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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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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2018年·最后一条微信
1、
“钟夏导演，打扰您这么久，实在不好意思。”小李永远礼貌。
“应该的。”
11月28日下午，一通巡聊就到了1点多，钟夏和小李一起走出医院的临时诊疗室时，刘念正坐在楼道里等钟夏。
小李警官多看了刘念两眼，这位传说中的男朋友是个美人，只是此时脸色苍白憔悴，有一丝丝病态，整个人姿态却笔挺条直，他端正严格地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非常严肃，配上那双笔直直视的眼睛，对周遭生产出压迫感。可看到钟夏，刘念的眼神闪烁了两下，没有表情地展现出水一般的关切和焦虑，反差之下，他身上似有碎石滑落。
虽然是个男孩子，但确实有点东西，小李忍不住又多看了两眼，跟着过去也打了个招呼。
刘念眼里没他，只顾着看钟夏。还好嘛？怎么样？
明明没说话，但他闪烁的眼神之下，钟夏就回答：“没事，警官了解下情况。”
“您好您好。”礼貌小李又和刘念打招呼。
他简单和刘念询问了几句，对方话少难聊，和钟夏的配合态度完全相反，但确实，刘念和路小北关系甚远，只是男朋友剧组里的演员，面上看起来的确没什么好聊的，后来查了下，路小北手机里连刘念的微信都没有。
小李经验和直觉中，狗血三角恋所造成的案件伤害，仿佛无法展开了，倒不是他醉心狗血，只不过根据现在所了解到的，路小北周遭的人际关系过于单纯简单：刚毕业没几年的大学生，没有固定的经纪人和助理，一个人四处奔波讨生活，有一个普通和睦的家庭，父母在老家打拼，所有的钱都供给他，而这几年，路小北赚到一点钱，也都回馈给父母。
按照经验分析，这样一个年轻人，能遇到的人为伤害，如果不是意外抢劫，那就大概率是工作和情感问题造成的寻仇了。
2、
到了夜晚，路小北的情况并未好转，他颅脑严重受损伴随一些颅内出血，虽然早上就进行抢救，但损伤已经造成了重度昏迷。
因为事态严重，路小北的经纪人在晚间抵达，愤怒指责了剧组，剧组为演员都上了保险，但针对责任到底在谁，大家争执不休，剧组认为路小北已经杀青，虽然此前受伤了，但演员自己也认可是意外，剧组负责任地送他到医院，也进行了最好条件的治疗。
“我们导演还是自己给他垫的钱。”制片人据理力争。
医院也有责任，为什么放任病人晚上出门，为什么会放任病人去往没有监控的地方，为什么到了清晨才发现病人摔伤，导致救治被耽误。
因为暂时还是个无头悬案，大家纷纷撇清，生怕有个三长两短需要负上重责，警方调着各处监控，排除各种可能性。医院排查着夜间值班的闲杂人员，看是否是临时工夜里来后门楼梯抽烟，偶遇路小北，产生争执造成意外等。剧组也开始排查工作人员，和路小北在剧组受伤当天的现场人员。
混乱的争执、调查、取证和交谈中，不知不觉到了夜晚。
钟夏和刘念没有离开医院，开始是不放心，守在ICU外等待消息。
之后看有二次取证的人到了，两个人就也跟着去了出事现场，楼北面的出事点确实很荒凉，楼梯很长，警察封围起来，正在做现场的二次取证。
钟夏和刘念不好靠近，站在二层的楼梯口，远望着封锁的现场，吹着风，静静神，即便隔着一点距离，也能看到楼梯下方的积雪上有血迹滩滩。
昨夜的暴雪让楼梯间有了一定的积雪，上面有血，红白相间的，钟夏的新球鞋也是红白相间的，刚到医院时候，还沾染上了一点血，让他簇新的红白色的AJ更为鲜亮了。他身边的刘念一直沉默，他本就是个沉默的人，今天在担忧之下，显得更为沉默苍白，此时他拉了拉钟夏的手，两个人指尖都冰凉，谁都算不上抚慰到谁。
“对了，我和路小北真的没什么。”远远望着案发现场的钟夏，忽然无来由地说了这么一句，他想起昨晚路小北发的那些微信，刘念大概也看到了。他不想刘念多想，他们毕竟历经千辛万苦才在一起，尽管这些年也有不少莫须有的绯闻，刘念从不放在眼里，也从不发问。
可这次刘念发问了，这让钟夏老觉得哪里不对，从昨天到现在，他都觉得整个事态和氛围哪里不对，那种隐隐约约的微妙和怪异感，让他觉得需要和刘念解释一下。
“嗯？”刘念愣了下。
“没什么，怕你想多了，你昨天一直问我路小北是谁，是觉得我俩有事儿吗？”钟夏说，“你以前可是很少探班的，也很少问我组里的人和事的。”
确实，刘念不搞查岗和探班这一套，他永远一脸漠然和刚正不阿，像是吃死了钟夏不敢有二心，他和钟夏毕竟经历过异地两年，他对生理距离的分开看得很淡。但钟夏的合作伙伴都觉得刘念挺潇洒挺神秘的，潇洒和神秘才有力量，不露真容就能秒杀每个剧组心怀野望的男孩女孩们。
高冷的刘念这次突破封闭训练，来探班男友，说是为了生日惊喜，为了解释陈寂、为了缓和冷战，可也张口打听了一位剧组演员，并不像刘念作风，钟夏经历的所有演员和主创，刘念曾经都不放在眼里的。
刘念沉默，钟夏在等他回答。
他欲言又止，话在嘴边，他想说：其实疑似路小北的邮箱在一周多前，开始给我发骚扰的邮件，说他骚扰是因为对方毫无目的性，只有视频没有文字、没有诉求，因为没有诉求，所以我决定等一等。我习惯这种策略，等一等，就能等出真正的目的和马脚，我以前就是这样做的，为此忍耐过、也吃过很多苦头，我从没有告诉你，是因为我吃过的苦和你无关，我不想你背在身上。
话在嘴边，刘念却迟迟无法开口，他确实不知如何告诉钟夏，如果从路小北的邮件说起，就要回到异地恋那两年发生的事情，那两年已经过去太久了，久到刘念也以为自己忘记了，他希望自己忘记了，那些事对于现在的他来讲不算什么了，可是当年却如利刃一般，差点摧毁过他。
昨晚没开口，因为两个人情热之下去滚床单了，□□时他还想着明天再说吧，没想到这个明天迎来了更多的意外，而此时不是什么回顾过去的合适时间。
左思右想下，他选了一个轻松又略显羞耻的答案。
他说：“他给你买了跟我一样的生日礼物……”
钟夏还发朋友圈炫耀了路小北送的礼物，这比起邮件、比起过去、比起有些事是小事，但刘念在某些瞬间，真的在意过，他的心和眼皮甚至一起跳过。
钟夏略显怀疑的眯起眼睛，慢慢抽烟，“就为这吗？不太像你啊。”
明显钟夏也没太相信，这让刘念眼睛稍微闪烁了下，似乎在考虑措辞，似乎在吐露沉重，他终于深吸了口气，说：“另外还有一个事情……我一直想跟你……”
3、
“哟，您二位还没走啊。”刘念话还没说完，小李警官的出现打断了他们。他和取证结束的警官们就从外面推门进了楼道，看他们还在，就留下来又和他们聊了几句。
经过了二次取证和位置分析，更加确认了路小北是被人为推倒，且是比较大力的恶意推下楼的。
路小北是后背和后脑进行了第一次落地，并遭受了台阶的严重撞击，他当时站立在二层台阶上，摔倒的第一个有血迹的位置很远，感觉是被大力推倒的。之后又滚落了数层，胳膊和后背均有撞伤，最后头部撞在了夹层的地面的柱子上，基本已经失去意识，身体呈完全摊开状倒在地上。
被找到时，他穿着病号服外面裹着羽绒服，拖鞋也掉在台阶上，腿上的石膏被摔碎裂、后脑处在流血，腹部的伤口裂开，产生大面积流血。路小北虽然个头不高又很瘦弱，但好歹是个男生，能被大力推下接近整层楼梯，对方应该是极度愤怒、下了狠手。
在钟夏和刘念略显震撼的表情下，小李警官说：“大致是这么个情况，我们调了能调到的所有监控，也在查他手机的最近联系人，和所有的通讯记录，还没有整体做完。”
此时已是晚间11点多了，小李早就查过昨天酒店的监控：钟夏全程没戴帽子、大大剌剌的，行踪一清二楚，进了房门还真没拍到他出来，和他此前配合调查的说法也一致，已消除了大部分嫌疑。但在小李心里，他还是处于嫌疑中，因为这个案件到现在为止，并没有很合理的嫌疑人。
小李和钟夏稍微说了下调查现状，他们调取了医院内院监控，路小北应该是打车回来的，可他的手机上没有叫车记录，大概率是从路上随便拦了一脸，但车停在了医院门口，没有被医院的监控扫到，所以警局在调街区天眼，看是否能联系到他乘车的司机。
警方也调取了剧组的保险单，里面路小北留的及时联系人是父母，父母现在也正从新疆赶来，又查了当晚路小北电话记录，他一个电话都没有打出，只是发了微信，他和同事也会继续排查路小北近一周的通讯情况。
“我同事还在排查看他的关系网。”小李说，“但初步看下来，他的联系人不多，基本是剧组的朋友和同事，和同学的来往都很少。”
“微信里有没有他的哥哥？”刘念此时忽然开口。
“哥哥？”
刘念说昨天晚上在KTV，路小北曾提起，自己这次受伤，已经联系了哥哥，哥哥明后天就会来看他，他的部分存款都是交由哥哥管理的，他前几天的住院费是钟夏垫付的，后续的住院费用他哥哥会帮忙付，他和哥哥关系很好，几乎每场戏都会提前演给哥哥看。
“是吗？可是最近确实没有探望和其他付款记录了。”小李又低头查了同事发来的资料，“而且他没有哥哥。他是个独生子。”
“…………”
“那大概是男朋友吧？”沉默片刻，钟夏说，“我也记得他是独生子，但他提起过他有男朋友的，虽然我们没见过。”钟夏对哥哥这个称谓不太敏感，印象中也许路小北是这么称呼自己男友的。
“他提到过他有男朋友？”小李警官继续八卦。
“对。”钟夏说。
很早前，他来房间找钟夏胡侃大山时，就清晰明确地表达过对钟夏没那个意思，自己已经有男朋友了，具体说啥有点忘了，但当时脸上的幸福表情不是假的，这是钟夏的印象。
“明白。”小李警官说，“我让同事抓紧查一下他男朋友，他的微信、电话、邮箱，我们都在同步看。”
此时，刘念像是打了个寒战，抖动明显到另外两个人都看了他一眼。
小李又多看了刘念两眼，他下午也上网搜索了下这个过目难忘的帅哥。
刘念比较低调，但也是个英挺优秀的运动员，作为马拉松选手，他身高略高，几乎抵达180，不算体型占优，但是外貌占优，是那种轻而易举可以拿下广告代言的外貌。刘念现在国内排名略有下滑，但依然维持统治地位，他老被称为励志模板，主要因为他极度贫穷的出身和悲惨单亲的家庭，东北出过不少冰雪运动员，但路地田径赛事选手却鲜有，他没有母亲，只有父亲，几乎没有训练费用，却能在极寒之城凭借自己力量跑出来，也是绝对的强韧。
富二代喜欢这种不驯服的美人，大概也是征服欲吧，小李八卦猜测，如果是这样，那轻柔、漂亮、瘦小的路小北仿佛不是钟夏的款，啊，我期待的狗血大戏又没有了。
他摇摇头，决定严肃，更决定主动向钟夏点明一件事，他想看看钟夏和刘念如何看待路小北。
“哦对了，您的手机我们做了处理，打开了……”小李从证物袋里掏出了中午时钟夏给他的手机，“所以您应该还不知道吧……”
他把声音拖长，等待钟夏问了一句“知道什么？”
“昨天受害人离开酒店后，没有进行过除了微信之外的任何通讯，他在出事前的最后一次微信，是发给您的。”小李说。
钟夏点了点头，“是我昨天看到的那几条吗？”
“不，之后他再次发送了微信给您，您是说您关机没有收到。”小李停顿了下。
钟夏微微皱了下眉，小李注意到刘念的手指在腿边蜷缩又展开。
“他出事前的最后一条微信表示，他之所以选择再次从医院出门。”小李看着钟夏的脸，说：“……他是去找您的。”
他看着钟夏和刘念的瞳孔在那个瞬间，都一下子变大，炸裂的不可置信升上了两个人的眼睛。
路小北：导演，您还在包间吗？不好意思没法陪你等零点了。
路小北：祝你和刘念哥幸福啊，导演。
路小北：出来了一趟，我居然有一丢丢发烧了。
路小北：我快到医院了，外面下雪了，真是好冷啊。
路小北：0点到了，生日快乐！这次真的祝你生日快乐！！
路小北：有时候在想，这部戏要是一直不结束就好了……我可以一直呆在角色里，你也可以。
路小北：现在又有点想见你。
在隔了大概30分钟后，路小北发来了他出事前的最后一条微信，时间定格在1点02分。
路小北：钟夏哥，你等我，我现在来找你。
钟夏不可置信地看着最后这条他因为关机而未收到的微信，整个人雷轰一般，他呆滞原地半晌，心已跌入谷底，诡异的感觉充斥脑中，这个昨夜突然给自己发暧昧微信、突然要来找自己的路小北，到底经历了什么？他脑内反复回溯，依然是不解的电闪雷鸣。
再抬起头，刘念脸色苍白地望着他，眼神里都是担忧和疑问。
就在这一刻，钟夏忽然明白了自己为何总觉得哪里不对了，为何总有一种隐隐约约的微妙和怪异感了，刘念所在意的路小北其实不是他的款，可为何两个人都觉得哪里不对呢，路小北对他释放的从来都是明晃晃的好感和欣赏，却从不是暧昧。对，可是暧昧，昨天晚上路小北在出事前，发来的所有微信都透着一股突如其来的暧昧，像是终于想通了什么，终于决定了什么，终于准备突破点什么了。
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路小北：钟夏哥，你等我，我现在来找你。
时间为：11月28日的1点02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