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临界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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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离在飞行日志上划掉又一个日期
距离那晚星空下的对话已经过去七天，清灸仿佛人间蒸发——没有早餐突袭，没有廊桥偶遇，甚至连塔台通讯中都听不到那个总带着笑意的声音
“东航8143，保持高度9000米，修正海压1014”他对着麦克风说，余光瞥见yi6欲言又止的表情
“想问就问”
yi6转着咖啡杯：“清副驾调去广州分公司了？”
“不知道”
将离的耳机突然传出电流杂音。他调整频段时听见某个频道里模糊的对话：“...B-2473...液压测试...下午三点...”
“将老师！”周晓阳慌张地冲进塔台"飞行部急电，说您手机一直无人接听！"
将离摸出调成静音的手机，屏幕上显示17个未接来电，全部来自东航飞行调度室
最新一条短信让他的血液瞬间冻结：
「清灸擅自进入B-2473检修区，现已被安保控制。他坚持要见您——飞行部李明」
东航机库的白色灯光刺得人眼睛发痛。将离推开安保室的门时，清灸正翘着二郎腿喝茶，右颊肿起一大块，制服领口沾着血迹。
“哟!将空管-”他咧嘴一笑，露出带血的牙齿“今天塔台不忙啊？”
安保队长把监控录像推到将离面前：“未经许可进入禁区，破坏机械师工作，还殴打——”
“放屁！”清灸跳起来“是那家伙先动手的！”他转向将离，声音突然低下来“B-2473的主液压阀有问题，他们想用速干胶临时修补裂痕！”
监控画面里，清灸被三个机械师按在地上，仍拼命去够不远处那根闪着金属光泽的液压管
将离注意到他护着胸口某个东西，形状像是个小型摄像机。
“这件事我来处理”将离对安保队长说，声音冷静得可怕“江振副总知道了吗？”
对方的表情给出了答案。十分钟后，将离签完保密协议，拖着清灸走向停车场。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两架即将起飞的飞机。
“你疯了？”将离把医疗箱砸在车座椅上“那是江振的嫡系机组！”
清灸吐掉嘴里的血沫，从内衣口袋掏出微型相机：“拍到证据了，知道他们为什么急吗？这架飞机明天要飞檀香山”他点开视频，画面上赫然是液压管裂缝里渗出的淡黄色密封胶
将离的指尖发冷。五年前那场事故调查报告里，也有“液压系统异常”的字样，只是被红笔重重划掉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
清灸用棉签蘸着碘伏，笨拙地涂抹嘴角：“你最近躲着我”他顿了顿“从看星星那晚开始”
将离夺过棉签，用力按在清灸额头的伤口上。对方疼得倒吸冷气，却笑着抓住他的手腕。
“将离，你在担心我”
这不是疑问句。将离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柠檬草气息混着血腥味，发现自己正盯着对方破皮的嘴唇。某种危险的冲动在血管里奔涌，比液压系统故障更难以控制。
深夜的机场医院走廊上空无一人。将离拿着X光片回来时，清灸已经在长椅上睡着了，脑袋一点一点地往前栽。他右手指关节缠着绷带，那是揍机械师时留下的勋章。
“骨裂”将离把诊断书拍在他胸口“两周内禁止飞行”
清灸迷迷糊糊抓住他的衣角：“那你得收留我...”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保姆回老家了...”
出租车后座，清灸歪着头靠在将离肩上，随着颠簸一点点滑到他腿上
将离僵着身子没动，直到司机从后视镜投来暧昧的目光。
“男朋友伤得不轻啊”司机笑着说
将离条件反射地否认：“不是——”
“还不是”清灸突然嘟囔，温热呼吸透过布料灼烧将离的大腿“但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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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离的公寓第一次有人留宿。清灸像只好奇的猫，光着脚在各个房间转悠，最后停在阳台上那排蓝雪花前
“你外婆种的？”他轻轻触碰花瓣
将离正在厨房煮面，闻言差点打翻酱油瓶：“你怎么知道？”
“yi6说的”清灸走进来，胸口贴着将离的后背伸手关火“面要糊了”
狭窄的厨房顿时变得令人窒息。将离转身时，两人的鼻尖几乎相碰。清灸的睫毛在顶灯下投出扇形阴影，嘴角的伤口结着深红色血痂。
“让开”将离声音发紧
清灸不退反进，双手撑在料理台上把他困在方寸之间：“将离，你讨厌我吗？”
灶台上的面条咕嘟冒泡，蒸腾的热气模糊了两人之间的空气。将离能数清清灸瞳孔周围的琥珀色纹路，能闻到他呼吸里淡淡的血腥味，甚至能感受到对方胸膛起伏的频率——太快了，就像他自己的心跳。
“不讨厌。”他最终说
清灸笑起来，那个带血的、胜利般的笑容：“那就是喜欢。”
他将距离缩短到危险的程度，却在即将触碰时突然退开：“不过我可以等。”他端起面条走向客厅“等到你不躲着我的那天。”
将离独自站在厨房里，手指无意识地抚过被清灸气息灼烫的嘴唇
窗外的夜空没有星星，只有一架飞机的红色航灯缓缓划过，像颗即将坠落的流星
将离的闹钟在凌晨四点多响起。窗外暴雨倾盆，雨水拍打玻璃的声音像某种密电码
他轻手轻脚起身，生怕惊动沙发上熟睡的人——清灸蜷缩在毛毯下，右手指节的绷带在晨光中泛着冷白
厨房里，将离盯着煮沸的牛奶发呆
过去三天，这个闯入他生活的飞行员像阵旋风，把整洁的公寓搅得天翻地覆——茶几上散落的航空杂志，浴室里多出的柠檬草沐浴露，冰箱门上用磁铁压着的便签：「将空管，记得吃早餐~?」
“你煮牛奶的样子很像在做研究～”
清灸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他靠在门框上，睡衣领口歪斜，露出锁骨处的蝴蝶胎记
将离下意识移开视线，却瞥见他光裸的脚踝——那里有道新鲜的擦伤
“B-2473今天起飞？”将离突然问
清灸的笑容消失了：“你怎么——”
“你半夜偷用我电脑”将离关掉炉火“浏览器记录里有檀香山航班动态”
暴雨敲打窗户的节奏越来越急
清灸抓过将离的手机，快速输入几个号码，屏幕立刻显示出一段飞机检修记录视频——液压管裂缝被劣质密封胶覆盖，旁边是江振签字的放行单
“我黑进了航务系统”清灸把手机塞回将离口袋，指尖微微发抖“这架飞机今天下午三点起飞，载着217名乘客”
将离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五年前那场事故的前夜，也有这样一场暴雨
他抓住清灸的手腕：“视频发我一份”
“不行！”清灸猛地抽回手“你知道江振背后是谁吗？民航局副局长是他姐夫！五年前MD-11事故——”
将离自己准备的咖啡摔在地上，褐色的液体溅在两人脚边。空气瞬间凝固。
“你调查我？”将离声音冷得像冰
清灸的瞳孔剧烈收缩他后退半步，撞翻了料理台上的蜂蜜罐。玻璃碎裂声中，他嘴唇颤抖着吐出三个字：“...将时安？”
将离如遭雷击。这个名字像把锈钝的刀，硬生生剖开尘封的记忆——五年前，他还是航校学员将时安，那架失事的MD-11上，有他父亲。
暴雨持续到中午
将离站在塔台落地窗前，看着雨水在玻璃上蜿蜒成河。清灸留下的手机在口袋里发烫，里面存着足以摧毁江振职业生涯的证据。
“将老师？”周晓阳怯生生地探头，“东航来电，询问B-2473的放行许可...”
将离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父亲留下的怀表。当年的事故调查委员会认定是“飞行员操作失误”，可父亲生前最后通话明明说的是“液压系统完全失效”
“告诉他们...”将离深吸一口气“需要补充气象数据”
他转向雷达屏幕，看着代表B-2473的光点停在停机坪上。如果现在举报江振，清灸的黑客行为也会曝光；但如果放任不管，217条人命...
“将离！”yi6突然冲进塔台“快看新闻！”
休息室电视正在播放突发新闻：「东航B-2473航班机械故障，起飞前紧急疏散乘客...」画面里，熟悉的银灰色787被消防车包围，而站在机翼上指挥疏散的身影——
“清灸这个疯子！”yi6尖叫
将离已经冲向电梯。他的耳膜鼓胀着血液奔流的声音，眼前不断闪回五年前那个同样暴雨倾盆的夜晚。父亲最后的声音从记忆深处浮现：「时安，记住，天空需要被守望...」
机库外围满了记者。将离从应急通道挤进去时，正遇上清灸被安保押着走出来。他的制服衬衫撕破了，脸上有新添的淤青，但眼睛亮得惊人。
“液压管爆裂了！”他看到将离就大喊“就在推出时！我故意拖延起飞时间，等压力累积到——”
安保人员捂住他的嘴。将离站在原地，雨水顺着发梢滴进衣领。五年前的谜团在此刻清晰——父亲拼死保持飞行姿态，是为了给塔台争取更多疏散时间；而现在清灸冒险制造故障，是为了阻止另一场悲剧。
他们的眼神在雨幕中交汇，像两架在风暴中确认航向的飞机。
“将老师！”东航公关主管小跑过来“请您帮忙安抚媒体，就说这是例行的安全演练...”
将离摸出口袋里的手机。清灸拍摄的视频正在待发送状态，收件人列表包括民航总局和三大新闻社。他的拇指悬在发送键上方，突然想起今晨清灸睡梦中蜷缩的手指。
“给我二十分钟”他对公关主管说
机场派出所的留置室里，清灸正用冰袋敷着嘴角
看到将离进来，他咧嘴一笑：“我算不算英雄？”
“算蠢货”将离把干净衬衫扔给他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是将时毅的儿子？”清灸忽然收起笑脸
将离被雨水打湿的裤脚紧紧巴在脚腕，隐隐传来冰凉的寒意。将离没有回答
将时毅——五年前MD-11的机长，将离的父亲。
“我父亲和你父亲...是航校同学”清灸轻声说“事故后，他坚持调查液压系统，直到...”他做了个飞机坠落的手势
将离的指甲陷入掌心
原来清灸接近他从来不是偶然，那些早餐、那些偶遇、那些星空下的对话...全是计划好的？
“将离我承认，最开始接近你是带有目的”清灸仿佛看透他的想法“但后来...”他伸手触碰将离被雨水打湿的脸“…后来我发现将时安的儿子和他一样倔，倔的可爱，甚至连喝咖啡不放糖的习惯都一样…将离，我爱你是真的，我…”
将离猛地拽住他的衣领。留置室的监控摄像头红灯闪烁，但他已经不在乎了
五年的孤独、愤怒与不解，在此刻化作一个凶狠的吻
清灸的嘴唇带着血锈味，却柔软得不可思议
“视频我发了”分开时，将离喘息着说“包括江振收受贿赂的邮件往来”
清灸瞪大眼睛：“那你没想过如果不成功，你的工作就...”
“我只在乎你”将离再次吻住他，仿佛要把五年来所有未说出口的话都传递过去
窗外，暴雨渐歇，云层间透出一线阳光，正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那里有相同的疤痕，来自相同的执着。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临界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