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9、暴风雨 ...
-
这是一个异常喧嚣的早晨。
窗外鸣笛声四起，司机好像积攒了许多怨气，在早晨堵车的马路上就开始释放出来。
楼上一阵东西摔落的声音，陆丛猛地睁开眼，打开手机一看。
“完了！迟到了！”
他快速的穿好衣服，刷牙，往脸上泼了点水。把摊在桌子上的书和试卷一把塞进了书包里。
昨天学到太晚，和顾延说了晚安后，又做了一张卷子，把不会做的圈了起来，打算隔天在去问顾延。
没想到太困了，闹钟掐断后，小眯了一会居然又睡着了。
陆丛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捏着书包就往楼下跑。他跑的很快，但是公交车司机开的更快。眼睁睁的看着11路在自己的面前开过，自己却来不及上车。
“完蛋了。”陆丛垂头说着，站台上空荡荡的只剩下他一个人。
“打个车吧。”
在堵车严重的早晨，打车和坐公交车所花的时间并不会相差太多。陆丛等了司机师傅好一会才来，上车后，他看着和顾延的聊天界面。
“我起晚了。”
“你在那辆车上吗？”
“我打车过来，应该不会迟到。”
没有回音。
到了学校门口，陆丛把钱先付好再打开车门下车。要是被门口站岗的人发现带手机就惨了。
走去教室的路上他整理了一下头发，把衣服领子翻好，还去厕所对着镜子照了两秒钟。
“很好。”陆丛微笑着看着镜中一闪而过的自己，“这样就不会被顾延说了。”
他前脚刚拐到他们班级的所在楼层，就和老杨来了个四目相对。他傻笑了一下不自觉地就低下头，加快脚步从后门走进去。
低着的头在进门的一瞬间抬起，然后看到的却是空荡荡的椅子，连书包都没有挂在上面。
顾延不在，为什么？
陆丛疑惑的经过那张椅子，把书包里被他塞得乱七八糟的卷子拿出来捋捋平。他戳了一下前方的赵开胜，小声的问：“延哥呢？”
赵开胜先是抬头看了一眼老杨，再转过来说：“不知道啊，你们不是一起来的吗？”
陆丛说：“我没赶上公交车，打车来的。”
这就奇怪了，手机消息也没回，不会记错时间现在还在家里睡觉吧。
不可能不可能，陆丛否定了这个内心的想法。其他人姑且不谈，顾延是绝对不会弄错的，他可是连周末都会早起的人。
所以...陆丛看向顾延的座位。
人呢？
早自修结束，老杨交代了一些事情后离开，教室里逐渐变得吵闹起来。
“早自修都结束了，延哥怎么还没来？”赵开胜转过头来，看着那还摆在桌子底下的椅子。
“是啊。”陆丛叹了口气，内心一阵沉闷，和以往的炎热天气一般，透不过气。他在想顾延会不会出事了，胡思乱想着各种可能性，但又会在立马心里喊着“呸呸呸”，可能就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
赵开胜拿着一支笔，整个人转了个方向坐在椅子上，对着撑着下巴的陆丛神神秘秘的说：“陆总，我跟你说，我们这偏北面的那个疗养院，出事了，有人从一个未封窗的仓库里跳下来死了。”
陆丛托着的下巴一滑，“什...什么？”
沈卉也问：“啊？自己跳的？”
赵开胜降低声音说：“那可不！我表姐在那里上班，早晨六点多发了几张照片在家族群里，我都没敢点开来看，就隐约看到一片红，这...”
不好的预感，陆丛抓过赵开胜正拿在手里晃荡的笔，打断他说的话，“给我看看！”
赵开胜一脸懵：“啥...啥？你要看啊，很血腥的。”
陆丛猛地起身弯腰，就要开始寻找赵开胜的手机。心脏一直扑通扑通的跳，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不会的，肯定不会的，只是凑巧吧，对啊一定是巧合，只不过是同一家疗养院而已。
赵开胜看着陆丛如此着急忙慌寻找的样子，对他说：“别找了别找了，在抽屉里，怎么回事？我给你拿。”
沈卉在一旁说道：“真要看啊？”她使劲摇头，“我肯定不敢。”
赵开胜看了一眼教室前门，这节课的老师总是上课铃声响了后才会来，他稍微安心了点，在陆丛的注视下解锁手机，找到家族群，向上翻聊天记录。
陆丛的眼神死死的盯着，一刻都不敢眨。
赵开胜滑动屏幕的手指一下停止，他点开图片，撇开眼睛说：“我劝你做好思想准备，陆总我觉得你还是别...哎！”
话音未落，陆丛已经把赵开胜的手机抢走，他放大那张图片，当视线定格在那张图片的中央时，他开始浑身颤抖。
赵开胜一直在他耳边说：“祖宗，你别拿上来看啊，要被发现的。”
陆丛整个人像是被定住了般，听不见其他人的声音。他嘴唇微张，接着嘴角一阵一阵的抽搐，上下牙止不住的打颤。
那是一张站在不远处拍的照片，周围有保安，医生，护士，还有身穿病服的人。倒在地上的那个人就被围在中间，除去躺在地上那人，其他人的脸上都透露出慌张之色。
地上那人穿着的白色衣裙被鲜血染红，长发凌乱的遍布在脸颊四周，一只沾染上献血的胳膊向上摊平在地面。手上戴着的珠子手链早已碎裂，散落在周围，没有了遮掩，那密密麻麻的疤痕就这么的曝光在太阳底下。
她是...
陆丛弯腰用手捂上了嘴巴，那双逐渐发红的眼睛里不知何时早已充满了泪水。他开始浑身的颤抖，好像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苏醒，一起让它们的主人稳定下来。
但是一锅沸腾的水哪那么容易凉下来。
赵开胜就这么看着陆丛拎起书包夺门而出，后面的人都被吓了一大跳。
赵开胜：“我就说一般人承受不了！”
沈卉抖了抖身子：“幸好我没看。”
迷茫的高松柏：“咋了这是？”
陆丛跑到厕所，随便推开一间门，靠在墙壁上，他把书包使劲攥在手里，捏的指尖发白。胸口大幅度的上下起伏着，不管是呼气还是吸气，都流经过打颤的牙床，吸到快要爆炸的肺里，再无比艰难的呼出去。
“顾延...”
“顾延。”
“顾延...”
陆丛嘴里呢喃着，但他还是捂着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心脏好像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脑子里一片混乱。
眼泪顺着脸颊滑进手指缝里，他尝到了一股咸味。
强忍着呕吐感，他拿出书包里的手机，找到顾延的电话，拨了过去。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电话始终没人接听。
自动挂断后，陆丛吸了一鼻涕，又尝试着打。
这一次，接通了，只不过在接通后过了许久，两人都没有讲话。
好安静，是一种窒息的安静。
好害怕，好怕...
手机那边传来一声吸气的声音，顾延的声音传了进来：“陆丛。”
陆丛的眼泪又像决堤般从眼眶中涌出，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怎样一副表情，也不知道手机那边的顾延现在承受着多大的绝望。他只想让自己努力的发出一点声音来，就一点，让顾延听见就好。
“唔...”更像是从喉咙中强行挤出来的呜咽声。
一声过后，上课铃响起。
顾延嘶哑的声音就随着上课铃声，一同传入陆丛的耳朵里。
“先去上课，等我回来。”
五分钟后，陆丛休整好状态，把手机塞进书包的夹层里，拿凉水往脸上泼，用力的搓了几下。
他对着镜中那个眼眶肿胀通红的自己，说了句没事的，便回去教室。
郑老师已经开始上课，她看着教室外一个抱着书包垂头的学生，从后门走到前门，接着停下看了一眼自己后就匆忙撇开。
“报告。”
郑老师原本还想着明明都快要期末考了，教室里居然还有两个位子是空着的，这是一点都不上心啊。但她话到嘴边，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与陆丛对视那一眼过后，只是说：“进来吧，好好听课。”
陆丛：“嗯。”
赵开胜的眼睛直愣愣的一直盯着陆丛看，待他做到自己座位上后，忍不住的说道：“你没事吧，我就说不应该看的。”
陆丛摇摇头，倒了下去。赵开胜内心一惊，看到陆丛的脸后便闭上了嘴巴。
郑老师一个转头的功夫就看到教室最后面那个倒下去的人，喊道：“让你好好听课，怎么就睡了？”
陆丛好似没听见，无动于衷，倒是赵开胜帮忙说了一句：“老师！他好像不太舒服。”
郑老师叹了口气，说：“行吧。”
一节课结束，陆丛埋在臂弯里的头就没抬起过，他的脑子里更是一团乱，好像所有外界的声音和人都在渐渐远去消散，整个人都是懵的。
赵开胜轻轻的转过身子来，与沈卉进行了一段眼神对话。
赵聪拿着一叠书，静悄悄的跑到赵开胜身边，看看陆丛的后脑勺，又看看赵老板。
赵开胜心急，说：“有屁快放！”
赵聪张张嘴：“班主任说让陆总过去一趟。”
赵开胜看着倒在桌子上的陆丛：“...”这怎么过去？
只见犹豫之时，陆丛腾的一下起身，看着赵聪说：“知道了。”接着走出教室，去往老杨的办公室。
赵聪看着陆丛的背影，倒吸一口凉气，问：“他这是怎么了？”
赵开胜皱着眉说：“我的错，肯定是那玩意儿冲击力太大了，不然怎么...”
沈卉叹了口气：“不可能吧，陆总胆子没那么小。”
陆丛来到老杨的办公室，只见老师们都对他投来了目光。老杨对他招招手，先没有过问他的事。
“你知道，顾延为什么没来学校吗？”
此话一出，陆丛视线一恍惚，瞳孔震颤。那张图片的影子，顾延的声音，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了，他甚至都没有办法相信那些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老杨看着站在自己面前不对劲的人，说：“他也没有跟我请假，我打他父母的电话都没人接。我看你和他关系挺好的，你知道点什么吗？他有跟你联系吗？”
陆丛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番，口水掠过干燥刺痛的喉咙。
他知道。
“唉。”老杨喝了口水，透过眼睛片抬眼看着陆丛，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陆丛这个样子，平时总是一副开心的模样，怎么今天就像是被人夺舍了，活像三魂少了七魄似的。
“赵开胜说你不太舒服，要不要去医务室看看？”老杨问。
陆丛用力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说：“我想先回去了。”
老杨啊了声，又说了哦，回去就回去吧。
陆丛微微弯腰，抬腿走时，老杨又喊住了他：“别心急，我给你写个请假条，不然出不去校门。”老杨在抽屉里倒腾了几下，扯下一张假条纸，“一个人回去没问题的吧？要不要打个电话找有空的人来接你一下？”
陆丛说：“不用了，我可以一个人回去。”
老杨抬头看了一眼他，说：“那你到家给我发个消息。”
陆丛：“嗯。”
陆丛离开后，郑老师停下手里的工作，问老杨：“他这是怎么了？”
老杨：“唉我还是得需要给他家长打个电话，就算忙也要关心一下孩子吧。”
陆丛回到教室，把昨晚没有做完的试卷又塞回了书包。赵开胜看着他一副要打包回家的动作，也没说什么，只是默默的看着陆丛收拾东西，然后对他说了句我先走了，消失在教室后门。
赵开胜：真是奇了怪了。
烈日炎炎，太阳悬在头顶，蝉鸣声依旧未停。
陆丛打了个车，回到家后便打开空调，直接把自己闷在了被子里。枕头边亮起的手机光，是还未关的与顾延的聊天界面，停留在那个有一分多钟的但只有几个字的电话里。
顾延现在怎么样了，他还好吗，肯定不好。
一定哭过了，他的声音都是沙哑的。
等他回来，还回来吗...
黑暗中一切都那么的缓慢煎熬。
“嗡嗡嗡，嗡嗡嗡...”
陆丛深吸了一口气，伸手去摸手机，接起来后，对面是他妈妈的声音。
许兰说：“你们班主任打我电话跟我说你回家了。”
糟糕，忘了给老杨发消息了。陆丛说：“嗯不太舒服，我在睡觉。”
许兰：“那你先休息，我给你们班主任回个电话，一会要是扛不住就给我打电话说。”
陆丛：“嗯，知道了。”
挂断电话后，又回到了与顾延的聊天界面，他握着手机，闭上眼睛。
只要睡着了，就不会再害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