈就骂他,急眼了还会打他,他只能跟大鹅耗在一起。
田野家的大鹅是这种画风,这意味着,马学文来他家,是很危险的。
马学文必须紧紧跟在田野身侧,才能免受大鹅侵扰。
两人进了院子,马学文先是把渔网往地上一丢,端起大鹅食盆就进了屋。
大鹅们看到网上的泥鳅,都过来争抢,顾不上田野以及陌生人。
不过马学文还是怕,所以就尾随田野进了屋。
田野家屋里又小又黑,门打开时,外地才照进一些光亮来。实际上不需要这光亮,田野闭着眼睛也能找到稻糠的位置。他舀了一瓢稻糠,又兑了一些复合饲料,然后添水,搅拌。
他在做这些事的时候,里屋传来田野妈的声音,问他怎么还不做饭。
田野说一会儿做。
他妈又使唤他给她舀点水,他就放下食盆,去舀水。
马学文看见田野进了里屋,他不想一个人站在门口,就也跟进去。
马学文站在里屋门边,见田野站着等他妈喝水。
妈喝完了,看见门口站着马学文,“哟”了一声,却没说别的。
田野接过喝完的水瓢,回到外地,继续搅拌鹅食。
马学文还站在两间屋的门口,他听见田野妈在翻动什么的动静,就扭头去看。
然后田野妈就拿出了一个盆不盆,罐不罐的东西,按在自己身下开始尿尿。
马学文吃了一惊,连忙拔腿跑到田野身边。
田野也听到了动静,他知道他妈在尿尿。
他已经很习惯这样了,他妈因为腿瘸,经常懒得出门,上厕所都在屋里解决,尿完了当然都要田野去收拾。
果然,没一会儿就听到他妈叫他,让他把尿壶倒了。
田野重新走进里屋,路过马学文时,看到马学文捂着鼻子,皱着眉头。
马学文一开始就觉得田野家屋里有股味,他那时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味儿,现在却知道了,那是一股尿骚味儿,还混着一点别的奇怪臭味。
马学文感觉有一点恶心。
田野再次出来,一手端尿壶,一手端食盆,出了门。
他把食盆放在院子里,尿壶直接倒到房前五米远处的一个深沟中。
马学文问他:“你是不是要做饭了?”没等田野回答,马学文就继续说,“那我先回家了。”
说完,马学文拎着小桶,快步离开了。
田野没有叫他,也没有追,而是回身去柴垛那里搬了柴火,进屋做饭。
他妈是修鞋的,不过并不是每天都去上班。她给自己定了双休,就像那些很体面的职业一样,周末时候她就在家里呆着。
田野因此对双休有一个坏印象,他讨厌双休。
因为他妈在家,就总折腾他,不是让他干这,就是干那,把他像奴隶一样使唤。
他又反抗不过她,他身躯小,他妈气急了会把他绑起来打。
田野怀疑自己爸也是嫌弃他妈难缠,所以才常年不着家。他爸每天都早早出门,要到天黑透了才回来。他爸倒不会夜不归宿,正相反,爸每夜都会回来,像有使命一样。
小时候的田野不明白,他以为自己爸很讨厌自己妈,因为他总是躲着她,他俩也不怎么交流。他不明白自己爸一个正常人,为什么要娶一个瘸子,是因为穷吗?可是他妈也没钱啊。
要到田野大一些的时候,他才会发现一个秘密。
那就是他爸妈其实很恩爱。
或许称作恩爱并不恰当,直白点讲,就是□□很频繁。
他家就一个炕,田野跟爸妈睡在一起。
小时候田野睡得死,对晚上的事毫不知情。
等他长大一些,就经常会被吵醒了。
他因此觉得性这件事很恶心,也很烦人。
他觉得他妈的叫声很瘆人。
然而他摆脱不了这种环境,一直到初中,他才有机会远离父母,去镇上的学校住寝室。
他上初中时,有次回家,发现妈的脸色很难看,生病了一样。
后来才知,是刚做完流产。
田野妈生完田野就上环了,那时候还在推行独生子女政策,他家第一胎就是个儿子,两人又穷,自然没打算超生。
只是,明明上了环,居然还能怀,真不知道找谁说理去了。
这让初中时的田野怀疑起自己爸是不是慕残,或者单纯就是□□旺盛。
他一个月就回这么一次家,晚上都不能安生,后来他干脆回家就取个钱,晚上不留宿直接返校。
*
马学文并没有跟田野做太久的邻居,他一年级念完后,就搬家了。不是全家一起搬,而是父母带着他,去了虎村街里一个地方买了房子,那里离学校很近。
之所以搬家,是因为一场小意外。
那是六月份的一天,那天下了一整天的大暴雨,田野家附近的小河直接涨水涨到没过石桥。
说是石桥,其实只是几块大石头,他们家附近这条河不算宽,五六块大石头就可以过河。
可是涨水后,河水不仅浑浊不堪,还淹了一部分河岸。
那天晚上马学文放学回来,骑着自行车穿过小胡同,来到高处岸边,看到的就是湍急的黄色河流。
田野站在河对岸,冲马学文招手,迎接他回来。
田野比马学文小一岁,还没有上学,他已经有点习惯白天没有马学文在的日子了,只是到了晚上马学文放学的时间,他还是会跑出来接他,就站在河对岸等。这条河就好像是一条结界一样,隔绝着田野与外面的世界。
马学文看到对岸的田野,不想表现得胆怯丢了面子,于是就拎起自行车,走下坡来试图过河。
河水比往日深许多,他在河边寻找半天,才能看到偶尔露出一点踪迹的大石。
水在流动,大石头忽隐忽现。
马学文看准位置,一脚踩上去,然后另一脚跟上,双脚站在第一块大石上。
他接着寻找第二块大石,急速的水流冲击着他的脚,他总错觉自己要被水冲走了。
他终于看到了第二块大石的位置,他站到了第二块大石上。
第三块大石大约在河流中间,那块石头比其他石头大一些,也扁一些,所以它完全被水流淹没,马学文找不到它。
马学文只能大约估摸着一个位置,抬脚迈了上去。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踩偏了还是石头滑,或者他扛着自行车导致重心不太稳,总之,他一脚打滑,整个人像鱼一样滑进水里。
他和自行车一起被水冲跑了一段距离,水流又急,水声又大,马学文一时将慌失措,趴在水里没起来。
然后他忽然感觉自己被什么带了一把,他扭头一看,是田野。
田野看到他摔倒的第一时间就冲了下来。
他不像马学文那样顾惜自己的衣服鞋,他直接整个人跳进水里,破开水流来到马学文身边,紧紧拉住马学文。
田野发现马学文的自行车使他站不起来,就一手扯马学文的后衣领,一手扯马学文的自行车,将马学文生拉硬拽带回岸上。
明明马学文是年龄更大的那个,可此时的他就像只鸡仔,被田野带到安全地带。
马学文就这样一身狼狈地回了家,被姥姥看见,吓了一大跳。她以为他会跟爸爸或妈妈一起回来,早上出门时明明说好了的,今天雨大,叫他跟爸一起回,或者去医院找他妈。
但是马学文爸喝酒去了,他不想干等,就自己回来,加上雨停了,就没当回事,所以也没去找妈。
马学文在河里这一摔,直接生了一场大病,也不知道是被吓到了还是着凉,总之请了两天假,连着周末,在家里实打实躺了四天。
其实第四天他已经好了,有精神出去玩,但姥姥不让,让他好好休息。
他只能憋屈地呆在屋内,跟来他家的田野一起看电视。
对此田野特别高兴,他自己家没电视,这四天他在马学文家看了个过瘾。
那时电视上在播放《绝代双骄》,田野常常把自己和马学文想象成小鱼儿与花无缺。他觉得马学文和花无缺一样完美,且冷傲。只是自己不太像小鱼儿,他没那么多鬼点子。
落水事件促使马学文搬家,在搬家之前,马学文最后一次去田野家。
本来马学文是不愿意去田野家的,他嫌弃田野家。
但是田野说:“你都要走了,还没怎么去我家玩过,每次都是我找你。”
这句话并没有将马学文说服。
田野又加了一条,他说:“我家有窝棚。”
“什么窝棚?”
“就是被子搭建的,像小帐篷一样,很好玩的。”
马学文心动了,他跟着田野去他家了。
田野的妈也在家,她正坐在炕上钩拖鞋。
两个小孩子跑进来,她看一眼,懒得搭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