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回家 ...
-
他这句话问得平静,袖口下的手心却死死的被指尖掐住。
两人在安静的病房之中对视着,就算看着沈珩珺带了几分狼狈的模样,白斌依旧面色不改,只执着的等他开口。
心口传来一阵钝痛,沈珩珺知道自己此刻该如何回答,才能让白斌满意。但胸口隐隐充斥着的燥郁之气却让他怎么也开不了这个口。
当初说分手的是白斌,抛弃他的人也是白斌,凭什么现在一副讨债嘴脸的人,还是白斌?
沈珩珺垂下眼眸,将头往右偏了三分,开口道:“你想让我回答什么呢?”
一击重拳迎面而来。沈珩珺说完这句话后,便没有开口了。白斌松开紧握的拳头,掌心里一片通红,突突的跳着发疼,他往前走了一步,走到沈珩珺的身边,心里越是难受,语气听上去却愈发平和:“我想听什么答案你都会说?”
沈珩珺不着痕迹的往病床里缩了一下,等回过头来时已经整理好了脸上的情绪,看上去倒是和从前那副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重叠了几分。
“我都被你买下来了,当然是什么让你开心就说什么。”
见他这幅模样,白斌喉咙动了动,突然从心底里生出一股剧烈的渴望。他勾起了嘴角,弓下身体,慢慢靠近沈珩珺的脸,低声道:“让我开心,光是说好听的话可不够。”
说罢,他靠上前,一口咬在了沈珩珺的嘴上。
他这一口咬得有些狠了,面前的人轻轻的皱起了眉头。白斌知道的,沈珩珺不会躲。因此他连手都没有动,就这么弯着腰,亲在了沈珩珺的唇上,半阖着眼睛时,便能看见对面这个人拼命克制逃离的欲望而妥协的模样。
呼吸从鼻腔里轻轻打在他的脸上,半晌后,一个浅尝辄止的吻才缓缓结束。
沈珩珺呼吸有些急促,他用力的偏过头,病房里的气氛一下降到了冰点。
——
等三天后回到沈家老宅时,沈珩珺额头上的伤口已经开始慢慢的结痂了。
沈隆江被送到了医院做术前准备,偌大的房子里,只剩沈珩珺一个人。
白斌开车送他回到老宅这边时,看着这座寂静的别墅,嘴角突然露出了一个恶劣的笑容。他叫住了下车就试图往家里冲的沈珩珺,戏谑道:“不请我进去坐坐?”
“家里没有仆人,怕是会招待不周。”沈珩珺皱着眉头。
“有你在,我还需要仆人吗。”白斌故意这样说,在看见沈珩珺微微变了三分的神色后,嘴角的笑容勾得更大了。
“……你进来吧。”沈珩珺头也不回的往别墅里走了进去。
等白斌将车停在门外才慢悠悠走进来时,沈珩珺已经泡好了茶,在氤氲的雾气中安静的坐着。
白斌只看了一眼那杯散着热气的茶水,便直接道:“倒掉,我不喝这种茶。”
沈珩珺没动,他冷哼了一声,直接往沙发上坐了下来:“抓一点茶叶,拿开水随便一冲……沈公子好歹也锦衣玉食了这么多年,连最基本的泡茶都不会?”
沈珩珺沉默了半晌,忽然站起身,准备去拿走那个玻璃杯。白斌又漫不经心的道:“用帕子拿。你要是把杯子摔了,热水浇到我的鞋上,卖了你都赔不起。”
沈珩珺没理他,用手指捏住了顶部没有接触到热水的地方,平稳的将杯子拿进了厨房。然后又从茶室抱出了一套硕大的茶具出来。
水已经烧开了,直接拿过来就行。
沈珩珺半蹲在客厅的茶几旁,半垂着眼眸开始给白斌泡茶。
温杯、投茶、润茶、冲茶、出汤,然后分茶。
白斌的表情从一开始的戏谑逐渐变得认真了起来。
沈珩珺的手长得好看,十指白皙纤长却又骨节分明,他突然想起第一次在画室看见沈珩珺时,那人背着光正在画画。他被他的修长的手指所吸引,像个愣头青一样,下意识的就往前走了过去,等看到面前人似笑非笑的表情后,才恍如大梦醒来一般。
沈珩珺全身皮肤都白,在阳光下白得几乎要反光,用一句很俗气的话来说,白斌当时还以为自己看见了精灵。
后来,那间画室也成了他们偷偷约会的地方。
两人时常趁着夜里无人时,去画室厮混,压抑的空间里充盈着少年人的热情与爱意。
那些埋藏在记忆深处的东西,翻上来只需要一瞬间的时间,等白斌回过神时,沈珩珺已经拿起了茶杯,往他这边递过来。
“喝吧。”沈珩珺见他不动,又叫了一声。
“嗯。”仿佛是为了掩饰刚才的失态,白斌下意识的清了清嗓子,正准备伸手去接时,天空中突然一道闪电划过,震耳欲聋的雷声连带着响了起来。
沈珩珺拿着茶杯的手抖了一下,滚烫的茶水从他手指处划过几滴,拿着茶杯的人就像没有感觉一样,不过片刻便稳定了下来。
他将茶杯往桌面一放,面色如常的继续退回去准备清理茶具。
下一秒,沈珩珺的手腕被白斌抓住,一下拉了起来。热水划过的地方,留下了几道浅红色的印子,白斌盯着这印子没说话,沈珩珺拉了几下没拉动,脸上也出现了难得的怒意。
“你到底要干什么!”连日来的戏弄,让他也有些心力交瘁,低声怒吼出来后,白斌更加用力的握住了他的手,突然道:“你当年,就是用这只手刺向我的。”
此言一出,沈珩珺身体一僵,浑身的力气一下卸了大半。
“……所以呢?你要刺回来?还是要报仇?杀了我?”他抬起头,眼中是不加掩饰的怒意和嘲讽。
两人曾在狭隘的黑暗画室中缠绵,等呼吸平静后靠在一起时,彼此有着说不完的话。现在共处一室,沈珩珺只觉得呼吸困难,压抑得令他几乎喘不上气。
目光交错之间,又一道雷声闪过,沈珩珺下意识的低下了头,露出一截修长的脖子。
白斌放下了他的手,转而抚摸上那个十字型的伤疤。
“谁让你把这颗痣挖掉的?”他声音低沉,几乎是压着嗓子在问,“谁让你挖掉的!”
白斌摸在他脖子上的手,几乎是紧紧的压着他,让沈珩珺无法抬起头去回答他的话。
不过即便白斌不这样做,他也根本回答不上来。
一个人顺风顺水的过了二十八年,却两次都栽在了同一个人手上,沈珩珺听白斌终于卸下了伪装的声音,心中有股莫名的快感充斥而来。
看吧,你终于装不下去了!
他脑海里这句话在咆哮着叫嚣,一路冲到嘴边后,说出口时却是另一句话:“谁挖掉的重要吗?你这辈子……注定什么都得不到……”
白斌的手指在随着他的话而收紧,沈珩珺几乎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咳咳,哈哈哈哈,”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放声笑出来,恶狠狠的抬起头,看向白斌的眼睛,终究是把那句话说了出来,“……你活该!”
收紧的手指突然松开。
沈珩珺一下脱力的滑到了地上,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
他没注意到白斌晦暗不明的眼神,也没注意到,刚刚抓在他脖子上的手,此刻慢慢放到了自己的领带上。
等沈珩珺咳完,发现白斌慢斯条理解领带的动作后,脸色突然巨变。
白斌一步一步向着他的方向走过来,他便用手撑着,一点一点的往后靠,直到背部碰上了墙壁,退无可退为止。
“秋夜图?”白斌的眼神落在客厅里那副巨大的水墨画上,嘴里发出一声嗤笑,“我如果早知道你就是那个谪仙似的沈公子,当初就不会把你认成其他人了。”
“顾明城哪有你好啊?”白斌在他耳边带着恶意笑道,“沈珩珺哪里都是最好的,别人怎么比得上。”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领带慢慢的往沈珩珺的眼睛上覆盖过去。领带接触皮肤的一瞬间,沈珩珺呜咽了一声,破碎的记忆一下涌了上来,他不管不顾的开始猛烈挣扎。
但他向来在体力上不是白斌的对手,即便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白斌依旧把领带系在了他的眼睛上,眼前的光亮被黑暗笼罩住,白斌能感受到沈珩珺控制不住的崩溃颤抖。
他低下身子,在沈珩珺的颈边亲了一下,低声道:“乖一点,你可是我花了大价钱买回来的。”
说完后,又有些意犹未尽的在他侧脸上又亲了一下,轻笑道:“你还是这样的时候最听话。”
——
等沈珩珺在他身边睡着时,已经快半夜了。
白斌抱着几乎已经瘫软在地上的沈珩珺走上二楼,几乎没有停顿的走进了他的房间。
沈珩珺喜欢的风格没有变,上百平的房间里,每一个角落都塞满了东西,墙上除了那副春夜图之外,还杂七杂八的挂着各种各样的绿植和饰品。
他曾经见沈珩珺喜欢水墨画,便下意识的以为他喜欢留白的空间,直到住在一起后才知道,沈珩珺居然是个极繁主义。
……或者说,不叫极繁主义,更像是,极度缺乏安全感,所以要在肉眼可见的范围内填满东西才会觉得安心。
把沈珩珺放在床上后,白斌也毫无负担的顺势躺在了他的身边。
连这个人都是他的,区区一张床又算得了什么。
盯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儿呆后,白斌还是忍不住转过头,看向了沈珩珺的方向。就像小时候一样,偷偷伸出一根手指,在虚空中描绘他的五官。
下意识的做出熟悉的动作之后,白斌手指停在了半空中,他猛然想起,在和沈珩珺在一起的那几个月里,其实两人之间,还是有过不少好时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