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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生财有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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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一颗毛茸茸的脑袋“邦”一下砸断了郭哲的噩梦。
惨叫声骤然被远方吞噬，眼前的火光渐渐淡去，露出格米沉静的睡颜。
恍惚片刻，郭哲终于摆脱刚才的梦魇。
——格米他……在这儿坐了一天?
胸前，少年白皙的皮肤微微透着粉红，鼻尖一绺琥珀色的发丝，正随着有力的呼吸摇来摆去，看得郭哲替他痒痒。
不由自主地，郭哲轻轻抬起没被压住的左手，替他把那几根头发别在了耳后。
“嗯？
“郭哲哥，你醒啦。”
忽然，纤长的睫毛翕动几下，两汪海水就涌进了郭哲眼中。
格米直起腰，笑得眉眼弯弯。郭哲胸前的重量一轻，心脏却像猛地沉入大海、顷刻被温凉的水波灌满。
“嗯。”
郭哲努力藏起自己莫名的慌乱，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很平静——直到格米把带点凉意的手掌覆在他额头上。
——小朋友我觉得你这样有点太暧昧了！
——等等，我到底在紧张什么……？
——醒醒啊郭哲！
被脑子里的小人儿抽了两巴掌后，郭哲终于舒服了。他侧了侧头，躲开格米的手掌：
“咳咳……吃饭，走不走？”
“嗯！”
格米刚暗下去一点的眼睛瞬间又亮起来，很殷勤地替郭哲抱过了衣服。
“你出去，我换个衣服咱们就走。
“等等……你困不困？”
“我不困。”
格米骄傲地摇摇头。
——行吧，也不知道有什么好骄傲的。
郭哲摆摆手，赶小狗一样把他轰出了卧室。
*
吃饱喝足，郭哲领着格米在楼下散步消食。
“格米，你看过吃播吗？”
“吃播？”
“就是拍下吃吃喝喝的过程，然后发到网上。
“像这样。”
手机屏幕里，满手红油的大胃王正对着镜头热情地介绍着面前的各种食材：海葡萄、海蜇、一堆种类繁杂的凉拌菜……当然，还有各种刺身。
乍一看很是诱人，然而，厚重的美颜和浓稠的酱汁都没能遮住食物的怨气——格米不用第二眼就知道，那人手里的大虾死了起码一整天了。
“他为什么要吃垃圾？”
格米诚恳地发问。
“呃……”
郭哲长在内陆，看不出海鲜里的道道，被格米问得一愣。
——看起来明明很香啊！
“……你别管他吃的什么，反正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怎么样，有兴趣试试做吃播吗？”
“啊？”
格米像被人抽了一个嘴巴，委屈巴巴地看着郭哲，虽然没说话，但态度却很明确：我不要当蟑螂。
——不行，不能心软。
——还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愿意回家，再这么下去，哥们儿的棺材本都快给他造进去了！
——更重要的是，万一哪天自己突然跟这个美好的世界say goodbye了，这傻小子总得有条能养活自己的出路。能自己挣钱生活的话，也就不用再回家受人欺负了。
“试一下嘛，你该吃什么就吃什么，加个摄像头而已。”
“不要。”
——被那群白大褂看到就完蛋了。
格米想着，为了防止自己被迷惑，干脆别过头不看郭哲。
但郭哲觉得还是不能这么简单地放弃，自顾自说着，试图洗一洗格米的大脑：
“你看，拍拍吃东西的视频又不亏，还有机会挣钱，挣到钱就能买更好吃的东西……鸡生蛋蛋生鸡，还能养活自己，很划算啊！”
格米听懂了。
郭哲在嫌弃他吃得多还不赚钱。
“格米？”
终于，转过大半个小区后，郭哲察觉了格米反常的沉默。
“你有没有在听啊？”
郭哲漫不经心地从冬青丛上收回手指，顺便扒拉了扒拉格米的肩膀、把他的脸掰正。
“我会学着去赚钱……”
后半句话格米没能说出口：别赶我走好不好。
是的，小鲛人很矛盾。
一方面，人类世界的危险太多，他渴望回到大海、继续过自己海洋街溜子的日子。但另一方面，他舍不得人类弄出来的各种好吃的……
更舍不得给他这些食物的郭哲。
——坏人类，钓完鱼不负责。
格米本来就被身体里躁动的热气搞得很不舒服，此刻越想越委屈，一甩肩膀挣脱了郭哲的手，低低垂下头。
“你怎么了？”
看着格米眼里颤颤的泪光，郭哲瞬间觉得感觉自己像逼良为娼的大反派，心说孩子这么抗拒，那还是再想想别的办法吧。
“不试不试……你就当我没提过。
“别哭啊……”
郭哲看着两大颗眼泪在格米红红的眼眶里滚来滚去，直滚了半分钟，最后还是坚强地没有掉出来。
——这张脸，怎么皱成苦瓜了还能这么好看。
邪恶的想法从郭哲脑子里闪过——有那么一瞬间，他突然很想掐住格米的脸蛋，让那两颗珍珠一样的泪水顺顺利利地掉出来、让他欣赏欣赏。
“我没哭。
“我会赚钱的。”
月光透过树影、融化在少年皮肤的纹理中，流淌出象牙般的光泽。带着海洋气息的眸子映着郭哲的身影，眼底的情绪则藏匿于深邃的幽蓝、晦暗不明。
沉寂片刻，夏末的凉风和着深重的草木香袭来，击碎了两人中间凝固的空气。
看着格米陌生的神情，郭哲有些恍惚，觉得自己从前对他的认识有些过于片面了。
——要么就是这张脸还是太有迷惑性。
总之，此时此刻，格米身上的气场跟平时那个傻乎乎的样子没有半毛钱关系，甚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压迫感。
——郭哲，支棱起来！你也算半个金主，不能被他压一头啊！
脑子里的小人感应到气氛不对，试图鼓舞一下士气。
郭哲正要试着扭转一下局势，突然鼻子一痒，很煞风景地打了个喷嚏，直接把自己的士气消灭了大半，盘算好的话也被缩成了很没攻击力的五个字：
“有点冷，回吧。”
“嗯。”
郭哲走出两步，身上突然一暖——格米把自己的外套披在了他身上。
“你这是……？”
“我不冷。”
格米温顺地笑着，仿佛刚刚那个样子只是郭哲的幻觉。
“那那那，谢谢你啊。”
说不出因为什么，气氛突然有些尴尬，郭哲干脆不跟他推脱，破罐子破摔地裹紧了身上的衣服。
两人默默地走到家门口，不等打开门锁，一声类似猫头鹰哭嚎、却又更具穿透力的鸣叫骤然响起。
“哗啦——”
格米手里的钥匙应声落地。
“没事吧？”
郭哲抢先一步捡起钥匙，颇为潇洒地递给他。
然而格米就像被人突然抽走了魂儿，心不在焉地摇摇头，接过钥匙、自顾自回了房间，留下郭哲一个人风中凌乱。
……
——干吃播这个事儿，这么侮辱人吗？
*
凌晨两点，“咔哒”一声轻响，格米鬼鬼祟祟地溜出了家门。
顺着小路走出几百米后，一道爽朗的女声从格米身后的冬青丛里钻出：
“我就说我不会认错。
“怎么这么久才来，我不是说了十二点见吗？”
女生说着，挠了挠胳膊上的蚊子包，跟格米有五六分相似的脸上颇有些不解。
“姐，好久不见。”
看着面前这个以不着四六而闻名全家的姐姐，格米稍稍有些拘谨——毕竟，这位珊瑚小姐在他八岁那年时就因为拒绝父母指定的婚事而离家出走了。
十三年不见，格米对这位珊瑚姐姐的印象，除了她会抢他的海藻棒棒糖，就是她一边控诉那桩婚事、一边把家里砸了个稀巴烂的场景。
“嗯，是挺久了。老弟，你也跟家里闹掰了？”
珊姐挑了块儿干净的台阶坐下，顺手拍了拍旁边的地板，示意格米坐过去说。
“差不多……”
因为吃得太多被赶出家门这种事，说出来还是太丢脸了。
“算了，他们那群人的事儿，姐懒得多听。
“你上岸多久了，生活还习惯不？”
“没多久……姐，你为什么在这儿？”
格米不想回忆之前的事，赶紧岔开话题。
“还能因为啥，海里待腻了，上岸透透气儿呗。”
珊瑚懒得继续寒暄，把谈话引入正题：
“你成年啦？”
格米脸上“腾”得升起一抹粉红，修长的手指尴尬地搅来搅去，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这个话题。
“害羞什么，姐又不笑话你。”
珊瑚拍拍弟弟的肩膀：
“喜欢那个人类？姐闻着，你在他旁边的时候身上麝香味儿最重。”
“嗯……”
“我看着他对你倒是还说得过去。
“不过，他知道你不是人吗？”
“还不知道……”
“那他喜欢你不……跟你一样的那种喜欢？”
格米摇摇头。
“嘶——”
那有点麻烦了哦。
珊瑚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快要红成番茄的弟弟，一字一顿地问道：
“格米，你应该知道鲛人在发情期很脆弱吧？”
“嗯？”
“……他们真是什么都没告诉你。
“听着哈，在海里一般是没什么问题……但是，在陆地上的话，如果那个让你动了心的人拒绝跟你，呃，接触，你有概率现原形哦。
“所以，如果他对你没什么兴趣，姐还是建议你回海里躲一阵子。”
珊瑚罕见地绷起脸，严肃地看着格米。
“嗯。等他病好了，我就回去。”
“行吧，你有数就好。”
“姐，那你知道怎么挣钱吗？”
“啊？”
珊瑚被问的摸不着头脑，还是如实回答：
“这个简单，咱的眼泪就可以卖钱，而且越大越值钱。”
