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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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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2018年·路小北是谁？
1、
刘念问：“对了，那个路小北是谁？”
路小北，金白色的头发、小鹿眼、很瘦，很年轻，演的是小反派，戏份却不比男主少多少，分镜图上到处是钟夏给他亲自手绘的个性形象，通告单上也都是他的名字。
“啊？什么？”但刘念突然发问，钟夏却一时没反应过来。
“路小北，是谁？”刘念重复了一句。
“不就是刚才那个小兄弟吗？”钟夏手里摆弄着烟，“不是和你聊半天了嘛？”
钟夏没领会刘念啥意思，他回国拍戏有五年了，大大小小的剧就接了快10部了，他没有利用自己京圈富二代的资源，而是一步一步，从打工分镜师、B组导演、执行导演、副导演走到了导演，这中间甘苦自知不说，就说对男男女女的美人演员早已免疫，他没那么喜欢演员，人生本就如戏了，不想工作之外还是戏。他过去常和刘念说自己忠心耿耿、守身如玉，怎么也看不到刘念半点担心，从不查岗吃醋，真是全凭自觉。
以前刘念表示：那不然呢？钟夏笑起来：没有不然，哪儿敢不然呢。
而今，居然会从刘念嘴里听到询问，虽然这询问听起来也颇为随意，可是刘念问出的问题，一般都绝不随意。
“他是这个剧的男反二。”钟夏看他不说话，主动补充，“人挺好的，业务不错，情商也高。别的没什么了，就是CASTING挑的新人，说是外型条件是这两年毕业生里比较好的，学过舞蹈，能担武戏，也拍了好几年戏了，和剧组好多工作人员都很熟，我们掌机摄影也是他推荐来的。”
刘念看了他几秒，突然低头摆弄起手机，仿佛是在回复微信，仿佛对钟夏的回答毫不在意。钟夏点燃了烟，坐在旁边看他，却看不到他的表情。
越是看不到，钟夏就越一直端详着他的神色。
2、
在钟夏的审美里，刘念才是真正的外型条件好，他是那种拿过基因彩票的选手，小头和小脸，浓密的头发和眉毛，长长的四肢和好看的脚腕，长期在户外运动，皮肤从苍白到小麦色健康切换，平整光洁偶尔冒两颗痘，还有永远平静的五官，合理地摆放在脸上。
但好不好看、长不长痘、皮肤黑白——这一切仿佛都和刘念没有关系，他公平公正地冷眼旁观别人和自己。
2007年，钟夏读高三那年，就对这样无所谓的刘念一见钟情，实属莫名其妙，刘念是男生还是转学生，根本不是他圈子里的人，可他就是说干就干，当时在学校呼风唤雨，发小团成群结队，都被他使唤着去追求刘念，陪着跑步，没个周末和懒觉，好兄弟乔一桥理解不了：“怎么的哥们，这认真了吗？”
“我干什么不认真？”
“你干什么都不太认真，但感觉你这次特别认真。”
“被你看出来了呢。”钟夏笑嘻嘻。
“什么东西啊？离大谱啊！这刚上高三就转基佬了呢？合适吗？对得起列祖列宗嘛？”
“提什么列祖列宗啊？再说咱俩也不是一个列祖列宗啊。”
“那你对得起郝晓楠嘛？”
郝晓楠是钟夏当时刚分手的小女友，算不上校花，但是个超级学霸，乔一桥经常说钟夏从小对女生品味独特，喜欢奇怪的，不喜欢漂亮的，后来找着答案了，其实是喜欢漂亮男孩啊。
钟夏懒得理发小团的各种劝说议论，一门心思地去搅基，结果刚开始，高冷的刘念也没把他放在眼里，一双跑鞋和书包构成了他的独来独往。
他们的高中是北京的体育试点校，田径队尤为优秀，大部分队员都能签约职业队，并输送和保送到体大，刘念是高三那年，外地选送来的运动员，是小城体校的运动尖子，到这里读书受训、参加高考，也是奔着留在北京队和考上北体大努力。
他小地方来的，个性有点孤傲，不和任何人打交道，上课下课训练回家，他来北京读高中是个机会，他也目标明确：在这所体育氛围浓重的学校打出成绩，考上北体，先拿下国家二级运动员，再正式职业化，其他一切不重要，更别提谈恋爱了。
可刚好就遇到了钟夏，他们本是世界两级的人，钟夏是个飞扬跋扈的北京男孩，从不错的家境到传统的贫嘴，从幼儿园就要交女朋友到永远是男生头子，异常标准的校草结构，成天阳光快活，在学校成群结队呼蜂引蝶的，不热闹就活不下去；刘念则是永远一脸正经，抬抬眼都是冷艳权威感，可实际是个货真价实的学渣，即便在不够优秀的体育班，成绩也是个吊车尾，他后来望着钟夏专心致志的大多时候，都是对方给他补习时。
“笨蛋美人，多可爱啊。”对他上头后，钟夏是这样笑眯眯的评价。
但笨蛋美人也不是真的笨蛋，刘念目标清晰，家里没钱和背景帮他铺路，需得他自己紧紧抓住机会，半点不能松懈，超级拼命——这种事本不是美人的宿命，可真放在美女帅哥身上，确实光芒万丈，闪瞎钟夏的眼，对方太强韧了，和他遇到过的女孩子甚至男孩子都不一样。
但也因为强韧，追刘念的过程令所有人疲惫，是的，是所有人！
少爷气场的钟夏做什么都是排场大，更别说搞早恋了，光早上陪着刘念跑步，就花掉了发小团三分之一的青春。
刘念一年四季的每天早上，起早贪黑地在学校晨跑，钟夏为了表达爱的诚意也陪他跑，为了表达对钟夏的支持，发小五人组也陪着跑，当然跑了10天后，五个人里瘸了三个，更别提钟夏家里那个跟屁虫表弟本就腿脚有些毛病。
发小五人帮中，只有篮球队的禹宁和钟夏能勉强跟着跑下来，情书一封封地送、早餐一份份地带，在各位的奋力助攻下，钟夏和刘念大概高考后终于在一起了，开始了绝不消停的10年爱情长跑。
后来出了一些意外，两个人的事情很快被学校和父母知道了，钟夏放弃了国内大学就读，直接被父母送出了国，两个人异地分开过一阵，距离阻挡不了爱和思念，两年后，刘念去了美国。各种缘由说起来像部连续剧，身边人都咂舌摇头，总觉得两个人过于坚持，可针尖对麦芒、王八对绿豆，他们就这样痛快又痛苦地耗了10年，依然风雨共度的样子。
一直到头两年，钟夏的父母终于也被熬无奈了，他家虽然门风开放，但以钟夏的条件，找个多好的姑娘都不愁。但越不同意，钟夏却越是坚持，数次在过节时带刘念回家，“男生怎么了，人不错就行了呗。再说我俩都这么多年了嘛。”刘念则对着谁都一脸平静不解释，好像一辈子都可以这么不卑不亢。
到如今，所有人习惯了这对的情比金坚，他们也会随口说着“是是是太久了倦了倦了”，没人当回事，连钟夏的妈妈现在去钟夏公寓前，都会给刘念发微信了。
什么东西时间久了，都变得约定俗成了。
可就在过尽千帆的今年，约定俗成总被挑战，上一周在上海，钟夏发现了刘念瞒着他找了陈寂做贴身司机，而刘念似乎早就对钟夏身边这个路小北也有莫名的介意。两个人都没说开，只是匆忙之下吵了一架，刘念进了封闭训练，钟夏回了横店，本以为冷战要持续打下去，没想到刘念破例探班，在封闭训练中，离开上海来到了横店。
刘念来横店是为了沟通，他本不是什么太敏感的人，他不查岗、不突击、不探班，也不查手机，他和钟夏已经平稳如无波澜的海，有节奏的轻轻涌动，他也说不清为什么，就觉得最近这轻轻涌动之下，有什么巧合在意外的汇聚，有什么事情在慢慢的改变：
也许是钟夏认真绘制的路小北造型图、他快乐发出的朋友圈、还有那只总是出现的路小北的小狗、又可能是这双限量版的球鞋，以及，还有那些来自横店的IP、来自名为小北的邮箱发出的，正在折磨刘念的神秘邮件。
3、
“怎么想起问他了？”钟夏说，“你从来不问我剧组的事情。”
刘念没有回答，低头看着手机，也看了看钟夏的鞋子，那双红白相间的限量版AJ。
“我也给你买了这双鞋。”他突然轻轻地说。
“嗯？”
“我说，你的生日礼物，我给你买的也是这双鞋。”刘念抬起头看着他，“海运耽误了几天，昨天才到的。我放酒店前台了，一会儿上楼前去拿一下。”
钟夏头脑空白了几秒，内心升起一点莫测的情绪。
他俩在一起10年，刘念过去不是太关注生日礼物，也不关注任何仪式感，他家庭关系冷淡，自己从小就不过生日。刚和钟夏在一起时，十分不适应射手男呼朋唤友的架势，一个生日要过一周，天下宾客尽欢颜了才罢休。
过去他经常忘记给钟夏准备礼物，也不是故意的，但他确实会忘记，去比赛或者忙训练，赶不上生日宴，就在钟夏生日过去几天才去买个礼物补上，钟夏却总是在刘念生日给他各种准备惊喜，从拙劣的玫瑰花铺了满床，到篮球场上放烟花，再到昂贵的礼物和异地的机票。
仪式感搞得多了，也带动了刘念，他大概从二十岁左右，开始给钟夏准备生日礼物了，他是那种不做则已，做了就一定要做好的人，于是提前研究钟夏喜好和愿望，从游戏机到相机型号，从蓝光碟到篮球鞋，他了解钟夏，往往一击即中，由他击中的惊喜带来的喜悦加倍，钟夏脸上的开心确实骗不了人。
今年，他打算给钟夏买NIKE的那款限量球鞋，AJ的新款，代购都很难抢，好在他是运动员，海外也有同行朋友，早早就去找人预定了，可是海运耽误了几天，男朋友就已经穿上了别人送的新鞋，可他也没什么可发作的，只是觉得怎么钟夏的28岁生日，充满了修罗场。
“刘念，其实……”钟夏对他说。
刘念却不想此时聊这件事，他打断了他，向他出示了手机，“没关系，先不说这个了，零点到了。我们和大家喝个酒就上楼吧，上楼再说吧。”
他略显突兀地站了起来，拉着钟夏，走到了桌子前。他决定主动结束这个酒局，以他不擅长的方式，“嗯…各位…我和钟夏敬大家一杯。”
刘念声音不大，还是很平淡的口气，却敲金击玉般地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面向了他，也都走了过来，仿佛在配合一种仪式感。
“我叫刘念，第一次过来探班，我不是做这个行业的，所以各位不用叫我老师，以后叫我名字就好。“
“谢谢你们来给钟夏过生日，大家工作辛苦，今后也请多多关照他。”
“那我敬大家。”
他说完，便昂起头，吨吨吨地灌下了一整瓶啤酒。
钟夏拦了下，被他躲开了，自顾自地喝完了，迎来大家“嚯！”“非常可以”“有点东西”“海量啊”“厉害厉害”的欢呼喝掌声，也不知为何，这位冷艳的运动员做什么都有股子怪异的压迫感，引得人必须肃然起敬才行。
但他是个酒精敏感动物，从来不喝酒，一瓶啤酒后马上上脸，久不摄入酒精的身体被突然侵袭，居然还有了一丝晕眩，他撑在原地一动不动，接受着大家的回敬和越来越远的祝福。
钟夏表情有点微妙，让他靠进了自己怀里，在他耳边说，“这是要干嘛？不过了？”
喝完，刘念才意识到喝的是高度数啤酒，他慢慢靠进钟夏怀里，头顶在对方脖颈处，轻轻地说：“生日快乐……”
钟夏没回应他，只是轻轻抚摸他的后背。
欢声笑语虚假繁荣到快撑不住了，才终于迎来了钟夏的28岁生日。
2018年的11月28日的0点到了，刘念从18岁开始至今的每个此时此刻，都会迎来钟夏炙热的表白：每一年都要和你在一起。
横店的夜如永昼，天是黑的，却总有不知名的光，从微灰的窗户照射进来，那入夜后喷薄的雪，飞舞地撞在光上和窗上，刘念靠在钟夏的怀里，看向雪和风，他那张苍白冷峻的脸明明灭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