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第四章 焚心 ...
-
血顺着沈砚的指尖滴落，在萧凛的玄色衣袍上洇开一片暗色。
弩箭上的毒发作得极快，沈砚的呼吸已经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萧凛死死按住他的伤口，可血还是止不住地往外涌，像是要将他这五年欠下的痛楚一次流尽。
“沈砚！”萧凛的声音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从未有过的慌乱，“本王不准你死！”
可怀里的人已经听不见了。
阿棠跪在一旁，小手紧紧攥着沈砚的衣角，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砸：“爹爹……爹爹醒醒……”
萧凛猛地抬头，看向仍在厮杀的黑衣人，眼底翻涌着滔天的杀意。
“一个不留。”
暗卫领命，刀光剑影间，血溅三尺。
可沈砚的身体却在一点点变冷。
萧凛的手在发抖。
他从未想过，五年后再见，竟会是这样的结局。
——他以为沈砚背叛了他，可到头来，沈砚用命换来的，却是他的江山安稳。
“主子……”暗卫首领跪地禀报，“南陵侯余孽已尽数诛杀，但……”他犹豫了一下，“箭上的毒……是‘长相思’。”
萧凛瞳孔骤缩。
——长相思，无解之毒。
五年前，他亲手将这毒簪交给沈砚，逼他在任务失败时自尽。可沈砚没死，毒却渗进了骨血，最终传给了阿棠。
而现在，这毒又回到了沈砚身上。
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回府。”萧凛抱起沈砚，声音冷得可怕，“传太医。”
暗卫欲言又止：“可沈大人他……”
“他没死！”萧凛厉声打断，眼底猩红一片，“谁敢说他死了，本王诛他九族！”
无人敢应。
阿棠踉跄着跟上，小手死死抓着萧凛的衣摆，生怕被丢下。萧凛低头看他，孩子苍白的脸上还挂着泪痕，眉眼间依稀能看出沈砚的影子。
——这是他的骨血，也是沈砚用命护住的孩子。
……
摄政王府，灯火通明。
太医战战兢兢地跪在榻前，指尖搭在沈砚腕上，半晌，冷汗涔涔地伏地叩首：“王爷……沈大人他……毒已攻心，回天乏术……”
“废物！”萧凛一脚踹翻案几，瓷盏碎了一地，“再诊！”
太医不敢违逆，颤抖着再次探脉，可结果依旧。
“王爷……‘长相思’无解，沈大人能撑到现在已是奇迹……”
“滚！”
萧凛一把揪起太医的衣领，将他狠狠甩出门外。
屋内死寂。
阿棠缩在角落里，不敢出声，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掉。萧凛看向榻上的沈砚，那人安静得像是睡着了，只是再也不会睁开眼看他。
——再也不会跪在他脚边，低声唤他“主子”。
——再也不会在雪夜里为他暖一壶酒。
——再也不会……用那样温柔的眼神，望着他。
萧凛忽然觉得胸口闷得发疼。
他伸手，抚上沈砚冰冷的脸颊，指尖触到那道狰狞的疤痕——那是沈砚为了不连累他，自己用簪子划烂的。
“沈砚……”他低声唤他，声音哑得不成样子，“你恨不恨我？”
无人应答。
窗外，雪悄然而落。
萧凛忽然想起很多年前，沈砚刚入影卫营时，曾跪在雪地里为他挡下一支暗箭。那时他问沈砚为何如此拼命，少年仰头看他，眼里映着星光。
——“因为属下的命，是主子的。”
可如今，这命……他还不了了。
……
三日后，沈砚下葬。
萧凛没让任何人插手，亲手为他换了衣裳，梳了发，甚至……戴上了那枚早已褪色的平安符。
棺木合上的瞬间，阿棠突然扑上去，死死抱住沈砚的手臂不放：“爹爹不要走……阿棠听话……阿棠再也不喊疼了……”
孩子的哭声撕心裂肺，萧凛站在一旁，面无表情，可指节却攥得发白。
“带世子回去。”他冷声命令。
暗卫上前，强行抱走阿棠。孩子挣扎着，哭喊着，小手在空中乱抓，像是想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抓不住。
棺木入土，雪落无声。
萧凛独自站在墓前，久久未动。
直到暗卫来报：“王爷，南陵侯府余党已全部伏诛，但……”他迟疑了一下，“我们在搜查时，发现了这个。”
他呈上一封泛黄的信笺。
萧凛展开，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
【主子：
若您见到这封信，属下应当已不在人世。
南陵侯通敌证据藏于扳指暗格，属下已取到。
阿棠是您的骨血，望您……善待他。
属下这一生，无悔。
——沈砚】
信纸倏然被攥紧。
萧凛猛地闭眼，喉间涌上一股腥甜。
——原来沈砚早就准备好了遗书。
——原来他从未想过活着回来。
雪越下越大，覆盖了新坟，也覆盖了萧凛眼底那片猩红。
他缓缓跪在墓前，指尖抚过冰冷的石碑，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沈砚……”
“你回来……”
“本王……准你恨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