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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回家的诱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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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咸水即将漫过郭哲口鼻时,一道银亮的身影从海里滑出,悄然停在他身旁。
紧接着,鲛人线条优美的身体全然暴露在月光下,轻轻地把郭哲扶在自己的肩头。
是格米。
他包裹住郭哲的身体,试图用自己的体温把他捂暖。
“郭哲哥,醒醒。”
纤长的手指间,半透明的蹼随着郭哲的呼吸微微摇晃。
刚才,格米其实已经快要游出浅海。听到郭哲的呼唤,还没在心里跟他告别完,就看到远处那道单薄的人影倏忽溶进沙滩。
虽然迫切想回到久违的大海,但小鲛人实在没办法看着恩人死在自己面前。
“咳咳……”
终于,郭哲在鲛人温暖的怀里挣扎着睁开了双眼。
一双熟悉的蔚蓝眸子闯入眼帘——格米已收回了鱼尾,正定定地看着他。
“郭哲哥,你怎么了?”
“没事儿。你去哪儿了?等等,你衣服呢?!”
郭哲缓了缓神,突然意识到自己正躺在格米身上——光溜溜的格米。
“啊……我不小心掉海里了,衣服被冲走了。”
格米撒了个很没技术含量的谎,心虚地移开视线。
“穿上。”
郭哲也没什么精力去分辨他说了多离谱的东西,脱下自己的T恤,拧着头塞给格米,补充一句:
“我不看。”
“嗯。”
格米乖乖应下。
约莫着他该穿好了,郭哲艰难地转过上半身,差点喷出一口老血。
——骚年,你这也太天赋异禀了。
湿透的白T勾勒着格米上身的肌肉线条,配合一览无余的双腿,怎么看都不是正经场合出来的。
“谁让你这么穿了!!
“把你的,呃,腰,围上。”
“哦。”
格米手忙脚乱地扒下身上的湿衣服,两只手捏着衣角、很不灵便地在腰间比划了半天,还是没能遮住该遮的地方。
“转过去。”
郭哲忍无可忍,扯过自己饱受折磨的上衣。
——没事啊没事,都是兄弟。
格米保持着半跪的姿势,僵硬地别过脸,试图靠不听不看来让自己忽略腰间的感受,然而效果却并不明显——
郭哲呼吸的热气正好喷在鲛人最敏感的一块皮肤上。
小鲛人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实在扛不住这样近距离的接触。
“好了。”
听得这一句话,格米如蒙大赦,赶紧站起身,尴尬地避开郭哲的温度。
郭哲看他整张脸、连着脖子都泛起不自然的粉红,自己的那点不自在瞬间烟消云散,甚至有一点邪恶的快意。
“小子,让你乱跑,这下连裤衩子都没得穿了吧。”
“郭哲哥……”
格米脸上的红晕更浓,衬得那双眼睛愈发深邃,一如日落时的海面,在橘红的浪潮里更显幽远。
“走吧,回去哥再慢慢审你。”
“哥,你身体真的没问题吗?”
“走吧,废什么话。”
“哎。”
幸好这片海滩不是游客打卡地,离着他们住的小区也不算太远,否则,以这俩货此刻的形象,实在是很难跟其他人证明自己精神状态正常。
借着夜色的掩护,十五分钟后,这两个凑不出一套囫囵衣服的家伙总算是有惊无险地回到了租住的房间。
“大晚上掉海里,真有你的。”
郭哲窝在沙发里,瞅了格米半天,终于憋出这么一句话——
但凡换个人说自己不小心掉海里把衣服丢了,郭哲都会觉得,那人在把自己当傻子骗。
但,如果那人本身是个傻子,那么这一切就说得通了。
是的,第一印象真的会影响很多。
“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对不起……”
“嗯,哥知道。”
——除了寻死的,就算是玩摇滚的乐队,最多也就是“转身向山里走去”。往海里走的,确实是闻所未闻。
“去,泡个热水澡。
“我去弄点姜汤,你洗完出来喝一碗,驱驱寒。”
“哥,我不冷,你先去。”
“怎么的,你会煮姜汤?”
格米愣住了,手足无措地扯了扯腰上的T恤。
“去去去,别磨叽了,你正好帮我暖和暖和浴室。”
郭哲切完姜片,倒红糖的时候,终于发现哪里不对——
水声呢?
“格米,你会用花洒吗?”
郭哲搁下手里的活,打了个喷嚏,敲敲浴室门。
话音未落,巨大的撞击声突然响起,格米压抑的痛呼顺着门缝溜进郭哲耳朵。
“我进来啦?!”
担心那个二货出事,郭哲“砰”的一声推开门,天神降临一般,把倒栽葱摔进浴缸的格米拔了出来。
“……有水平。”
“谢,谢谢哥。”
格米拉住腰间的T恤,脸上的绯红丝毫未褪,还隐隐有继续扩散的趋势。
“你是不是着凉了?”
——但是……发烧也不该这么快啊。
郭哲伸手摸摸他的额头,想看看需不需要给他再买点药吃吃。
不摸还好,这一伸手,格米整个人几乎都要熟了。
——不烧啊也,这么害羞吗?
看他手足无措的样子,郭哲索性转过身,开始教他怎么用花洒和浴缸放热水。
“会了吗?”
“嗯嗯。”
格米用力地点点头。
郭哲关上浴室门的瞬间,格米迅速打开花洒,让水流冰凉地冲过每一寸皮肤。
等勉强平息下身体里乱窜的热气,他小心地解下T恤,嗅了嗅上面残存的肥皂香味。
属于郭哲的味道。
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格米脸上又是一热,索性在浴缸里接满凉水,把自己整个儿泡了进去。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不可以对恩人想这些啊!!
欲哭无泪里,因为一个同性人类,鲛人格米凌乱地迎来了鱼生第一个发情期。
格米从未觉得自己身体的某一部分如此陌生,脑子里泥鳅一样翻涌着乱七八糟的想法,滑不溜秋的按都按不住。
——等他睡着就跑,不能再多待了。
蜷缩在冰凉的浴缸里,格米悲痛地下定了决心。
——不舍得也不行。
——人类还是太危险了。
格米被本能的情绪死死控制着,抱住自己的尾巴,无声恸哭。
“格米,姜汤好了。”
郭哲的声音冷不丁穿过水层,炸得格米差点弹射起步。
“好,好的。”
听他应声,郭哲裹着毯子、慢吞吞地回到厨房,自己先把姜汤干了一大碗。
门外传来的一大堆喷嚏里,格米手忙脚乱地拧出热水,尽量把浴室弄得暖和一点。
“郭哲哥,我好了。”
“好阿嚏——姜汤在锅里,你小心烫。”
“嗯。”
泡完澡,郭哲终于深刻感受到了海风的威力。顾不上谴责格米,昏昏沉沉地回到了自己房间。
凌晨三点,郭哲从噩梦里惊醒,挣扎着去够床头的水杯。
“当——!”
手指无力地抓握两下,印着双螺旋纹样的保温杯骨碌碌滚落在地,吓得格米赶紧收起写到一半的道别字条。
“郭哲哥?”
格米急急忙忙地走进郭哲房间,犹豫片刻,移开了顶灯开关上的手指,借着月光、摸索着打开了台灯。
“我没事……你回去睡吧”
郭哲疲惫地倒回床上,安抚格米的话听上去几乎是在呻吟。
“喝水。”
格米捡起杯子,把温水递到他嘴边。
郭哲道谢的瞬间,格米恍惚觉得保温杯上的图案似乎有些眼熟,但台灯实在过于昏暗,他又全心放在郭哲的身体上,所以并没多留意。
“哥,你想吃点什么?”
格米拼命想着怎么能让郭哲舒服一点,却绝望地发现自己对人类社会实在知之甚少,除了吃喝,什么办法都想不出。
突然,他福至心灵,拽着郭哲的手解开了手机的指纹锁。
——根据他这几天的观察,手机是块全知全能的神砖。
“我不饿。”
郭哲闭起眼睛,嘴唇苍白。
自两年前开始,持续的低烧和间歇性高烧一直折磨着他。
——还能烧这么高,不错,免疫系统还没坏到底。
——哇,老子真牛逼。
迷糊中,刚才的噩梦回到脑子里,郭哲不禁就着梦里的剧情,猜测起自己最后的死法:到底是在反复感染中器官衰竭而死、还是长出一身瘤子被耗死?
——好像哪种都不太舒服。
——算了,活一天赚一天。
正想着,额头突然被人盖上一块凉凉的东西。
“格米?”
有那么一瞬间,郭哲甚至以为自己烧出幻觉了。但转念一想,烧到那种程度见到的应该是太奶,走马灯的名额有限,应该不会轮到这个认识没几天的小同志。
——所以,小傻子居然在对着手机学怎么照顾人?
听到郭哲叫自己,格米抬起头,手上拧毛巾的动作却不停。
“郭哲哥,这样感觉好一点吗?”
微凉的毛巾游走在郭哲每一寸皮肤,不断带走多余的热量。
“再喝点水。”
格米严格遵循着网上的教程,满脸严肃地端起刚兑好温水的杯子。
郭哲的心尖像被人掐了一把,酸酸地软了下去。
然而,他的感动并没有持续太久——格米不知道又看到了什么,掐着他的虎口狠狠揉捏着,力道之大,就好像要给郭哲的手打上眼儿穿串儿一样。
“嘶,轻点轻点。”
“郭哲哥,网上说要大力按揉。”
“听它的听我的?”
郭哲缓过来点劲儿,嘬着牙花子往回抽手。
“……听你的。”
格米扯住他的胳膊不让乱动,手上还是乖乖地收了点力道。
就这样折腾到天空泛起鱼肚白,不知道算不算是乱拳打死老师傅,总之,郭哲终于在格米孜孜不倦地尝试下退了烧、沉沉睡去。
熹微晨光里,看着他熟睡的侧颜,小鲛人的心脏跳得越来越快,激荡的血流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好想……抱抱他。
——等他完全好起来再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