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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chapter 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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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晃过去了半个月,学业开始进入忙碌的阶段,林雀每天的生活都排得满满的。
“云雀”的服务器始终没有修复,但林雀还是坚持着给AI单方面的分享生活里的一切,这是他在空闲时间内唯一能排解对叶辞风思念的事。
这天,画室内人们窃窃私语,讨论的话题却始终围绕着同一个。
“听说了吗,昨天晚上有好几个人磕嗨了爬到教堂顶上跳下来摔死了!”
“现在北意大利禁毒比较严啊,只有大麻能买到,不至于吸成那样吧?”
“是啊,我听说是被人扔下来的,不会是派系斗争吧?”
“那也太可怕了,最近晚上不敢出门了……”
昨天夜里,有五个人依次从大教堂塔顶跳了下来,警方给出的消息是吸毒致幻导致的极端情况。但北意大利从去年开始颁发了禁毒令,除了普通毒品例如天然大麻还能在市面流通,其他劲大的毒品几乎是见不到了。
大教堂塔尖有一百多米高,什么毒品能致幻到这样程度,让五个人一块爬上去跳楼?
这样的说法显然不能让群众信服,反而激起了一阵阵的猜测。
其中最可信的一种说法便是派系斗争。
意大利由于历史原因,□□活动一直持续到今天,而南北地区呈现界限分明的割据状态。南意大利家族众多,互相斗争激烈,通过港口大量进行毒品和军火走私活动,犯罪活动猖獗。
而北意大利则较为统一,以“白鸽”家族为主要势力,是明面上以合法经济配合政府建设为主的和平派。
当然,这也只是明面上。
陈迪对黑手党文化特别感兴趣,叽里呱啦在给林雀分析。
“所以说啊,‘白鸽’的手伸得太长,主动配合政府禁毒,动了南方家族的利益,所以他们杀了‘白鸽’的成员,故意扔在大教堂这样的核心位置,这是赤裸裸的挑衅!!”
“喂你有没有在听我说啊?”
陈迪最近真是戏瘾大发,甚至特意买了个谢尔比同款帽子戴着。但是这些事情对林雀来说完全是盲区,包括香港的古惑仔,他也不能理解到底在燃什么,只觉得打打杀杀的很恐怖。
“我在听呢,你还说南方家族认为‘白鸽’背叛了‘事业’,南北两派势必不死不休。”
林雀一边说着,一边斟酌着颜料的搭配,谨慎地在橙色里加入了一些明黄,最后一笔笔涂上画布。
“你不觉得‘白鸽’的首领很酷吗?”
“酷在哪?”
“Vincenzo Vitale——年仅26岁就继承‘白鸽’成了史上最年轻的教父,听说还不是纯血意大利人,接管家族第一年就禁毒,南意帮派想杀他的人不计数,但北意大利的家族们却对此毫无怨言甚至主动配合,这还不能说明他魅力所在吗?”
林雀心想,就算不贩毒,不也还是个犯罪组织吗,谋杀走私也没少干。虽然他不理解,但是尊重朋友的喜好。他眨眨眼,突然问了句:“帮派首领那么多,他们都是怎么统一意见的?”
陈迪语塞。
林雀又问:“会不会每年召开‘黑手党全国代表大会’什么的?”
“……听着比什么‘洛杉矶第一人民院’还扯,”陈迪吐槽,“这还是黑手党吗,变成红手党了都!”
林雀乐了,继续说:“入场需要交黑手党费,每年续费,还需要考核成员表现,作风太好的,主动□□!”
黑手党,也是党。
“哈哈哈哈哈哈哈——”陈迪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你真是个人才!”
突然一阵嘈杂,周围同学聊的话题突然变了。
“喂别笑了,好像是比赛结果出来了!”林雀听清了,是在讨论前几天油画比赛的事情。陈迪听闻赶紧上线查看,林雀却没动,手上的笔刷也停住了,突然有些紧张。
前段时间学校组织了不分年级自愿报名的现场作画比赛,前三名得奖的作品可以进入一年一度的“达芬奇橱窗”美术展览,这对学生来说是巨大的肯定与荣誉。
当时,林雀看着考题《融夜》拿着笔刷对着画布发了许久的呆,直到监考老师提醒他注意时间,他才犹豫着开始动笔。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距离结束还剩十五分钟的时候,他完成了他的作品——深蓝作底色,水洼中雨滴的涟漪扭曲了倒映的城市,橙黄的路灯上下连成一线,与运河中蜿蜒蔓延的河灯相互呼应,却都被雨幕融化得朦胧不清。
色彩与笔触兼具天赋灵性与扎实的基本功,整张画的风格颇有莫奈的意境。
监考老师路过,露出满意的笑容。他看完了每个学生的画,按照他的经验,这个特招进来的华人学生进入前三名是肯定没问题的。
正当他准备转身,却看见一直安静盯着画出神的林雀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突然拿起手掌宽的刷子,将白色颜料裹满,果断在已经完成的画作上从左到右重重落了两笔,瞬间画布被宽大的白色割裂得极其不协调!
一张完美的作品就这样被毁了。
老师吃惊之余,更是皱紧了眉头。
林雀的手却没停,不停更换着笔刷,快速地在画布上飞舞,随着他的动作,老师的表情逐渐从疑惑变得惊喜再到欣慰。
直到考试时间的最后一秒,画布上已然完全呈现出另一幅光景——一只深邃的蓝眼,清透如琉璃,带着几丝被泪水浸染的潮湿感,盛满柔情。原本的雨中夜色都成了望向某人的背景,一同融化进这满是爱意的瞳孔里。
除了惊艳与震撼无以形容,仿佛站在这幅画前都会不由自主地被其中的情感吸引去,令人潸然泪下。
“第一!!我艹!!小麻雀你出息了!!第一!!!”
陈迪兴奋的叫嚷把林雀的思绪拉了回来,他定定地看着面前手机屏幕上的公布页面,最上面的是他的名字:
Sparrow.Lin
陈迪激动不已简直要把他抛上天,周围同学也纷纷鼓掌为他祝贺。林雀又惊又喜,一颗心狂跳起来,但却隐隐地有些不安。
又过了半个月,到了画展出的那天,林雀恨不得把自己闷死在被子里。
“啊啊啊啊啊陈迪!!要不你还是跟老师说把我的画撤下来吧!!”
“你在开什么玩笑!这么多作品里面你是唯一一个华人诶!为国争光!”
打电话的声音从蠕动的被子里传出来,闷闷地变了调,林雀把自己裹成了蛹,逃避着不敢起床看自己通红的脸。
没错,他画的是叶辞风的眼睛。
别人或许看不出异样,但叶辞风只要看见一眼就会明白。
这和当众示爱有什么区别!!!
社恐如林雀已经想换个星球生活了。
“那……能不能年底之前——”
“不能!这是要展示一整年的,你想都别想!”
“啊啊啊啊——我死了!!”
林雀彻底绝望了,他不敢想象叶辞风回来看见这个作何感想。他真想变成鸵鸟,就这样一路跑到非洲去,再找个洞把头埋进去与世隔绝。
陈迪没给他伤春悲秋的时间,用能用扩音筒里伸出手来给他两巴掌的声音吼到:“限你十分钟内马上到展馆来!不然我上你家去抓你!”
展览头三天是最热闹的,各种艺术协会有头有脸的前辈都会来参观,学生作者都要在场进行交流。林雀的作品无疑是受关注最多的,许多人都对作者十分好奇,陈迪已经代替他在现场表演了半个小时的蹩脚意大利语,林雀不敢不去。
一天下来,陈迪加上了一百个文艺美女们的好友,林雀则感觉已经灵魂出窍,每当被问到灵感来源的时候,他都结结巴巴瞎扯半天,脸红了一次又一次,到最后已经麻木了,说服自己其实是个西红柿精。
林雀还在苦恼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三天,没想到第二天就可以解脱了,只是解脱的方式让人胆战心惊。
次日展馆内,人们在他的画前围得水泄不通,窃窃私语。
林雀隔老远看见老师在和保安争吵,不时指着天花板的角落,他顺着方向看去,角落挂着的是一个被砸坏的监控,玻璃碎了一地。他有种不好的预感,快步走上去,拨开人群挤到最前面,眼前的景象令他瞳孔骤缩——
画布被人粗暴地从边缘割开取走,只留下可怖的切口和空荡荡的画框。
他的嘴因吃惊而半张着,难以置信眼前的一切,腿不自觉地有些发软,向后退了两步。
“怎么了怎么了??”陈迪也到了,见气氛不对劲,用力挤到最前面,看见这一切后立马转身对着人群用他此生最流利的意大利语骂着:“谁他妈干的!给老子滚出来!”“你!是不是你!”
来看展的都是些搞艺术的斯文人,被陈迪的狂野气势吓了一跳,面面相觑着,怕被误伤便都慢慢四下散开了。
老师过来拍着林雀的肩膀安慰他,说已经报警处理了,一定会有个交代的。林雀心情低落,也有些后怕,机械地点着头。
“他妈的,绝逼是哪个孙子嫉妒你呢,说不定是个种族歧视的变态,见不得华人比他们强。艹,越想越气!”
林雀叹了口气,说:“希望警察能找到人,别的我都不求,只要画能没事就好……”
“嘁,意大利的警察都跟……”陈迪脱口而出就是骂,看见林雀低落的样子,把后半句生生咽了回去。
“我想去河边上散散心。”
“你不会跳河吧,要不要我陪你?”
林雀摇摇头,说:“不会的,我就是想一个人静静。”
“……那也行,但你注意安全别溜达太晚了,万一那个变态是个种族歧视者,可能会冲你本人来。”
告别了陈迪,林雀离开展馆。
而在他身后另一个方向的阴影里,有个人一直站在角落里不动声色的观察着一切,随即也抬脚跟着离开了。
——
每个月的最后一个星期天是运河集市的日子,沿途非常热闹丰富,有的是卖着手工小玩意儿,有的是鲜花,有的是古董珠宝。
林雀漫无目的地闲逛,只看不买,再摸摸河边睡大觉的橘猫,然后在河边吹吹风,一直待到了日落。
金红的晚霞满布天边,河流蔓延远方与长天一色。
他习惯性的拿出手机拍了下来,打开AI准备分享过去,就像他这一个多月做的那样。
但正要按下发送的时候,他却停住了。
指尖滑动屏幕,向上几百上千条,都是他单方面分享的消息,小到每天吃了什么、天上的云像片叶子、甚至是路上遇见一只巨大的蜗牛……
大到长篇大论他认为黑手党不应该继续存在。
没有一句说想他。
每句都在说想他。
林雀一个人坐在河边,感受着风从他的发丝穿过,然后默默回顾了一遍所有信息发送时的心情,突然他就释然了。
他对叶辞风单方面的感情被注入画里,即使拿了奖却莫名其妙被偷了。
他把AI当作他感情的宣泄口,服务器却一直没能修复。
就像他正准备要和叶辞风更进一步时,他却突然走了这么久杳无音讯。
甚至也有可能不回来了……
也许这也是一种宇宙的暗示,一种……显化?
提醒他的感情不应该开始,更不该继续,错误的感情不该有错误的期待。
他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
“违背宇宙的暗示是要遭报应的。”
“要是再见不到你的话,我就真的……”
“真的要少喜欢你一点点了。”
——
深秋的天黑得更早了,他在河边忘了时间,往回走的时候已经天全黑了。
前阵子警方发布了新消息,称在大教堂塔顶跳楼而死的五个人,是因为私人恩怨被人注入了高纯度毒品导致极端致幻死亡,提醒市民近期出行注意安全。
因此和白天不同,晚上的运河十分安静,静得令人有些发慌。
路边的树冠在风中影影绰绰,林雀快步走在石板路上。忽然街边的窗户上倒映出了一闪而过的人影,林雀迅速回头,虽然很暗,但他还是视线捕捉到翻飞的衣角在巷口消失的瞬间。
他心中一紧,想起陈迪分析偷画的人或许是个极端种族歧视者,他吞了吞口水,加快了步伐。
身后的人果然跟了上来。
他心跳加速,抓着挎包肩带的双手不自觉地攥得更紧,风很冷,但手心却渗出了汗。
他脚步越来越快,几乎是小跑起来,身后的人也不怕暴露地跟着加速。
路灯拉长两人追逐的影子,寂静的街道只剩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林雀慌极了,呼吸因为紧张和跑动越来越急促。
对方明知道自己被发现了却穷追不紧,不管那是谁,一定来者不善!一些恐怖的想法在他心里涌上来。
他掏出手机一边跑一边给陈迪打电话,胸膛的心跳声比耳边等待接通的嘟嘟声更响。
对方眼见他要打电话,伸手进怀里掏着什么。
电话还没接通,路过拐角时,林雀下意识想回头看,突然一只手从巷口伸出来,将他拖了进去!
那人一手紧紧捂着他的嘴,一手压着他的关节,将他压在自己和墙壁之间,按灭了刚刚接通的电话。
林雀的神经几乎紧绷到了极限,条件反射地剧烈挣扎起来,突然他感受到有个坚硬的东西顶在了自己后腰上,他登时浑身僵硬。
是枪!
他控制不住的想。
刚刚在拐角他回头看了一眼,追他的人从怀里掏出来的也是一把漆黑的手枪。
他绝望地闭上眼,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倒霉。
冷汗从额角不住的淌下,心脏剧烈地撞击胸口,若不是身后的人捂着他的嘴,便会直接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他浑身止不住的颤抖,同时耳边传来一句轻短的声音:“别动。”
林雀一听,整个人一惊,脑子瞬间炸得空白,立即停止了颤抖。
这个声音……这个熟悉的声音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