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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乌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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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半的考试，掏空了陆丛最后的精神力。第三天考试结束的上午，他吃着赵开胜递过来的面包，另一只手里拿着一瓶牛奶，努力的用力吸着。
走廊上站了一排人，全部两眼空空的对着远处紧闭的大门看，好像只要看的够久，那扇无情的泛着光的银白色铁门就会打开。
赵开胜咬着面包，面如死灰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嚼了几下咽下去，然后缓缓地开口说：“为什么不能回家？”
陆丛吸了一口牛奶，深吸一口气说：“你去问校领导。”
赵开胜闭上嘴巴，接受了下午正常上课的这个残酷的现实。
高二下半学期，转眼又已过半。好像只要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就坐在了高考考场的椅子上。那时候的天肯定还没有到最热的时候，但也不冷，穿的一身轻松，奔赴人生的一个转折点。
那一片叶舟，似乎快靠向第一个岸了。
下午，小红老师来上她的第一节课，她的英语上午才刚考完。
“同学们考得怎么样？我呢也大致做了一遍，难度还可以。”小红老师说。
台下响起一阵：“难～”
小红老师笑了笑说：“这点难度算什么，很多知识点老师课堂上都有讲过。但凡听了记了复习了，都不应该失去那些分数。”
听了记了复习了，陆丛点点头。考英语的前一个晚上，也就是昨晚，因为就只剩最后一门的原因，陆丛把心思都放在了上面。
他的英语基础还可以，单词速记，绕口的就记中文谐音。作文偏弱项一点，顾延居然跟他说，写不来就所有的类型都背一篇，陆丛就笑笑不说话。
但事实证明，管用。
“每一次考试都要重视起来，不能因为不是高考就懈怠了。”小红老师说，“明天成绩应该就出来了，考试的试卷明天再讲，今天就先上新课吧。”
一切就又按着轨道进行。
成绩很快就出来了，顾延又是第一。陆丛扭头去看他，想着他肯定又是那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好像知道自己一定会考第一。
但当视线定格在顾延脸上时，陆丛愣了一下，少有的在顾延脸上看到了焦急的表情，直挺的腰背，盯着前方正在寻找什么的眼神。
“这次大家考的都还不错，重点是要表扬一下两位同学。”老杨站在讲台上俯视下方，“一位呢是赵开胜，考了427名，不错，进步很大再接再厉。”
赵开胜傻傻的笑了几下，脸上逐渐红了起来。
老杨继续说：“还有一位，是陆丛，449名，进步了一百多名！很好很好，最近上课也不开小差了，笔也拿起来了，老师为你们感到开心。”
赵开胜一转头，用无比惊恐的眼神看着他的后桌，陆丛抿唇上半身向后倾斜。
“卧槽，你什么？你...”赵开胜看看陆丛，又看看顾延，这尼玛...
老杨望向后方，说：“哎赵开胜你干什么呢，夸你两句就蹬鼻子上脸说脏话了？”
赵开胜讪讪回头：“没...不敢不敢。”
老杨说：“这里是高二的教室，再过不了多久，把东西往上一搬就是终点了。老师们也只能跟着你们三年，越到后面时间越快，珍惜时间，把时间利用起来...”
下了课，老杨一走，赵开胜便又回头盯着陆丛看，“我知道你在背着我学习，但你也没说延哥的教学质量这么高啊？！”
顾延闻声看了他们一眼。
陆丛嘴角一弯，下巴撑在手背上，说：“你太小看延哥了。”你们延哥就是个学习与恋爱两不误的奇葩。
沈卉说：“陆总和赵老板，努力学习终有回报。”
进步很大的赵老板只不过有些小心塞而已。
陆丛在纸上写下这次的考试排名，然后圈了起来，又在边上写下一个1。
远远不够。
全年级将近七百人，就算排名上去了，其实总分的相差也特别大，顾延的分数总是断崖式的拉开第二名。
也不是说400多名有好的到哪里去，陆丛叹了口气，又在纸上画了好多个圈圈。
顾延看陆丛若有所思的样子，知道他对自己的排名很不满意，不过一切都要慢慢来。不过就是比别人出发晚一点而已，没关系，有我。
他把整理好的一道数学题写在了笔记本上，放在陆丛的桌子一角。
陆丛现在没什么心想，嘟着嘴看向顾延，仿佛在滞气。
顾延对他笑了笑，上课铃响起，两人收回视线，这节课是自修。
陆丛挣扎片刻又重新振作起来，拿着笔转了几圈，打开笔记本，翻到最新一页，依旧是密密麻麻的计算步骤。
只不过在那答案旁边，出现了不属于这道题的答案。
陆丛低头仔细看了一遍，眼眶不自觉地湿润了。他眉间微蹙，双唇紧闭的下意识的在读完那几个字后看向右边。
顾延也看着他。
陆丛用嘴型说着：“章鱼小丸子。”要料很足的那种。
顾延：“好。”
“我的男朋友做的很好，有什么想要的吗？”
那天结束后，顾延就带着陆丛去学校的后街买了一盒子的章鱼小丸子。虽说只是心血来潮，但今天的章鱼小丸子，好像格外的好吃。
周末，顾延去往他妈妈的疗养院，陆丛也跟着去了。
那天的天气很好，正午的温度很是适宜。宋知晴提议去楼下的花园里坐会。
笔直的长发，一袭长裙，走在路上腰背挺得很直，因为消瘦的身材，那明显到不能再明显的锁骨突出着。
“妈，拿件外套下去吧。”顾延看着他妈妈说，“外面还是有点风的。”
宋知晴却摇摇头，微笑的看着跟在她身后的三人，“快来。”
潘阿姨说：“我先拿上，穿不穿的一会再说。”
顾延：“嗯。”
陆丛走在顾延的身旁，一步一步的跟着。上一次他跟着一起来还是在寒假的末尾，大家都穿着厚厚的衣服。
今天的宋知晴穿着过膝的白色长裙，沿着花园的石子路走着。走到一半，她蹲下身，长裙铺在地面上，伸手去抚摸种在石子路两旁的花。
阳光洒下一片，整个花园都披上了一层金光。一个女人蹲在其中，长发自然垂落，伸出去的手白皙纤细。
陆丛站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能听到宋知晴嘴里哼哼的声音。他视线一晃，上扬的嘴角顷刻间落下。
那只手的手腕上戴着一串珠子手链，但是再怎么遮掩也还是看得清在那手链下的密密麻麻的疤痕，触目惊心。
一个很不好的念头出现在陆丛的脑海里，他妈妈是...
陆丛深深的看了一眼顾延，按捺着自己越跳越快的心脏。
太阳渐渐没入云后，亮光从远处开始消散，阴影笼罩着花园里的四个人。宋知晴发出的声音还在持续，每一个音节都是上扬的。
顾延拿过潘阿姨递来的外套，走到宋知晴身边，很小心的避开裙摆蹲下，他说：“妈，穿上外套吧。”
宋知晴的手一顿，声音停止，视线顺着自己的外套看向顾延，然后是看向不远处的陆丛，眉眼一弯，说好。
陆丛心脏一沉，呼吸都急促了。但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跟在他们身后走着。
回了家，久久不能平复。
陆丛洗漱完躺在床上，闭上眼睛都是浮现出花园里的那一幕。疗养院，顾延的妈妈在疗养院，所以顾延转学来这里，是为了他妈妈...
时间过得很快，今年的炎热天气在夜晚随着湿热的空气悄然而至，仿佛永远比上一年都要更热些。前些日子还能套上去的秋季校服，现在已然变成了防晒衣。体育课只能找阴凉的地方待着。
端午节一过，夏至就要来临。夏至的来临就意味着要迎来高二的结尾。
周末，晚睡的陆丛感觉才没睡几个小时，窗帘的缝隙中就开始透出一束亮光。大地就要被一层金光笼罩。
空调运行了一个晚上，陆丛紧裹着被子，侧睡着半张脸埋进蓬松的枕头。
小区种了许许多多的绿植，夏天一到，蝉鸣声此起彼伏，没有间隙，只会更响。
又睡了半宿，床上的人才缓缓蜷起下半身，吸着半边不通的鼻子，摸索着找出手机来看一眼。
厚实的窗帘抵挡住了大部分的亮光，独留一条斜着射进来的强光，才使得这个房间有迹可循。
陆丛把手机亮度调低，眯着眼点开那几条弹出来的消息，一条条的看。
赵老板：春宵一刻值千金兄弟醒醒学习第一！
陆丛闭上了眼睛，盲打了一个“滚”字。
接着是顾延半个小时前问他醒了没，陆丛扯了扯嘴角，时间把控的还挺准，起码不像以前七八点就问他醒了吗？醒个屁！那个点楼下小区的狗都还睡着呢。
陆丛翻了个身，回：醒了，窗户外的蝉叫的太响了。
接着闭目养神，等了一会，手机响动，陆丛翻起一看又闭上。
消息确实是顾延发的，只不过他回得是“创造满分奇迹”的那个群消息。好心的延哥一大早就在帮忙做题呢。
“创造满分奇迹”是从“书包里装炸药”演变而来，由我们的三好学生赵开胜亲自更改。卉姐，盒子，学委...等等人，偶尔在里面发一些难题，和顾延一起共同探讨解答。学习的味儿不要太冲。
顾延发送的解题过程让群里的一众人纷纷称赞，不愧是年级第一的学霸，不，是神。学委还发了个跪在地上膜拜的表情包。赵开胜不要脸的发了个平身，换来了学委的一顿问候。
消息的震动声还在持续，陆丛长长的吸了口气又呼出来，想着顾延现在是不是快到家了。想着想着，拿起手机一看，看到顾延发来的消息。
顾延：它们在说好热好热（流汗）
陆丛笑了一下，问他：下火车了吗？
顾延：还有半小时，快了。
陆丛掀开被子，下床去洗漱。
顾延的家在H市，依旧是两个多小时的火车，所以他早早的出发，就是为了还能坐到晚上回来的车。时间有点赶，不过没关系。
广播里播报着下一站的地点，火车开始平稳的降速。顾延把行李箱从上方拿下来，走到门口的位置准备下车，下车前还给来接他的人发了个消息。
顾延推着行李箱，找到正确的出站口，刷身份证出去。车站外阳光刺眼，一股暖流扑面而来，顾延被迫眯起了眼睛，左顾右看后径直走向一辆黑色轿车。
“叩叩”
顾延敲了敲副驾边的窗户玻璃，里面的人闻声抬头，两人相视一笑。驾驶座上下来一人，说：“不好意思，碰巧来了点工作。”
顾延拽着行李箱，说：“哥，挺忙吧，还要麻烦你来接我。”
被叫哥的男人是顾延的表哥，名叫顾霄，三十出头一点。顾霄打开后备箱，抬起顾延的箱子稳妥的放进里面，说：“奶奶特意嘱咐我说一定要把你安全送回家。”
顾延笑了笑，顾霄又问他：“在那里住的还习惯吗？”
顾延：“嗯挺好的。”
车内的空调风吹着顾延的脸颊，车子平缓的开出。
阳光刺眼，顾霄戴上了黑色墨镜。
顾霄是顾延的表哥，顾延他父亲的弟弟的儿子，两人有几分相似之处。
顾家的家族企业现在传到顾前曙的手里，也就是顾霄的父亲，顾霄在他父亲的底下做事。
“这个点，回去正好吃饭。”顾霄说，“奶奶她们已经在家里等你了。”
一晃眼，也已经大半年了，顾延低头想着，不经意的扬起嘴角。
原来认识陆丛也已经大半年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去时秋季，回来已是轮回后的夏季。
顾霄专心开着车，看后视镜的时候捕捉到了顾延的那一抹笑，不经开口问道：“在笑什么？”顾延看向他，“你好像挺开心的。”
顾延也丝毫不回避，说：“想到一个人。”
顾霄“哦？”了一声，打趣的问：“是喜欢的人？”
顾延顿了一下：“嗯。”
顾霄：“...”车内片刻变得安静，在公司里西装革履一向泰然自若严肃的顾霄在停车等红绿灯的时候，爆发出了与他整个人都不匹配的震惊之色，“啥玩意儿？”
顾延皱眉看他，又是四目相对，只不过这次对方眼里多了点复杂的感情。
“哔哔”，后车响起鸣笛声。
顾霄收回视线，一脚油门踩了下去，顾延因为惯性向后仰了一下。
很快到了顾家，家门口站着迎接他俩的人。顾霄把车子停好，熄灭发动机。就在顾延把手搭在门把上准备下车的时候，顾霄幽幽的飘来一句：“哥都老了。”
顾延：“...”镇定地开门下车。
“小延回来啦！”
“外面热吧，幸好叫顾霄去接你了，你看这大热天的。”
说话的正是顾延的舅舅舅妈，两人十分钟前就推推搡搡的出来等着了，见到许久不见的顾延更是心里乐开了花，连忙说道：“来来来，快进来，奶奶在里面等你呢。”
顾延微笑着叫人，进门一看，里头坐了足足十几个人，这是一大家子都聚在一起了。见顾延走了进来，大家都齐齐看向他。
“奶奶，小延来了。”
“小延回来了。”
“...”
“奶奶。”顾延走到奶奶身边，蹲下身子，亲切的唤了一声。
“哎，我的大孙子回来了，奶奶可想你了。”
顾延：“我也想奶奶。”
顾老太太苍老的手轻抚上顾延的脸颊，温柔的看着他，又突然闹起小脾气的说：“过年都不回家，我看你也不怎么想奶奶。”
顾延笑了一下，“怎么会呢，奶奶那么重要。”
“奶奶才不会让那混蛋回来，怎么连你也不回了。”顾老太太说着，却盯着顾延的脸看了起来，一改严肃的脸色说：“变了点。”
顾延没管前半句话，问：“哪里变了？”
她说：“没去前那般瘦了，长肉了，我们的小延变得更好看了。奶奶还担心你在那里过得不好，一个人照顾不好自己。”
顾延说：“我很好。”而且现在不是一个人了。
顾老太太安排他坐在身边，招呼着上菜。
吃到一半，一个小孩走到顾延的椅子后面，扯了一下他的衣角，咿咿呀呀的说着一些听不懂的话。
顾延往后一看，是他的小表妹扶着椅子在后面晃悠。他记得上次见面的时候，走起路来还需要大人扶着。
顾延擦了擦手，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她肉嘟嘟的小脸，温柔的说道：“是来找哥哥玩吗？”
顾延的表姑四下张望着，在隔了几个人那边看到了孩子，赶忙起身抱了过来，“一不留神跑那去了，哥哥正在吃饭呢。”
表姑把孩子抱了起来，怀中的表妹却挣扎着要下来。
顾老太太开口说：“小依这是喜欢上哥哥了吧，没事儿让他们玩会，不然以后不亲。”表姑闻言这才放手。
小依没了束缚，伸手抓着哥哥的一根手指，拽着他要去四处走动。顾延不怎么能应对小孩子，只能弯腰跟在身后。他个子高，被牵着走路时像个老爷爷般，佝偻着腰，艰难的行走。
顾老太太一脸欣慰的看着不远处的一大一小，回过头后又不可察觉的叹了一小口气。
小依拉着顾延的手指在家里瞎转，嘴里总是说着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话，这让顾延产生了带孩子真难的想法。他想到陆丛的妹妹，听话乖巧，不过谁不是从那个阶段过来的呢。他一把抱起小依，回到饭桌边，交给了表姑。
饭后大家坐在一起聊了会天，之后陆陆续续的走了大半的人。
看人都走得差不多了，顾老太太这才试探的在顾延耳边提起他妈妈来。
“你母亲她还好吗？”
顾延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说：“还好。”
“唉。”顾老太太深深的叹了口气，想起了他那个不争气的小儿子。
“那混蛋小子，瞒了我这么久，对不起你们母子这么多年。”她看着顾延的眼睛，一脸心疼，又懊悔，“还偷偷把你母亲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我真的是把他的腿打断都解不了气，应该让他给你们跪下。”
顾延抚摸着奶奶的后背，给她顺气，至始至终都没有开口插过一句话。
顾老太太牵过顾延的手，说：“我说我能做主把你母亲带回来，你说你要去那座城市。奶奶后悔当初没多拦你一下，你是不是就不会这么强硬了？”
顾延摇摇头，开口道：“奶奶，是我对不起我妈妈，这是我应该去的。”
顾老太太又沉沉的叹了口气，心里实在堵得慌，就没有接下去说，只是叫了顾霄把顾延安全送回去。
“奶奶，暑假我会回来住几天的。”顾延说。
顾老太太在门口目送，等车子开远了，才被顾前曙扶了进去。
只是没有想到这一句再见，居然来的这么匆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