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阳光入侵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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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六点二十分，程将离在塔台休息室的沙发上醒来
他眨了眨干涩的双眼，颈椎发出轻微的咔响
昨夜暴雨后的加班让他选择留宿机场，三明治包装纸还躺在垃圾桶最上层
“将老师，您的咖啡”
实习生周晓阳小心翼翼地将咖啡放在茶几上，蒸腾的热气在空调冷风中迅速消散
将离点头致谢，当唇齿碰到杯口抿下一口时将离皱了皱眉——太甜了
将离默默地将咖啡移远了些
“东航6712几点出港？”他突然问道
周晓阳手忙脚乱地翻看平板：“原定06:45，但机组还没——”
休息室的门被猛地推开
清灸穿着笔挺的制服，怀里抱着个保鲜盒，发梢还滴着水珠
“早啊！”他径直走到将离面前，保鲜盒“咔”地打开，露出排列整齐的饭团“猜你肯定没吃早饭”
海苔的咸香混着芝麻油气息扑面而来
将离注意到最中间的饭团被捏成五角星形状，上面用鱼籽拼了个歪歪扭扭的“将”字
“在航食部偷的食材”清灸压低声音，睫毛上的水珠坠下来，在制服肩章上晕开深色痕迹“我五点半就来捏了”
将离的胃部传来可耻的蠕动声
他拿起三角形饭团咬了一口，温热的鲑鱼在舌尖化开，米粒软硬适中
这绝不是机场航食部能做出来的水准
“你撒谎。”
清灸笑出酒窝：“被发现了～其实是我家保姆——”
“三文鱼腌制时间不足”将离慢条斯理地咀嚼“芥末现磨，米饭用了两种醋”
将离挑眉“私人厨房”
周晓阳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转动
清灸突然俯身，从将离唇边拈起一粒芝麻：“将空管果然什么都知道”他的指尖擦过将离的下巴，带着晨露的凉意
将离猛地站起，咖啡泼洒在袖口
休息室广播适时响起：“塔台人员就位，东航6712准备出港”
正午的阳光炙烤着停机坪
将离站在塔台落地窗前，看着那架A330滑向跑道
即使隔着三百米距离，他也能辨认出驾驶舱里那个手舞足蹈的身影——清灸正对着塔台方向比划夸张的飞行手势
“新来的副驾驶挺有意思啊～”yi6嚼着口香糖凑过来“听说今早他挨个问地勤你的排班表”
雷达屏幕上，代表东航6712的光点开始移动
将离戴上耳机：“东航6712，地面风270度5米秒，允许起飞”
无线电里传来机长的声音，但紧接着是清灸的插话：“收到，塔台。今天会保持精确的1.5度下滑道。”
yi6噗嗤笑出声
将离面无表情地切换频道，却发现自己正盯着那架加速的飞机
银灰色机翼掠过跑道尽头的水洼，带起一道转瞬即逝的彩虹。
深夜23:17，将离在更衣室发现门锁被卡住了
他踹了一脚金属柜，正准备叫保安，却听见熟悉的哼歌声从淋浴间传来。
热气氤氲的隔间里，清灸正在唱《Fly Me to the Moon》，跑调得厉害
磨砂玻璃映出他修长的轮廓，水珠顺着脖颈滑向腰窝
将离僵在原地，手中的值班表被攥出褶皱
将离后退时撞到长凳
"谁？"水声戛然而止
清灸裹着浴巾冲出来，湿发贴在额前，锁骨处有块蝴蝶形状的胎记
"将离！"他眼睛愣了一瞬又亮了起来"你来的正好！快帮我看看后背！"
不等回应，清灸已经转身，露出脊梁上大片的淤青
将离的呼吸一滞——那是航空安全带的勒痕，只有极端颠簸才会造成这种损伤
“今天遇到晴空湍流”清灸满不在乎地擦头发“有个空乘还撞伤了膝盖，话说你们塔台能不能提前——”
“三天内不要飞行”将离打断他“你腰椎右侧肌肉拉伤，左侧肋骨骨膜轻微挫伤”
清灸惊讶地转身：“你怎么...”
将离已经走向门口
身后传来衣料摩擦声，接着是清灸的痛呼
他下意识回头，看见对方正笨拙地套制服衬衫，手臂卡在半空。
“...需要帮忙吗？”这句话脱口而出后，将离立刻后悔了
清灸笑得像只偷腥的猫：“将空管果然很温柔啊”
凌晨，将离在停车场再次遇见清灸，对方靠在他的车上，正用手机照明查看飞行手册
“顺路送我回家吧？”清灸晃了晃缠着绷带的手腕“医生说暂时不能开车”
将离这才注意到他右手腕的固定支架：“怎么伤的？”
“帮空姐搬行李”清灸眨眨眼
可能清灸自己也没意识到他撒谎时总是习惯下意识眨眼，看清灸这幅谎言的样子让将离莫名烦躁
他解锁车门：“地址”
行驶途中，清灸不断调整空调出风口，一会儿说太冷一会儿嫌风噪大
将离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直到等红灯时发现对方在偷偷揉按右肩
“安全带”他突然说
在清灸愣的一瞬，将离伸手拽过副驾安全带，金属扣“咔嗒”嵌入锁槽
这个动作让他半个身子压在清灸胸前，鼻腔瞬间充满沐浴露的柠檬草香气
红灯转绿，后方车辆鸣笛催促
“我家保姆请假了”清灸突然说“所以-明天还能享受到将空管的专车服务吗～”
将离握紧方向盘
后视镜里，机场灯塔的光柱扫过夜空，像一把旋转的利刃
他想起清灸背上的淤青，想起那个被捏成星星形状的饭团，想起廊桥雨夜里带着体温的三明治
“明早七点”他终于说“迟到一秒都不会等”
清灸得到回复欢呼着去调收音机，手指正好蹭到将离的手背
夜风吹乱两人的头发，电台正好播放到《City of Stars》
将离没有躲开那只温暖的手，就像他假装没发现清灸根本没按电梯楼层——这个狡猾的飞行员早就知道他家住哪栋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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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离站在“蓝翼”酒吧门口，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邀请函的边缘
烫金字体印着“东航飞行员季度聚会”，右下角有清灸用红笔画的歪歪扭拙的笑脸
他已经在霓虹灯下徘徊了十二分钟
“再转圈保安都要报警了”
清灸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白衬衫袖口卷到手肘，手腕上的绷带露在外面
他手里拿着两杯饮料，冰块在琥珀色液体中叮当作响
“威士忌加冰”他将其中一杯递给将离“别担心，我让他们用冰红茶调的”
酒吧里人声鼎沸
将离跟在清灸身后穿过人群，注意到至少有三位女乘务员对清灸抛媚眼，而清灸却浑然不觉，还一直领着将离往聚会卡座走
“清灸！这边！”
角落卡座里，几个飞行员立刻腾出位置
将离认出其中就有东航6712的机长，对方正用探究的目光打量他
“这位就是传说中的将空管？”一个扎小辫的副驾驶吹了声口哨“能把三小时延误说成'短暂流量控制'的修辞大师？”
清灸把将离按在靠墙的座位：“柚子你闭嘴，上次是谁把飞机开得跟过山车似的？”
哄笑声中，有人塞给将离一碟椒盐花生
他小口啜饮所谓的“威士忌”，甜腻的冰红茶味道让他皱眉——清灸又在骗人
“玩个游戏！”柚子突然拍桌“每人说个飞行中干过的蠢事，说不出来的喝三杯！”
将离准备起身告辞，清灸却悄悄勾住了他的皮带扣
这个隐秘的触碰让他僵在原地
清灸意识到什么，清咳一声尴尬的收回手 急忙转移话题“我先来！”清灸举手，将离也默默坐回了位置
“第一次单飞时，我把'收起落架'说成了'收轮椅'，塔台笑了整整三分钟”
这场游戏伴随着大家的欢笑声，就在轮到将离时，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他盯着杯中晃动的冰块，鬼使神差地开口：“去年台风天，我把新机长的呼号'东航5678'叫成了'东航智障吧'。”
死寂持续了两秒，然后爆发出掀翻屋顶的爆笑
清灸笑得整个人歪倒在将离肩上，温热的呼吸喷在他颈侧
将离发现自己嘴角在上扬，这感觉陌生得可怕
玩到凌晨一点多，将离扶着烂醉如泥的清灸走出酒吧
初夏的夜风带着槐花香，吹不散身边人身上的酒气。
“将离...”清灸大着舌头把全身重量压过来“你笑起来...真好看...”
将离的耳根发烫
聚会上那些飞行员起哄着灌他酒，而清灸抢着挡下了每一杯
现在这个醉鬼正用鼻尖蹭他耳朵，嘴里哼着荒腔走板的《月亮代表我的心》
“车钥匙”将离板着脸摊手
清灸在口袋里摸索半天，掏出的却是串飞机钥匙：“今天...不能开车...我们去看星星...”
将离这才注意到停车场尽头停着架小型塞斯纳，月光在机翼上流淌如水
他应该拒绝的，应该把这个醉鬼塞进出租车，应该——
“求你了～”清灸把额头抵在他肩上，声音突然清醒得不像醉汉“就这一次～”
塞斯纳的驾驶舱狭窄得惊人
将离挤在副驾驶座，膝盖顶着仪表盘，看清灸熟练地做起飞检查
酒意似乎从他身上蒸发了，每个动作都精准如机械
“你装醉!”
清灸笑得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不然怎么骗你上来？安全带”
引擎轰鸣中，将离感到后背被重重压在座椅上
跑道灯光连成流动的金线，然后突然——他们飞起来了
城市在脚下缩小成发光拼图，车流如萤火虫般缓慢移动
“高度3000米”清灸的声音混着耳机电流声传来“看窗外”
将离转头，呼吸瞬间凝滞
云层在月光下铺展成银色海洋，舷窗倒映着两人紧挨的侧脸
清灸突然倾斜机身，将离下意识抓住他的手臂，隔着衬衫感受到结实的肌肉线条
“别怕”清灸轻声说“我永远不会让你坠落”
某种尖锐的悸动刺穿胸腔
将离发现自己在数清灸的睫毛——在仪表盘微光下，它们投下的阴影比云影更柔软
降落后，清灸把飞机停在城郊草地。他们爬上机翼并排躺着看着夜空，银河横贯头顶
在清灸指着天琴座解释“夏季大三角”时，将离注意到他手腕的绷带松开了，露出一道新鲜的擦伤
“怎么弄的？”他轻轻抓住那只手腕
清灸的笑容僵了一瞬：“检修时被工具划的”
“B-2473？”将离眯起眼“那架原定下周执飞国际航线的787？”
清灸猛地看向将离：“你怎么知道？”
将离没有回答
他记得每架飞机的编号，也会一直记得清灸每道伤口的形状
夜风吹乱两人的头发，远处传来夜莺的啼叫
“我父亲是飞行员”清灸突然说“十五年前，他驾驶的MD-11在太平洋失联，官方说是因为金属疲劳，但我妈直到去世都相信是有人隐瞒了什么”
将离的指尖微微发抖
他想起自己抽屉里那份被反复翻阅的事故报告，想起五年前那个同样星光璀璨的夜晚
“将离”清灸转向他，眼睛比银河更亮“你为什么选择当空管？”
云层遮住了月亮
将离缓慢地、一字一句地说：“因为天空需要被守望”
他们的手指在机翼上悄悄相触，像两架在夜色中谨慎靠近的飞机
清灸的小指勾住他的小指，温暖而坚定
将离没有抽回手，任凭星光淹没所有未说出口的秘密。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阳光入侵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