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夜半琴声 ...
-
第三章夜半琴声
---
凌晨3:17,徐墨被手机震动惊醒。来电显示是一串陌生号码,但听筒里只有急促的喘息声和杂乱无章的琴音——像是有人把整具身体压在了键盘上。
"祁寒?"徐墨打开床头灯,玻璃窗上雨水蜿蜒如泪痕。
电话那头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接着是嘶哑的呢喃:"...弹不完了..."
GPS定位显示地址是音乐学院7号琴房。徐墨抓起车钥匙时,发现白大褂口袋里还装着昨天祁寒落下的天使钥匙扣——那个被故意留在沙盘边的竖琴小人。
---
琴房走廊像被浸泡在墨水里。7号房的门缝渗出唯一的光源,伴随着时断时续的琴声——右手在重复《鬼火》的华彩段落,左手却僵在低音区,像台故障的节拍器。
推门瞬间,徐墨闻到铁锈味。祁寒坐在钢琴前,白衬衫袖口染着斑驳血渍,指尖在琴键上留下淡红痕迹。谱架上摊开的乐谱被咖啡浸透,边缘卷曲如枯叶。
"四十八小时没睡?"徐墨注意到琴凳下散落的空咖啡罐和撕开的□□包装。
祁寒抬头时,徐墨第一次看清他虹膜周围的放射状纹路——灰蓝色瞳孔像被冰封的湖面,裂纹深处泛着不正常的光。
"它们卡在弦槌里。"祁寒突然抓住徐墨的手腕按在琴箱上,"听——"
通过共振板传来的震动中,确实有细微的"咔嗒"声。徐墨俯身检查时,发现祁寒的后颈布满冷汗,脊椎骨节在衬衫下清晰可见,如同钢琴内部裸露的肋木。
"是联动器故障。"徐墨故意把调节螺丝拧出夸张的声响,"现在试试?"
祁寒的手指落下去,奏出《鬼火》正确的双音颤音。他肩膀的线条突然软化,整个人像被抽掉骨架般前倾,额头抵在徐墨肩胛骨的位置。
"...谢谢。"
这个依靠的姿势维持了十七秒。徐墨数着自己脉搏的时候,闻到祁寒发丝间残留的舞台发胶气味,混着某种苦杏仁味的镇静剂。
---
"第一次发作是什么时候?"徐墨用消毒棉轻擦祁寒指尖的裂口。琴房沙发太窄,他们的膝盖不时相碰。
"十四岁。肖邦国际青少年比赛。"祁寒的视线黏在墙角某点,"弹到《船歌》升F大调段落时,突然看见评委席长出了羊角。"
徐墨的镊子夹着棉球停顿:"幻觉内容固定吗?"
"最近变成..."祁寒的喉结滚动,"钟楼。青铜指针停在三点十七分。"
棉签盒被打翻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徐墨想起资料里苏媛坠楼的时间——凌晨3:17。
"你母亲..."
"别用那个词。"祁寒猛地站起来,打翻碘酒瓶。棕色液体在地板上蔓延成奇怪的形状,像座没有时针的钟。
钢琴突然被砸出轰鸣的和弦。祁寒左手按着最低的A0键,右手痉挛般悬在空中:"知道为什么选你吗?因为你的论文。"他扯开衬衫最上方的纽扣,露出锁骨位置的疤痕——不是割伤,而是烙铁留下的字母"H"。
"O.H.——论文里那个化名的钢琴家病例,就是我。"祁寒的笑声像琴弦突然断裂的尾音,"十六岁被祁教授送去做实验性治疗时,他们用H编号烙我。"
徐墨的医学伦理知识在脑中尖锐报警。他伸手想查看伤痕,却被祁寒反手抓住手腕按在琴键上。降E大调三和弦在狭小空间里炸开回声。
"现在你也是共犯了,医生。"
---
天光微亮时,他们并排坐在钢琴前。徐墨发现祁寒的睫毛在晨光中近乎透明,投下的阴影里藏着极浅的旧伤。
"手。"徐墨突然说。
祁寒迟疑地伸出右手。徐墨将自己的手掌覆上去,指腹轻轻压住那些茧——降E音的位置,肖邦《夜曲》最常使用的键。
"触觉脱敏训练。"徐墨带着他的手指按下琴键,"当幻觉出现时,感受这个。"
两人的手指在晨光中交错,像黑白键的自然排列。祁寒突然翻转手腕,指尖擦过徐墨掌心的生命线:"这里也有疤。"
"医学院毕业那年,手术刀事故。"徐墨没有抽回手。某种无声的协议在此刻达成——关于那些刻意为之的"事故",关于疼痛的千百种形式。
琴房外传来保洁员的推车声。祁寒迅速收回手,重新变成那个冷峻的钢琴家,只有泛红的耳廓泄露了秘密。他丢给徐墨一把钥匙:"后天晚上七点。私人演奏会。"
黄铜钥匙上刻着门牌号,背面用红漆画着小小的十字架——和问卷背面那个一模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