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锈色校庆 ...
-
---
校庆日的梧桐叶在晨光中簌簌作响，枝干上还残留着暴雨夜的焦痕。江熠站在高三（7）班的窗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窗帘的破洞——那是祁骁三个月前掷出的军刀留下的。晨读声像隔着水幕传来，他数到第118次心跳时，粉笔头精准击中他的后颈。
"江同学，请翻译这段《逍遥游》。"语文老师敲着黑板，粉笔灰落在她发间，像未化的雪。
江熠的视线掠过窗外的警戒线。特警车辆仍停在实验楼废墟旁，穿防化服的工作人员正用仪器扫描地面。三天前的量子风暴摧毁了半个校区，但此刻教室里飘着咖啡与油墨味，仿佛那场灾难只是场噩梦。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他的声音像台生锈的录音机。当读到"怒而飞"时，后排突然传来椅子倒地的巨响。
祁骁踹开课桌站了起来。他的校服领口敞着，露出锁骨下新添的疤痕——形似被暴力撕开的莫比乌斯环。阳光穿过他指间的薄荷糖，在桌面投下摇晃的菱形光斑。
"老师，我申请去医务室。"他嚼碎糖块的声音清脆如骨裂，"伤口疼。"
全班寂静。江熠的钢笔尖在课本上洇出墨渍，晕染了"海运则将徙于南冥"的字样。他记得那道伤口的来历：三天前祁骁用身体挡住坠落的量子屏障时，防护服被撕开的金属片划出的伤口深可见骨。
"需要陪同吗？"语文老师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扫过江熠。
"不用。"祁骁踢开挡路的书包，"我有私人医生。"
走廊的监控摄像头随着祁骁的移动缓缓转动。江熠数到第七个摄像头时，发现它们的角度全部偏离了常规监控区域——有人正在远程操控系统。
医务室的门虚掩着。祁骁推开门的瞬间，浓烈的消毒水味中混入一丝血腥。校医林芮背对着他们，白大褂下摆沾着蓝色污渍，正在给冷藏柜上锁。
"伤口感染了？"她转身时，江熠注意到她颈侧的皮肤有细微的颗粒感——那是量子态修复的残留痕迹。
祁骁扯开衣领："来换药。"疤痕处渗出的不是血，而是细小的金色颗粒，像被碾碎的星尘。林芮的镊子悬在半空，不锈钢盘里的棉签突然自燃成灰。
"出去。"她突然说，"我要用特殊疗法。"
江熠退到走廊时，听到金属器械坠地的声响。他的量子视界自动激活，穿透门板看到骇人景象：林芮的右手变成门物质利刃，正剜出祁骁伤口的金色颗粒，而祁骁咬着纱布一声不吭，额头冷汗浸湿了鬓角。
"疼就喊出来。"江熠对着门缝低语，掌心贴上冰冷的金属门。那些金色颗粒突然穿过门板，在他指尖凝聚成微型星云。
午休的广播突然炸响，校长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请全体师生到操场集合，参加灾后心理疏导讲座..."背景音里隐约有直升机的轰鸣。
操场上的焦土被临时铺上人造草皮。江熠坐在最后一排，看着心理专家在台上演示呼吸疗法。沈昭猫着腰溜到他身边，战术腰包里露出半截量子干扰器。
"东侧围墙有三处监控盲区。"她假装整理头发，唇语近乎无声，"程野发现祁骁的克隆体信号。"
江熠的铅笔在笔记本上画出克莱因瓶结构："几点？"
"放学后的社团活动时间。"沈昭的义肢在草皮下震动，"但今天有你的数学竞赛辅导。"
远处的祁骁正在翻越看台栏杆。他的绷带被树枝勾住，露出腰侧新纹的质数数列——那是江熠三天前用手术刀刻下的止血密码。当他的目光与江熠相遇时，嘴角扯出熟悉的讥笑，指尖却在胸口比出莫尔斯电码：【别跟来】
讲座结束时突然下起太阳雨。人群推挤中，江熠的笔记本被撞落在地。弯腰去捡的瞬间，他看见草皮缝隙里嵌着片蓝色晶体——是量子屏障的碎片，内部封存着某个平行宇宙的记忆：十七岁的他们在图书馆接吻，窗外飘着雪。
"同学，你的书。"戴圆框眼镜的女生递来笔记本，袖口露出反光的金属腕表。江熠的量子视界捕捉到表盘下的微型注射器，液体颜色与祁骁的血液相同。
"谢谢。"他接过本子时，女生的指甲划过他手背。刺痛感转瞬即逝，留下道发光的数字：17。
社团活动室的霉味被阳光晒出腐朽的甜。江熠推开天文社的门时，望远镜的镜头正对着实验楼废墟。沈昭的义肢卡在通风管道里，程野的全息投影在灰尘中闪烁。
"信号源在游泳池更衣室。"程野的影像突然扭曲，"但那里有..."
爆炸声吞没了后半句。整栋楼剧烈摇晃，江熠抓住窗框时看见祁骁从三楼跃下，身后追着三个穿校服的"学生"。他们的动作整齐得可怕，翻越栏杆时连屈膝角度都完全一致。
江熠冲下楼时踩碎了走廊的应急灯。蓝色电流顺着裤脚爬上脊椎，激活了他后颈的克莱因印记。量子视界下，他看到游泳池方向升起无形的屏障——正是三天前摧毁实验楼的那种。
更衣室的储物柜被炸开，焦黑的铁皮上粘着皮肤碎屑。祁骁背靠墙壁喘息，手中的军刀只剩半截，刀刃上凝结着金色血珠。三个追击者呈三角阵型逼近，他们的校牌上写着不同的名字，瞳孔却闪烁着相同的星云光。
"退后。"江熠扯开领带缠住右手，"他们的心脏是反物质炸弹。"
祁骁的嗤笑混着血沫："现在才说？"他突然抓住江熠的手按在自己胸口，"感受这个。"
118次/分钟的心跳中混入新的频率。江熠的量子视界被暴力撕开，他看到追击者体内的倒计时——17秒。
储物柜的镜子突然全部爆裂。在玻璃雨中，江熠拽着祁骁撞进淋浴间。冷水管被流弹击穿的瞬间，他吻上祁骁的伤口，用舌尖舔去渗出的金色颗粒。量子屏障以他们为中心展开，将爆炸冲击波扭曲成环形涟漪。
"你疯了？"祁骁的牙齿磕破他的嘴唇。
"计算过概率。"江熠的呼吸喷在对方染血的锁骨，"87.3%的生存率。"
追击者自爆的火焰在屏障外绽放如血莲。当警报声响起时，江熠的掌心还贴着祁骁的心跳，两人的校服衬衫被水浸透，像是刚从冥河里打捞出的鬼魂。
夜幕降临时，江熠在生物实验室里解剖那只追击者的手臂。人造皮肤下埋着生物芯片，刻着林氏科技的logo。沈昭的义肢划过芯片表面，擦出诡异的蓝火。
"林芮在制造克隆体。"她调出监控记录，"用校医室做掩护。"
程野嚼着能量棒嘟囔："但为什么选择学校？"
试管架突然倾倒。江熠扶住摇晃的实验台，看到窗外的梧桐树正在量子化——叶片变成半透明的克莱因瓶结构。祁骁的短信就在这时闯入屏幕：【天台见，带薄荷糖】
夜风卷着焦糊味，星河在头顶流淌。祁骁坐在他们初次对峙的栏杆上，脚边散落着带血的绷带。江熠扔过去的薄荷糖盒被他凌空接住，金属外壳在月光下刻着新的公式：【当Ω=∞】
"林芮是我母亲的学生。"祁骁突然开口，"十年前那场手术，她是助手。"他扯开衣领，露出颈侧的旧疤——形似门物质的分子结构。
江熠的镊子夹起染血的绷带："所以那些克隆体..."
"都是失败品。"祁骁的军靴碾碎空糖盒，"她想要完美载体，但不知道..."他抓住江熠的手按在自己心口，"...这里早就被污染了。"
江熠的量子视界穿透皮肤。在祁骁的心脏表面，他看到了密密麻麻的刻痕——全是不同字体的"江熠"，最早的可以追溯到六年前。
"疼吗？"江熠的指尖描摹那些字迹。
"比液氮烙印舒服。"祁骁突然翻身将他压在栏杆上，"要试试吗？"
他们的呼吸在锈迹斑斑的铁栏上凝成白霜。当江熠的牙齿咬破祁骁的下唇时，星空突然扭曲成旋涡状。程野的尖叫从楼下传来："快逃！整个学校是..."
整栋教学楼开始量子化。黑板变成流动的克莱因瓶，课桌长出机械触须，连粉笔灰都凝聚成人形。林芮站在中庭仰头大笑，她的白大褂被风掀起，露出完全量子化的右腿。
"终于等到共振点！"她的声音带着金属颤音，"现在，成为新世界的基石吧！"
祁骁的军刀刺穿扑来的触须。江熠的神经调节器在空中绘出黎曼猜想图纹，将量子化的走廊暂时固化。当他们冲到操场时，看到沈昭正在用义肢给程野做心肺复苏——他的护目镜碎了一半，手里还攥着被烧焦的黑客芯片。
"带他走！"沈昭的义肢喷射出液态氮，"去后山天文台！"
林芮的量子触手击碎旗杆。祁骁推开江熠的瞬间，国旗缠住了他的右臂。星条旗在量子风暴中化为火蛇，烙印在他小臂上形成永久的∞符号。
天文台的铁门被程野的密码破解时，江熠的校服已被血浸透。祁骁将他按在观测椅上，用牙撕开急救包："为什么替我挡？"
"计算失误。"江熠的呼吸喷在对方染血的睫毛上，"少算了...情感变量。"
程野的电脑突然自动开机。屏幕上的婴儿黑洞正在哭泣，吐出无数张校园监控截图。在最后一张照片里，林芮站在校长室，而校长的脸正逐渐变成祁老爷子的模样。
"原来如此..."沈昭的义肢捏碎键盘，"学校是培养皿。"
祁骁的绷带在江熠胸口打了个死结。他抓起天文望远镜的支架："要炸吗？"
"等等。"江熠的瞳孔突然扩散，"看那里。"
望远镜对准实验楼废墟。在量子视界下，他们看到地底埋着巨大的克莱因瓶装置——每个褶皱里都漂浮着学生的克隆体，包括三天前给江熠递笔记本的圆框眼镜女生。
"开学典礼的誓言..."江熠的声音发冷，"'今日我以学校为荣'——原来是字面意思。"
林芮的量子触手击穿墙壁的瞬间，祁骁扯下江熠的校牌扔进观测仪。当金属牌穿过星云滤镜时，整个天文台开始坍缩成奇点。在最后的强光中，江熠看到祁骁的嘴唇在动：
"这次换我计算你。"
三天后的升旗仪式上，转学生祁骁因见义勇为获得表彰。他的获奖感言只有一句："别信校医室的薄荷糖。"江熠站在队列末尾，白衬衫下藏着未愈的量子伤痕。当国歌响起时，他们的目光穿过人群，在主席台前交会成无形的方程。
梧桐叶落在江熠肩头，叶脉间闪过微弱的蓝光——那是林芮最后的量子印记，正在虚数轴上等待新的轮回。
（第七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